“张先生,听说当初你放弃了美国留学的机会反而跑到美国来?”
司徒南坐了下来,一边抹汗,一边打量张邦先。中等个子,有些瘦,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清彻,梳着中分头,典型的民国知识分子的打扮。
“当初没想太多,觉得做翻译收入不错,顺便也到法国见识一番。不走出来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大啊!”张邦先小小地感慨了一句。
法国的经历让他开阔了眼界,他游览了法国的各大工业区,看到了全民族动员后,整个国家大工业生产显示的威力。单是法国就如此了得,那么比法国更加强大的英德美等国就更不用说了。让些这是国内无法比拟的。
“出来看看也好,认清楚差距,才好奋发图强。好好努力吧!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司徒南鼓励道。
凭借协助法国方面管理华工营的出色表现,张邦先得到了在法国上大学的机会。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也是张邦先努力的回报。
接下来,司徒南询问起华工营的事情,张邦先具一一回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司徒南就是他们坐船经过洛杉矶时候慰问华工营的幕后金主,所以对司徒南态度非常恭敬。
“我听说华工在法国好赌好嫖,聚众斗殴之事常有发生?”司徒南突然问道。
“是的。工友们在法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平时聚在一起没事做的也会参与赌博。司徒南先生,你知道的,他们受的教育不高。至于,这个倒正常,法国有很多女人生活了着落,她们就只能找外国人了,不仅中国人,还有美国人、英国人和他们殖民地的印度人、黑人。工友们出手大方,所以那些法国女人也趋之若鹜。”
说到这里,张邦先不由得露出笑容,想起某段美好的记忆。
“工友身在异国他乡,言语不通,不懂得沟通,有时候被人欺负也在所难免。这些工友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火气比较大,大部分出来民风彪悍的山东,所以跟黑人、印度人打架也时有发生。”张邦先叹道。
华工营的问题比较复杂,既有华工自身的原因,也是外部的原因。有很多问题其实都不了解,缺乏沟通才导致误解,纠纷也由此而来。
“你们采取怎样的措施呢?”司徒南问道。
“主要还是教育。我们得到很多人的帮助,旅欧和旅美的留学生都加入进来,法国领事馆的‘保工委员’李骏、哈佛大学的博士生史义瑄、晏阳初、林语堂、蒋廷黻等等后来也加入华工教育工作中来。
我们在华工服务中心建起了写信室、杂货店、演说厅、娱乐厅等设施,丰富工友的业余生活,向他们普及法国当地的风俗和各民族的知识,增强工友的见识,知道得多了,业余时间过得充实,打架斗殴也自然少了。
当然华工教育首重的还是爱国教育,我们跟工友上课,向他们传播世界大势,祖国前途,开启其智慧?????总之,有不少闹心的事,但想来觉得挺有意义的,一切辛苦都值得。”
张邦先说完欣慰一笑,看了旁边的林一民,又忍不住叫了一句:“我们的很多工作都是在华人志愿小组的帮助下才得以顺利进行的,华人志愿小组出钱出力,真心为工友们服务,工友们一提起志愿小组都赞不绝口。”
“没想到张先生你们竟然做了那么多事,真是善莫大焉啊!”司徒南点点头,欣慰地看了张邦先,又问道:“对了,你对中国在巴黎和会的前景怎么看的?”
张邦先想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不太乐观。现在山东落在日本人手里了,日本人可不好说话。而我们政府又比较容易受制于人,英美法就算不愿意看到日本做大,也未必肯为我们出头,所以情况堪忧啊!我听说中国外交团现在承受国内外的双重压力呢,哎,真是个多事之秋。”
张邦先叹道。
“这样说山东就给了日本人了?”司徒南眼神一凛,盯着张邦先。
“休想!山东是我们的,日本人休想得逞!”张邦先怒目直视司徒南,一脸并不如意,但永远不要失去信心,不放弃走向强大的努力,那么总有成功的一天的。
想到这里,司徒南心飞向巴黎,在那里一个民族被撕开了血淋淋的伤口,正是心口那股痛让人振奋觉醒!?????
张邦先现在的心情已经平伏下来了。国内的局势让他感到失望,所以当南洋基金会邀请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南洋基金会虽然不大符合他的愿望,但张邦先还是决定要走一条迂回的路,用另一种方式为这个国家民族做点什么。
最起码的让他那贫困的山东威海卫的乡亲们创出一条生路。除了闯关东外,我们也可以闯南洋。
嗯,黄河几次改道,山东受害最大,灾害连连,所以没有活路的百姓只能拼死闯关东。除了闯关东,还有部分人去了英属殖民地南非务工,所以山东沿海地区的百姓向外闯荡的决心不差闽粤。
看着张邦先在发愣,司徒南不由得问道,“邦先,你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张邦先回过神来,又道:“今天的事多得司徒先生,不然阿新只能哭着回去了。”张邦先看了篮球场上的戴传新一眼。
“举手之劳而已。”司徒南笑了笑,觉得戴传新竟然想到把法女藏在被子里带回去真是有趣,挺滑头的小子,虽然看起来高大憨厚。
“此事多吗?”司徒南又道。
张邦先想了一会,答道:“应该不少。现在法国男女比例失衡,不少工友都跟法女好上了,不过他们不是分手就是定居在法国。因为法国政府不允许法国女人大规模移民外国。像阿新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呵呵!”
“那你呢?”司徒南突然来了一句,张邦先脸很快就红起来了,支吾了半天也没吐出个词。
“哈哈!”司徒南不由得大乐,觉得这异国恋挺有意思的。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小伙子人怎么样啊?”
“在华工营的时候,敢为工友们出头,有情有义,人缘不错。头脑灵活,学东西很快。是个孝子,听说家里还有个老母亲??????”
张邦先把自己知道的戴传新的情况说出来,他看出来司徒南对戴传新印象不错。
“嗯。不错。”司徒南道,心想:至情至孝之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坏人。
司徒南决定暂时收留戴传新和伊莲。
在勒阿弗尔休息半天后,下午时分,迎着明媚的春光,司徒南他们换了小轮船,沿着风光秀丽的塞纳河继续前往巴黎。
“哇!史东尼,我看到了埃菲尔铁塔了!”劳拉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塔尖说道。
“终于回到巴黎了,埃菲尔铁塔、凡尔赛宫、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凯旋门??????这些我全都要去看一下,你说好吗,史东尼?”劳拉拉着司徒南的手,开始幻想两人走在香舍丽大道的情景。
“当然!这次我们会有很多时间的。”司徒南笑着答道。
巴黎有太多地方可去了。全世界没有那个地方像巴黎一样有那么多古迹、艺术馆、剧院、花园、咖啡馆?????到处充满艺术气息,简直无以伦比。
也许是塞纳河的柔美养成了法国人的浪漫激情吧?司徒南突然想到了这一句。
就像梦幻的巴黎一样,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法国人始终在大国舞台上扮演者独特的角色。
现在各大国的首脑都聚集巴黎,法国正扮演着欧洲霸主的角色。初次外,还有聚集在巴黎的人数庞大的外交使团。
中国领事馆内,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上演。与会的有北京外交总长陆征祥﹑驻英公使施肇基﹑驻美公使顾维钧﹑驻比公使魏宸组及广州的王正廷,这五人就是这次外交使团的代表。
中国外交团兴冲冲地来到巴黎,但从一开始就受到了英法等国的冷遇,向巴黎和会提出了希望条件八条:
废除势力范围
撤退外队、巡警
裁撤外国邮局及有线无线电报机关
撤消领事裁判权
归还租借地
归还租界
关税自由权
废除“二十一条”
但今天大会方面则回应,中国代表提出的希望八条议案大会都不予讨论!这让众人感到沮丧,五人坐在会议室内,默不作声。
“我算是看出来了,所有外国列强都是一丘之貉。我们是战胜国吗?哪有这样的战胜国?”
南方代表王正廷突然拍桌子怒道。这话道出了众人的心思,大家心里有一股悲愤无处发泄。
“咳。”看见会议冷场了,代表团长陆征祥用力敲拐杖道:“如果骂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尽管骂好了!大家消消气,还是想办法如何为国家争取利益吧!”
最后陆征祥给这次会议定了个调子,他身体不好,很多时候只能把工作交给其他四位代表去做。
“现在再讨论希望八条已经没有意义了。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山东问题。这方面困难比较大,我们的对手日本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山东的。”
顾维钧发言道。
这是老道之言!在这次大会上,他的表现可圈可点,外交才能得到众人的认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