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红尘,醉醒如梦。清风不解流云语,春泥不知落花意。世间繁华之景,爱恨嗔痴,滚滚红尘,让人如何忘怀?
大道无情,人却有情。有情之人修无情之道,并非让人变得无情,而是要感悟人间酸甜苦辣、生老病死,看破红尘,参悟爱恨情仇。悟透了,有情亦是无情,无情却是有情。人人都说大道无情,却不知无情的不是道,而是人心。
凡尘如锦,熙熙攘攘。红尘一世一场梦,浮生往事已成空。恋红尘,却伤人;弃红尘,却迷人。那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真正道出了其中真谛,只有经历过,悟透了,才能放弃这姹紫嫣红的滚滚红尘。
心有所恋,便无法舍弃。万事皆不空,怎能弃红尘?
年轻的母亲牵着一双子女的小手,从马车前微笑着走过,孩子们的手中握着一串冰糖葫芦,笑颜如花。美丽的姑娘们驻足街边小摊,与小贩讨价还价,脸上露出一抹羞涩。酒肆的酒娘搔首弄姿,招呼着进出的客人。醇厚的酒香,让江莫尘又想起了提着酒葫芦,整日醉醺醺的师父。还有,更多、更多的平凡之景……
以前,他也没少见到过这样的情景,可是,这些熟悉的场景在今日看来却是如此不同。喧嚣的红尘俗世,却让他的心变得平静,耳边纷杂的声音,在这样的心境下渐行渐远,只剩下一幅幅无声的画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画面定格。他会心一笑,心有所悟。
叹红尘可笑,可笑的并非这滚滚红尘,而是身陷红尘之中的痴情人。也许目空一切,也许此生未了,身处红尘,只愿心无所扰,能够换得一世逍遥便好。醉时大哭醒时笑,长歌一曲全忘掉。管它是与非、对与错,吾心即吾意,吾意即吾道!
一夕顿悟,百骸顿开。江莫尘只觉得心中空明,自己宛若浩瀚星辰之中的一颗繁星,茫茫沧海之中的一粒金沙,拥有无限的可能。
原来,这便是混沌破天诀的恋世之境!
郭伯益看着一旁闭目沉思的江莫尘,只觉得小王爷的气质猛然有了变化,正想散出灵识查探一番,那股气质却又收敛起来,查无所踪。他心中惊讶不已,暗道小王爷能够受到紫宸道尊的青睐,果然有不俗之处。
“小王爷,前面就是泰康王府了。”
闻言,江莫尘撩起车帘望去,看到气势恢宏的王府前,一群人正探头望着驶近的马车,最前面是一位白衣玉带的中年人,五条黑蟒在白袍上栩栩如生。
细细观去,花白的头发简单的用一条发带束着,颌下黑须长约一尺,一对剑眉不怒自威,目光如剑灿若星辰,脸上的皱纹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尽管岁月催人老,但从那张脸上还是依稀能够看出年轻时英俊的模样。
放下车帘,江莫尘淡淡地说道:“下车。”
郭伯益也许早已料到小王爷会有此番举动,招呼着车夫停下马车,陪着他一起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缓步前行,郭伯益小声道:“小王爷,最前面那位便是王爷。王爷前日得知小王爷的消息,这几日茶饭不思,长夜无眠,一直盼着小王爷回来呢。”
江莫尘暗暗叹了一口气,由此可见紫宸道尊并没有对泰康王说出实情,看来,冒牌儿子实在不好当啊!
还没走出几步,李泰安便带着一群人迎了上来。只见他满脸喜悦,健步如飞,须臾间竟拉开了那些下人们一大截。
看到李泰安兴冲冲而来,江莫尘躬身行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沉默不语。李泰安一把扶住他,眼中泪光闪烁,哽咽道:“这……这就是吾儿莫尘?像……真像,真像你娘。十六年,十六年啊!为父没有一日能够安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他竟抱着江莫尘大哭起来,十六年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爆发,让人动容。
江莫尘被这位便宜老爹紧紧抱着,心中叫苦连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自己实在想不明白,紫宸道尊究竟对泰康王说了些什么,让他如此坚信自己就是他那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儿子。这位痴情的王爷倒也是一个可怜人,既然自己儿子的身份已成定局,那就好好给他当儿子吧。无论今后发生了什么,但愿这段父子之缘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
“王爷,小王爷回来是大喜的事情,王爷应该高兴才是啊!”一旁的老仆劝道,见王爷依旧无法平复心情,接着说道:“小王爷,您劝一劝王爷吧!王爷这些年旧伤未愈,病痛缠身,不能大悲大喜。王爷,您可得保重身体啊!”
闻言,江莫尘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身体为重!”
这一句话倒也管用,李泰安扶住江莫尘的肩膀瞪眼道:“你这小子!我可是你父王!你我父子相认,你怎能连一句父王也不肯叫出口?父王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是,可是……”
看到李泰安捂住胸口一阵咳嗽,江莫尘赶忙道:“父……父王,孩儿知错了,还望父王莫要气伤了身子。”
这第一句叫出了口,之后的称呼也顺畅了许多。自己这个儿子虽然是冒牌货,但看到泰康王真情流露,江莫尘便也解开了心中的疙瘩,以真心待之。即使是一对假父子,这一份情却是真真切切,一点儿也不假。
看到李泰安的心情渐渐平缓,一旁的老仆笑道:“王爷,小王爷与您乃是初见,叫不出口也是人之常情。您与小王爷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还请王爷回府。”
“吾儿初归,本王心中高兴,可你这奴才却如此扫兴,真是该罚!”
“王爷说的是,老奴认罚。”
李泰安自然不会真的去罚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而老仆也了解王爷的脾性,言语中也没有丝毫惶恐。
长安城这几日阴雨绵绵,昨日才转晴。虽然已到暮春,一场雨之后却也感到有些寒冷。清风带寒,李泰安站在风中不断地咳嗽。
“父王,这清风微冷,我们还是回府再叙吧!”
李泰安拍了拍江莫尘的肩膀,笑道:“还是尘儿关心为父,不像那老奴竟说些扫兴的话。走,我们回府!”
江莫尘傻呵呵地笑着,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的性格中还真有几分童心未泯,这也许是见到他的缘故吧!
王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看就知道是为了迎接他这个冒牌小王爷而布置的。进入正堂大厅,香案供果,厅堂满座。看这阵势,应该是一个认祖归宗的仪式。
“小王爷,首座的那一位就是当今圣上的父王,曾经的齐王,王爷的叔父。”老仆指着一位七旬老者对江莫尘说道:“齐王能够前来观礼,可是天大的荣耀,小王爷千万不可怠慢。”
江莫尘抬眼望去,那位老者慈颜善目,身上那一股金龙之威却让江莫尘心头一颤。那齐王显然也是一身修为,观身上气势应该是凝丹中期。刚才无意间察觉的金龙之威应该是齐王所修的功法,竟能震摄心神。
江莫尘点点头,听老仆接着介绍:“坐在齐王左边那位是安乐王,右边那位是北恭王,这两位王爷均是小王爷的叔父,安乐王排行第九,北恭王排行二十一。”
原来这位紫服玉冠的花甲胖老头便是安乐王李元乐,而对面那位四旬白面儒生就是北恭王李昌吉。武德帝二十六子,先帝李元景登基时便以作乱之名除去十三个兄弟,如今李晋登基,又除去九位封地王。二十六个兄弟,如今也只剩下三人。大好江山被旁支所取,真是悲哀。
“下首的那位将军就是安北侯程侯爷,小王爷定不陌生。”老仆笑着看了江莫尘一眼,接着说道:“程侯爷与王爷私交甚好,或许以后能够亲上加亲。”
对于老仆的言外之意,江莫尘一笑哂之。看来他和唐玥的传言已经传进了这些王公贵族的耳朵里了,难道这些流言也是紫宸道尊早早安排好的?
程云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以他平日的性格,这便是承认了。而自己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泰康王的儿子,紫宸道尊疼爱的晚辈,一时间身份尊贵无比。紫宸道尊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位紫宸学院的终极大佬与自己究竟有何关系?
这所有的谜团缠绕在心里,如鲠在喉。也许,终有一日一切迷团都会解开,不过不会是现在。现在即使自己费心调查,恐怕也查不到半点线索。还是如紫宸道尊临别时所告诫,做一个纨绔贵公子,努力提升修为吧!
“那一位是萧丞相,那边的是彭国公,身边的是国子监的苏院正……”
听着老仆一圈介绍下来,江莫尘只觉得脑袋发懵。好在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若是换做普通人,面对这数十名勋贵大员,肯定记不住几人。
江莫尘看向那个一大把白胡子的老头,冷笑一声:原来,这老头就是彭少恭的爷爷。
李泰安与诸位宾客打完招呼,回到江莫尘身边,笑道:“尘儿,父王带你去见几位长辈。”
江莫尘谦恭地跟在便宜老爹身后,首先来到了首座那几人身旁。李泰安向齐王行礼,说了句吉祥话,回头对江莫尘说道:“尘儿,这位是我皇族宗府的宗正老王爷,他是为父的八皇叔。”
话音刚落,江莫尘便跪地叩首:“尘儿拜见八爷爷,八爷爷福寿安康!”
齐王扶起江莫尘,脸上笑容不变,却让江莫尘感到一阵冷森森。他只是简单地询问了江莫尘几句,听江莫尘回答的井井有条,便作罢。
紧接着,李泰安又介绍了安乐王和北恭王,以及一众皇亲贵胄,江莫尘一一跪拜行礼,一圈下来,也是累的够呛。安乐王总是笑呵呵,一副直脾气倒是让江莫尘颇为好感。而北恭王儒生气颇重,一副腐儒做派,交谈几句便让人觉得好生无趣。
“尘儿,这位便是安北侯。你程伯父与为父乃至交好友,平日里你可多走动走动。”说着,转头笑道:“程老弟,我可听说你的那位私生女可是由尘儿一路护送平安到达长安,不如你我今日结成儿女亲家,喜上加喜?”
闻言,程云峰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王爷说笑了,玥儿只是故友之女,这市井谣言不可轻信啊!不过,若是贤侄与玥儿两情相悦,我倒是可以做这个主。”
“哈哈,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李泰安大笑道:“尘儿,还不快拜谢程伯父。”
江莫尘被这两位闹得一个大脸红,施展尿遁之术溜之大吉,却惹得他这位便宜老爹又是一阵大笑。
这几日,江莫尘都在学习皇室礼仪,再过几天便是正式的认祖仪式,不容马虎。
这一日,临近正午,江莫尘换好服饰,在几名丫鬟的前呼后拥下回到正厅。他身穿金边麒麟黑袍,脚蹬踏云履,头戴青玉冠,腰缠白玉带,腰间佩戴着一枚象征着大唐皇室的赤玉双鱼佩,另一边系着一把三尺长剑。这一身打扮,真是好一个翩翩贵公子,俊朗美少年。
祖庙早已被布置妥当,齐王一身华服,带领着一众皇亲国戚举行着一项一项繁琐的仪式。大约半个时辰,齐王带着疲惫不堪的江莫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入祖庙,进行最后一项仪式。
一大串繁文缛节之后,江莫尘跪在地上昏昏欲睡,他朦朦胧胧听到齐王大声念道:“封泰康王独子李亶为诚郡王,赐字莫尘!”
李亶?艹你大爷个狗屁蛋!改成什么不好,偏偏改成蛋!
江莫尘一阵脸黑,心中悲嚎:“老子才不稀罕这个破郡王!蛋你妹!”
不过,这个名字的确遭到了很多嘲笑,也都只是后话了。从今天起,长安城中又多了一个纨绔郡王,人称:蛋蛋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