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达亚齐,一个荷兰名字,在穆斯林的世界里它叫哥打拉贾。这座苏门答腊岛西北海角的重要城市,自然丰富,盛产胡椒、橡胶、金银,还有油气资源,不过暂时还没有被开发。
几百年前穆斯林商人跨海而来,他们的后裔在那里建立了一个伟大的亚齐王国,曾一度统治过马来半岛,控制了南洋的胡椒贸易。
如今,曾经的辉煌都化作过眼云烟,殖民政府市政大楼上,那高高飘扬的荷兰王国旗帜不时地提醒经过的人,这里没有哥打拉贾,只有班达亚齐,你们都是女王的臣民,必须接受女王的统治。
哈桑的心微微纠痛,他看着市政府门口那两个哨兵,小帽子歪在一边,有些流里流气,眼神涣散,毫无警惕,一边在聊天,嘴边带着猥琐的笑容。
哈桑不由得摇头,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亚齐王国的土地会被这些垃圾败类统治。
荷兰人从来不会站岗的,站岗的都是土著兵。
尽管从外貌看,哈桑和那两个站岗的土著兵没什么两样,但哈桑恨不能一枪打死那两个龌龊的家伙。
因为他们是爪哇人,荷兰殖民者的最凶残的狗腿子,从爪哇岛跟着荷兰人来到这里,在连绵几十年的征战中,荷兰人和爪哇人至少屠杀了五十万亚齐人,并且将亚齐王国亡国,双方已经是不死不解的仇敌了。
“走吧!哈桑。”见那两个卫兵一脸不善地走过来,旁边的随从拉了拉哈桑的胳膊。
他们这些人是自由亚齐运动的人,1913年,荷印殖民当局打败了在山林里坚持了三十几年的亚齐苏丹领导的抗争运动,全面占领亚齐,把亚齐纳入自己的殖民地,亚齐虽然王国了,哈桑这帮不抗被奴役的独立分子依旧坚持抗争。前几年他们的事业陷入了低潮,但这两年来自由亚齐运动受到了南洋华人的援助,又重新活跃起来了。
“走吧!哈桑。时间来不及了。”旁边的随从催促道。
“嗯。”哈桑点点头,悻悻地看了空中飘扬的荷兰王国旗。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司马威港,亚齐的两大港口之一。
夜深后,哈桑的身影出现在港口,他的身边又多了十几个敦实的青年。这群人迅速爬上了一艘渔船,借着灯光向外海驶去。
半个小时候,从海上迎面驶来一艘快速货轮,一束灯光照了过来,忽明忽暗。
“来了!打信号!”哈桑命令道。
像往常一样,和对方确认后,哈桑登上了那艘隐藏着层层黑幕的货轮,船不大,只有几百吨,却带给哈桑一次次惊喜。
据说,这是一艘海盗船,不过谁在乎呢?
“我的朋友,你还好吗?”一个络腮胡子的白人男子笑着走过来。
此人叫希尔?基安,从棉兰过来的自由船主,经常在爪哇海觅食,打劫了不少商船,是一个极为凶残海盗。
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专门跟荷兰人作对,劫持了不少荷兰商船。荷兰舰队找了他几次,也没找到,没想到他跑到班达亚齐了。
“上次的事情干得漂亮,恭喜你把那队该死的荷兰兵干掉,我的老板很高兴。”基安热情地拉着哈桑往船舱里走去。
身旁随从有心阻拦,但被哈桑用眼神制止了。他知道基安会有些机密要跟自己说,说不准这次能从这个海盗手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果不其然。
“这次要好东西便宜你。再次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些话。”基安小声道。
“棉兰希望你搞一场大行动!比如攻打市政府或者港口军营什么的。”基安有些严厉地看着哈桑,心里有些欣慰。
这个年轻的亚齐人是他一手挑选培养的,经过几次漂亮的行动后,已经成熟起来了。
基安不仅是一名海盗,同时也是棉兰派来的特工,隶属刚刚成立的军情局,大老板是一个微笑的男人托马斯。棉兰举事在即,需要亚齐的游击队闹出大动作来吸引荷兰人注意。
“攻打市政府军营?”哈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太有难度了。他摇摇头,“我们的缺少武器弹药,人手也不够,攻打市政府恐怕有困难。”
“武器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1000支步枪,20挺机枪,20门迫击炮,对付那千多名荷兰军队应该足够了。”
基安笑道,他知道现在哈桑手下有五六百名战士,他控制的部落里有上万人,随时可以拉起千几百人的队伍。
“我们的人缺少训练,贸然对上荷兰军队,没有把握!”哈桑犹豫道,感觉语气有些生硬,他又补充道。“至少要经过一段时间训练才能作战。”
“不!不需要。我实在想不出,在某个清晨或者傍晚,遭到袭击的荷印殖民军的能翻起什么浪?除非你连对付几个爪哇人都不行!那就别想战胜纯种的荷兰兵了。”基安看着推诿的哈桑,脸色有些不悦。
驻守在亚齐的荷兰军队主要是懒散的爪哇兵,荷兰军官还经常喝兵血,这样的军队没什么战斗力。不然自由亚齐的游击队的几次行动就不可能成功了。
看着基安那蔑视的态度,哈桑脸色一红,心里有些怒气。他有些动心了,觉得基安的话有几分道理。
经过几次袭击后,哈桑发现殖民军军纪太差,如果遭遇强有力的袭击很可能会瞬间奔溃。
“谁说我们连爪哇人都对付不了?我马上就会教训他们的。”哈桑终究不能拒绝基安的好意。
“嗯。就是要这样的态度。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如果你消灭荷印军队,打下班达亚齐,我会加大对你的支持的。下次的数目将是这个!”
基安张开手掌,五指动了下,很明显,他准备支援哈桑五千人的武器,前提是哈桑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的实力。
似乎被基安的诱惑打动,哈桑深吸了口气,凝神点头。
看着哈桑一副就义的样子,基安有些好笑,又道:“你的态度很好。为了帮助你成功,我愿意提供更多的帮助。情报、资金,还有你们搞不定的话,我们也可以拍出一些部队帮你。”
基安的话让哈桑一惊,他紧张地问道:“那边要动手了吗?”
两年前,哈桑曾在棉兰的保安公司里训练过,回来后在基安的支持下,重组自由亚齐运动,拉起了游击队。
他知道,如果棉兰动手的话,后果肯定会天翻地覆,不像亚齐这边小打小闹。
敏锐的嗅觉!
基安心里评价哈桑道。他笑了笑,不置可否,真诚地看着哈桑。
“自由亚齐要想自己推翻荷印殖民政府,恢复亚齐王国,我们也要争取自由平等,不受奴役,所以我们是盟友,休戚相关。
现在就有个好时机,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难道你想永远看见荷兰王国的旗帜还会高高飘扬在亚齐上空,而爪哇人依旧趾高气扬,随意欺负你们亚齐人吗?”
基安谆谆善诱道。
几个小时后,天蒙蒙亮,黎明尚未破晓,哈桑等人的渔船迅速地驶回了港口。在岸上等待多时的亚齐小伙子压抑着欢喜,从船上搬下一箱箱军火。
对于他们这些穷哈哈来说,哪怕是磨平了膛线的旧枪也让他们高兴。
哈桑看着那些兴高采烈的亚齐青年,心里有些沉重,想到接下来的战争他的心马上有兴奋起来了。
哈桑紧紧地握紧拳头。“报仇!干掉荷兰人,干掉爪哇人!”有个声音在心里呐喊。?????
黎明破晓时分。
班达亚齐,司马威港,晨光依稀,一缕淡淡的晨光从海上照来,落在宁静的港湾。
一个爪哇哨兵看着远处公路,他身后是个几百人的营地。打了一夜霜后,这位哨兵的精神有些恍惚,睡眼惺忪,脸皮像挂满露珠的树叶,沉重没有活力。
他木然地看着前面的树林,心道:再过一个小时就换岗了,中午可以抽时间去安慰一下菜市口的那个亚齐妹子了。
这位哨兵迷迷糊糊地想道。
想道那水嫩的亚齐妹子他不由得眯上眼睛,斜倚在墙上美滋滋地幻想着,想到精彩之处,隔了一夜又臭又粘的口水不时地滴落下来。
显然这位可爱的士兵失责了。不过考虑到荷兰长官这几天下达提高警惕的命令,但晚上那些荷兰人照样喝得醉醺醺,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爪哇哨兵小小的走神实在不好苛责。
过了一会儿,树林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走了过来,脚步声急促而沉闷,打断了可爱的爪哇哨兵的遐想。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排密密麻麻的影子闪动,连忙揉揉沉重的眼皮,霎时间惊愕的神色爬上他的脸上。
不远处,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群衣衫褴褛的武装人员手持着武器正冲过来,这些不速之客脸上绷得紧紧的,一脸严肃,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杀气!他们压抑着杀气!
接近营地后,见敌人没有反应,亚齐武装人员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显然阴谋得逞了。
冲天的杀气把那爪哇哨兵惊醒,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放大的瞳孔里充满惊悚。
他想放声喊叫,沉默了整夜的嗓子还没清醒过来,稍稍停滞了零点几秒后,终于发出一声尖叫,打破了军营的宁静。
哈桑飞扑过去,一刀结果了那个失责又尽责的爪哇哨兵。
“杀!”
他猛地挥手,杀气腾腾的亚齐士兵从后面冲了上来,杀进毫无防备的敌营,就像闯进自家的菜园,满园呆呆的白菜任由他们挥刀。
荷印军猝不及防,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了血腥屠杀,惨叫声响彻军营。
荷兰军官和土著士兵是分开住的。
爪哇士兵没有荷兰军官的带领,像一群茫然的羔羊,抱头乱窜,毫无还击之力。
嗯,睡觉的时候他们的武器被锁在一起了,理由是荷兰军官怕他们完成造反。
的确有人造反,不过不是狡猾乖张的爪哇土著,而是凶神恶煞,满腔仇恨的亚齐人。
群龙无首的爪哇士兵遭到了屠杀,荷兰人也不能幸免。在这个几百人的军营里,有十几名荷兰军人,他们都是高级军官。
一名荷兰军官看见几名亚齐士兵到门口,连忙开枪射击,把正要冲进来的亚齐士兵放倒。而房子里的其他荷兰军官也苏醒过来了,纷纷掏出武器向外射击。
这是这场战斗进行到最况还在班达亚齐的其他地方上演,亚齐武装突然发难,把猝不及防的当地的荷印军歼灭一空。
市政府、军营、荷兰人的银行、金库、公司全都落入了亚齐人的手里,在班达亚齐的市政府大楼,哈桑听着上报的战果喜不自胜。
这一战中,他们缴获了步枪810支,机枪15挺,手榴弹1200枚,还有3门老式75毫米的山炮。
此外还有10万荷兰盾和价值20万美元物资,这些都是荷兰殖民者从亚齐人剥夺而来的,现在重新落入了亚齐人手中。
战场的缴获足够自由亚齐运动组织扩军一倍了,如果基安能兑现自由亚齐运动占领班达亚齐后提供的5000人的武器装备的话,不用多久自由亚齐运动组织就有上万人的军队了。到时对上荷兰人也有一战之力。如果能——,最好也——哈桑满怀踌躇地想道,野心也在不知不觉中膨胀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