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修士冷笑道:“你猜的不错,你们若是束手就擒,程侯爷或许会放过你们。你们万毒谷臭名昭著,若是我隐龙盟发布弑杀令,你认为你万毒谷中数百门人下场如何?”
隐龙盟!
邱老头心中一冷,顿时觉得后背冷风嗖嗖。前些日子,听说隐龙盟发生巨变,盟主白啸天将他的夫人李念柔软禁,大肆提拔旧臣,已经投靠了皇室。看来,确有此事!
晃神间,只听青衣修士继续说道:“楚王李崇欢不臣之心人尽皆知,他处心积虑谋篡皇位,其心当诛!陛下宅心仁厚,一再宽忍,然楚王不知悔改竟敢谋刺陛下,身为陛下的亲叔叔,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楚王真的天真的认为,陛下身死,他就能登基称帝吗?”
声声杀气,句句摄魂。邱老头一阵心惊,冷汗长流。楚王的计划很隐秘,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一掌之数,皇帝刚遇刺,程云峰便知道背后之人乃是楚王,并不动声色、将计就计。这样做,为的究竟是什么?
“你究竟想要怎样?”邱老头偷偷背过手去,银针夹在指间,随时都可一击夺命。
“鬼丑,莫非你认为手中毒针真能对付我?”青衣修士淡淡说道:“良禽择木而栖,楚王已是强弩之末,莫要错过了好时机而遗憾终生。”
青衣修士说得漫不经心,好似闲话家常。然而,邱老头听那言语,却如同五雷轰顶,蹬蹬向后退出几步。
一百年了……已经有一百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有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心安理得的做他的邱老鬼。
“你……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邱老头登时瞳孔放大,原本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白色,那一双眼睛仿佛是来自九幽冥府的白色焰火,目光灼灼。
他手指微动,一道银光划过。只见青衣修士登时一闪,那抹残影被飞来的银针瞬间击碎。那根银针穿透一根竹子,又穿透一根竹子,这才钉在了下一根竹子上。
“呵呵……一百年了,你的坠星毒针还是那么慢。鬼丑,一百年间,你只是在邱无极身边做一条狗吗?”青衣修士轻声笑着,言语中满是讥讽。
“你究竟是谁!”邱老头出声暴喝,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而视。
“鬼丑,曾经的老伙计你都不认得了吗?”
说话间,青衣修士隔空画符,一道气符凌空而显。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道一声:“鬼畜聚煞!”一股煞气从地下涌出,瞬间分散开来,黑腾腾一片。转而,一股股煞气包裹着恶狼的尸体,下一瞬,一头头恶狼又一次活了过来,煞气聚体、双眸如血。
这些恶狼不由分说扑了上来,胡庆峰和王均提剑相迎,任他剑气凌厉、剑势如虹,却不再是这些恶狼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两人被煞气所伤,若要再战已绝无可能。此刻,恶狼已将几人团团围住,呲牙低吼,凶相毕露。
邱老头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自他看清了那道气符,便如同木头人一般。他猜到了青衣修士的身份,眼中的愤怒悄然退去,露出一抹怀念。
“没想到,你……没死。”邱老头的声音很轻,轻到身旁的邱媚儿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青衣修士笑道:“老伙计,我也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你。”
闻言,邱老头的眉头舒展开来,原本一脸的沟壑此时也平整了许多。他叹息道:“百年不见,你换了面容,我也认不出你了。”
“我倒是认出了你,可是你却成了一个老头。”
“岁月催人老啊!”
“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是你的心已老。”
邱老头轻声一笑,笑容中却是散不尽的无奈;“你知道我会来?”
“知道!”
“只为让我们归降?”
“也是为了见一见老朋友。”
在这杀气腾腾的气氛中,两人却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显得甚是诡异。
佟九黎冷眼看着一切,环顾四周,却发现绝无逃脱的可能。当她听到那青衣修士提到隐龙盟时,不由想到了季微暖,想到了那位倾国之容的白夫人。不过,听那青衣修士的口气,以前白夫人一系的人如今都没有好日子过,她又怎会上赶着触这样的霉头。
那些恶狼左右徘徊,不断嘶吼。青衣修士身后的那些卫士强弩在手,杀气凛然。左右摆开阵势,林中竹叶簌簌伴风响,嫩草萌芽泥土香。如此一番静雅的景致,却被这肃杀之气破坏掉,实在可惜。
两人皆沉默,良久,邱老头开口道:“狼毒,你也知道,此事我做不了主。”
青衣修士负手笑道:“无妨,程侯爷命我前去拜访邱门主,我想他很清楚该怎么选择。”
只听一声令下,几名卫士抬着重伤的胡庆峰和王均随着众人向山下而去。
此去万毒谷,需乘船七日。顺流直下,沿途多美景。
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山献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兴趣。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船头上,邱老头迎风而立,脸上愁容未散。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楚王在岭北所安排的人尽数被诛,皇帝如今生死不明,朝中兵事都由安北侯程云峰安排,政事则由丞相萧少卿主持。楚王在朝中的部署付之一炬,即使皇帝身死,现在的情况也轮不到楚王问鼎皇座。
“再过一日便到达万毒谷了……”邱老头叹了一声,便转身回到船舱。
万毒谷。
小舟疾驰,两岸高崖险壑,鹰鸣长空。
邱老头指着前方谷口对青衣修士说道:“狼毒,前方便是万毒谷的入口了。”
看着水谷两岸花开如潮,春意盎然,青衣修士笑道:“鬼丑,这万毒谷还真是一个好地方。不知邱门主会为我准备什么呢?可不要是那噬心的毒药,腐骨的毒羹。”
青衣修士随着邱老头独身前来,几日前已经通知了邱无极。邱无极一直没有回信,也不知在作何打算。
“就算是毒药毒羹,你又怎会害怕。我倒是好奇,你狼毒会为万毒谷带来怎样一份大礼。”
万毒谷,落霞涧。渡口边,邱无极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几日前他已经得到消息,楚王密谋谋反之事败露,丞相萧少卿列出楚王十罪,昭告天下。各地分封王侯皆上书相应,请朝廷出兵讨逆。
这一次,隐龙盟派使者前来,恐怕劝降之意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用意定是打上了鬼刹宗的主意。若是如此,他又该何去何从?
远处,一叶轻舟入谷而来,不过片刻便驶进渡口。
看到船首的青衣修士,邱无极拱手道:“邱某在此恭候多时,欢迎隐龙盟的使者来万毒谷做客。”
青衣修士回礼道:“邱门主客气了,这万毒谷中的景色美不胜收,让在下大饱眼福啊!本想着在此常住些日子,却又怕打扰了邱门主的修行。”
闻言,邱无极眼前一亮,说道:“怎会打扰,使者愿意常住,乃是我鬼刹宗的荣幸。”
众人跟着邱无极和青衣修士而去,邱媚儿站在渡口上,对身边的佟九黎说道:“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
佟九黎点头道谢,这些日子,还多亏了邱媚儿的照顾,才让她的伤势有所好转。不仅如此,这位善良的姑娘还特意偷来了解药,可解百虫散之毒。不过,她能感觉到体内依旧还残留着一股毒素在作祟,时不时便会发作,让她痛苦不堪。
邱无极最终率领一众门徒归顺了隐龙盟,可谓是临阵反戈。皇帝其实已经死在了返回长安的途中,尸体连夜运回皇宫,秘不发丧。
皇帝膝下只有两女,一为长乐公主李嫣,另一个便是华阳公主李芊。华阳公主早些年已经嫁给了萧少卿之子,而外界传闻长乐公主一月前丧生火海,惨死在了唐家堡。
如今,朝中安稳,未起波澜。程云峰调兵遣将,震北疆,稳西域,集兵马八万,南下讨逆,此时大军已至蜀地。楚王帐下诸将闻风丧胆,暗中投诚者众。楚王大势已去,如今已是笼中之虎,任人宰杀。
此时,佟九黎已经来到万毒谷一个月了,她身上伤势已经痊愈,而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那个古怪的邱老头,便只剩下邱媚儿了。因为一个月前,胡庆峰父子已被邱无极所杀。胡庆峰的女儿深受楚王宠幸,杀了这对父子,也算是向隐龙盟表明决心。而王均则因伤势过重,回到万毒谷没几日便一命呜呼。
在谷中的这些日子,佟九黎还算过的惬意。如今,她成为了邱媚儿的贴身丫鬟,与邱媚儿作伴。她身上的毒每隔一月便要服下解药,别无他法。
邱无极自从选择归顺隐龙盟,地位也是如雨后春笋一般节节高。这段日子,他心情大好,看到女儿对他露出笑容,更是喜不胜收。命人在万毒谷后山的桃花潭修建一座阁楼,作为女儿的居所。
“阿九,快帮我将那枝桃花折下来。”
“媚儿,接着!”
佟九黎站在树枝上,远远抛来一枝桃花。邱媚儿从秋千上轻身跃起,伸手接住桃花,笑道:“阿九,我的功法是不是又长进了?”
佟九黎从树上跃下,花瓣如雪,漫天粉红。
“怎么?又想和我比试一番?”
“阿九,看剑!”
邱媚儿笑着一剑刺过去,佟九黎举剑相迎,两人剑舞翩翩,在这片桃花林中美如画卷。
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后面,邱无极正满脸谄笑地陪着一位年轻男子:“公子,那一位绿衣少女便是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