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冷风夹杂着一丝潮湿的气息,在屋顶上空肆虐而过。
唐玥被窗户的声响吵醒,打开窗户向外望去,登时惊喜道:“小猴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夜色里,攀在窗沿上的正是焰灵火猴。看到唐玥打开窗户,焰灵火猴吱吱叫了几声,身形一闪,便跳入了房间。
点亮蜡烛,屋内顿时亮了起来。回眸看去,只见焰灵火猴身上满是伤痕,有几道伤口触目惊心,观之不由得一阵咋舌。
看着焰灵火猴身上的伤口,唐玥心头顿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切问道:“小猴儿,尘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焰灵火猴双掌拍地,不断地跳着、叫着,转而又蹿出屋去,攀上一棵大树,指着东南吱吱叫。见此状,唐玥的脸色顿时一沉,赶忙向康吉的屋中跑去。
这个院子是康家在庆阳城的产业,由康氏的一个家仆打理。江南康氏一族生意散布九州,财源广进,整个九州最大的钱庄‘通宝钱庄’便是康氏先祖一手创办的。故而,康氏子弟无论走在哪里都很少有人会得罪,这也是为什么康吉帮助唐毅救出李嫣和小尘心,而没被追查的原因。
“五叔,快开门啊!”唐玥敲门喊道。
没过多久,康吉站在门前,问道:“玥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玥一把拽住康吉的手,满脸着急欲哭,说道:“五叔,你帮我救一救尘哥哥吧!他,他一定遇到了危险!”
康吉笑道:“玥儿,你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没事的,这只是梦而已,再说了,梦境都是反的,你的尘哥哥一定没事。”
“不!不是的!是真的,五叔。尘哥哥真的有危险,他让小猴儿来找我的!”情急之下,唐玥哭出声来。
转头望去,看见不远处大树上的猴子,康吉这才明白唐玥并没有做梦,所言皆真。他赶忙拉着小丫头向大门口走去,只见一名黑衣青年斜靠在门口的石墩上,看上去应该受了很重的伤,怀中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另一旁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轻纱遮面。
唐玥刚刚出门,便直奔昏迷少年而去:“尘哥哥!尘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康吉闻言,心道:原来这少年便是江莫尘!
他上前一步,抓住江莫尘的手腕,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隐隐散出几丝绿色光芒,显得异常诡异。他低头嗅了嗅,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五叔,尘哥哥这是怎么了?”唐玥含泪问道。
“先找人将他们背进房中!玥儿,江少侠身中剧毒,耽搁不得,五叔去找人帮忙!”
说完,康吉转头向一旁哭泣着的轻纱少女,问道:“公主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已经认出那名少女就是公主李嫣,他们三人中,只有她毫发无伤,黑衣青年和江莫尘全都负伤,且身中剧毒。以他的推断,此事定与李嫣有关。
“康大叔,您快想办法救救尘哥哥和布寒大哥吧!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他们,还害得阿九姐姐被那些人抓住。”
康吉赶忙回到院中,命人紧闭院门,不要声张。江莫尘和布寒身上的毒应该是同一种,被涂抹在了兵器上。他已经传书于药王谷的薛神医,让他从岭南赶来。不过,在薛神医来之前,江莫尘和布寒是否能撑住,那就要看他们的运势了。
安顿好几人,康吉正要回屋,看见小院半空中凌空站着一名老者。此人鹤发银须,一身月白道袍,脚下踏着一把飞剑,正浅笑着望向他。
康吉望向老者,身边几名护卫将康吉挡在身后,手中之剑已出鞘,满眸警惕之色。
老者踏空而立,没有丝毫动作。他沉声道:“老道并无恶意,还请阁下莫要慌张。”此间,他向康吉身后看去,只见布寒捂着胸口执剑而立,满脸戒备之色。
只听布寒冷哼一声,厉声道:“牛鼻子老道,你若对我等无恶意,还请速速离开,免得生了误会。”
闻言,老者突然想朗声笑道:“你这小妖倒也忠心耿耿,那少年想必是你的主人吧!老道偶遇你们与那些黑衣人打斗,之后又跟着你们下山,若有恶意,你们还能活命否?”
布寒心中清楚,少主命悬一线,若耽搁了时辰,必定回天乏术。眼前这位白发银须的老者,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浩然之气,观之绝非歹人。若此人答应相助,说不定可救下少主性命。
夜空中黑云渐散,露出一轮弯月。
“你……你是何人?”
老者念一声法咒,收了飞剑,对布寒说道:“老道唤作潜龙,你这小妖若是不想快些死,就莫要聚集灵气。你且闪开,让老道查看那少年的伤势。”
天空已经蒙蒙亮,远处传来几声鸡鸣。
屋内,潜龙道人正在为江莫尘把脉。良久,他起身对身后的康吉道:“此子脉象不稳,且杂乱无序,若非有宝物护体,恐怕早已心脉大乱,回天乏术。若找不到解毒之法,怕是坚持不了十二个时辰。”
“道长可有解毒之法?”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天,东方泛出鱼肚白,不久便可以看见旭日东升。
潜龙道人摇头叹道:“这少年郎身中之毒产自鬼域,乃这世间至毒之物炼制而成,老夫苟活数百年也只是偶闻一高人提起。吾观其中毒之状,探其脉象,皆与昔日之闻相符,还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布寒闻潜龙道人这般说,忙跪在地上叩首道:“还请道长救我家少主,道长既然曾闻此毒,必定了解此毒药性,即便无解法,也能为我家少主续命。我必结草衔环,永感道长大恩。”
“你这小妖倒是重情重义!我跟着你们前来,也是怕你们危害百姓。现在看来,倒是老道我错怪了你们。罢了罢了,老道若是有方法,必会竭尽全力,只是这位小友身上之毒若是贸然用药,必会适得其反。”
布寒哪里会罢休,依旧苦苦相求。李嫣也同样跪在地上,不断叩首恳求。
“实不相瞒,这位小友所中之毒名为‘百虫散’,乃百种毒虫炼制而成。当年那位高人向我提起此毒,也是一脸骇然,唯恐避之不及。”
九州之西,八荒之外,有一片大地称之为鬼域,有罗刹国于此,国人红发碧眼,肤如白雪。
鬼域之毒闻名天下,与那南蛮毒物齐名。两地之毒天下人谈之色变,唯恐避之不及。而那‘百虫散’更是毒中之毒,乃天下间十大奇毒之一。
‘百虫散’乃鬼域所产的百种毒虫炼制而成,而那百种毒虫则个个都是至毒之物,且两两相克,故而炼制百虫散的成功率极低。罗刹国之人自小与毒物打交道,有毒药便有解药。百虫散之所以被称为毒中之毒,并非它的‘毒’,而是‘解’。
纵观天下之毒,片刻间让人丧命者,多不胜数,然而对修道之人而言并非如此。再厉害的毒若是中在修为极高的修道之人身上,可让体内五行灵息逼出大半毒素,再寻解药。此类之毒往往毒性霸道单一,解毒压制之法也好寻得,中毒者并不担心毒发身亡。
‘百虫散’炼制极其不易,百种毒虫互相克制,以血为引,乱人心脉。中毒者无法靠五行灵息逼出毒素,只能靠自身修为减缓毒素攻心。而此毒之解药更是不易炼制,同样的百种毒虫,炼制方法却截然不同,解药亦是毒药,毒药未必是解药。
“求道长救救我家少主性命,求求道长了!”布寒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儿,额头便是鲜血淋漓。他身上也中了此毒,只是没有江莫尘那般严重罢了。再加上他本就是蛇妖,天生就有抗毒的本能。不过,现在情绪一激动,毒气攻心,竟昏了过去。
潜龙道人赶忙将一股灵息输入布寒体内,又往他嘴中塞了一颗药丸。
看了布寒一眼,潜龙道人暗叹道:“哎!忠心护主……看来这少年在妖族中地位不低啊!”
命人将布寒也抬进屋子,唐玥和李嫣也前去照顾昏迷中的两人。此刻,大厅里只剩下康吉和潜龙道人。
康吉问道:“敢问道长,那百虫散当真如此厉害?”
潜龙道人点点头,忧色道:“百虫散乃毒中之毒,相传并无解药。即使传言并非属实,解药也应属天下稀罕之物。”
“即便如此,道长可有缓解之法?”
看着康吉一脸焦急之色,潜龙道人轻轻摇头:“并无缓解之法。此毒非比寻常,十分复杂,老道也只是听那高人说起,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般毒药。若是贸然用药,旧毒不除,只怕又增新毒,反倒弄巧成拙。”
康吉闻言,一脸的绝望。他心中百感交集,好不是滋味。正垂首心痛,却又闻潜龙道人道:“虽然老夫毫无办法,但随他们前来的那个女娃娃或许能够救他,只是……”
见潜龙道人欲言又止,康吉赶忙问道:“道长可有什么难处?”
潜龙道长轻叹道:“我那师尊曾让我保管一本法术秘典,让我寻找有缘人将其传承下去。这套法术必须由圣灵之体的女子所修,方能修成大道,恩泽苍生。不过,她必须拜入我的门下,自愿封印记忆,忘却今生。”
闻言,康吉顿时联想到唐毅留给自己的那封信。正欲开口,却见从大厅外闪进来一道人影,跪拜于道人脚下:“嫣儿愿意拜入道长门下,甘愿自封今生记忆,无怨无悔!只求道长能救尘哥哥和布寒大哥性命,便足矣!”
潜龙道长轻叹一声,扶起李嫣。他转首对康吉说道:“还望阁下为我安排一处幽静之地,明日我便为他们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