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净过身的公公,这件事容青缈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云天道长自然是断断不会和容青缈说,而且她脱口说出主子的名字,说得这样随意,还真是让他后背直冒凉气,心中已经全信了云天道长的话。
她是已经死的人,但还有影子,可以和他们说话,知道他们的一些事情,就算是她万幸在乱坟岗里逃了出来,以她单薄的身子,就这样寒冷的天气,她该早早的就冻死在路上了,哪里可能到了云天道观。
而且,她是如何知道主子和顶着赵家庶出姑娘之名的赵江涄是自个主子的亲生骨肉,写出赵非江这三个字的?
最要命的是,当时送容青缈去乱坟岗的人中就有他!他可是亲眼瞧着已经死掉的容青缈被丢在乱坟岗,他们还没有离开,已经有几匹饥饿的野狗远远的瞧着,他们转身的时候,野狗们就已经围了上去,这都好几天了!
按理说,就算是她没死,也应该被野狗们啃的没有了皮肉只余骨头。
越想越怕,老道士狠甩了几下鞭子,催促马车加速前行。
听着马车离开,并逐渐远去的声音,最后只余下周围的风声和落雪之声,雪花不大,但很冷,打在脸上很疼,她的衣衫单薄,云天道观里全是男子,也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不知道那个关了她两年的后院此时还有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反正她记得没有人在跟前伺候她。
但愿,梦魇里,还活着的钱德培和莲香能够躲过一劫,只是可怜了秦氏,因为她送了性命,是她自己太过软弱,害得这些对她好的人下场可怜。
她不能走前边正门,正如云天道长所说,此时若是她走了正门,不用走到门前,府门前的奴才就会上前将她乱棍打死,根本容不得她说话,更何况她是被赵江涄所害,就算是他们知道她是容青缈,也一样不会手下留情,反而会出手更恨,她会死的更快。
但是,她知道,后院也有小门,虽然常年锁着,而且,沿墙有树,她完全可以爬树进去,反正后院,十天半个月的也没有人去看,简王府的院落寻常人也不会靠近,她就算是砸了后院小门的锁也不会有人发现。
不过,她还是决定选择爬树进去,这样,她可以正大光明的面对简王府的人,给他们来一个抵死不承认她死过!
她要看看赵江涄再见她是何种情形。
突然,她觉得回来还是一件蛮刺激蛮有趣的事,反正,此时再死她一点也不害怕,而且她还期望着可以死在简业手中,这样,梦魇再醒来,她依然回到农庄的时候,她将与简业再无交集,这才是一件值得的事。
有风有落雪,又已经接近午夜,这个时候,周围连只野猫也瞧不见。
容青缈一步一步走近简王府的后院院墙,看着黑暗中模糊的院墙,曾经,这里在她眼中是无法逃离的牢笼,如今再看,她可以简单的爬进去。
那些树,沿着院墙栽种,她选了一棵不是太高,但枝杆粗壮的树,树木虽然种的离院墙有些距离,但枝叉伸向院墙里面,可以从上面走,然后到了院墙之上,再选择另外一棵树的枝叉,再从另外一棵树下到里面。
这些事,是梦魇里她想也不想的,梦魇里她想的只是如何让简业喜欢她,她做的全部事情都是为了讨好那个可恶的简业。
这个时候的简业应该是三十二三的男子,印象中,她最后一面见他,他看起来英俊潇洒,冷漠无情,却不能否认他确实玉树临风的让人不能不喜欢,这样想,虽然梦魇里她喜欢的是个混帐东西,却也是个有模有样的混帐东西。
后院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不过,容青缈已经适应了黑暗,再加上她极其熟悉这里,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就走到了她所住的小屋,门虚掩着,一推开,一股子清冷的空气带着浅浅尘意扑在她面上,她下意识扭了一下头,掩着口轻轻咳了几声。
这里,比农庄实在是差太远了!
掏出在云天道长房间里拿到了火石,打着,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扫了一眼四周,虽然已经离开这里在梦醒后的世界里活了四年多,这里的一切,她还是熟悉的很,想要看什么找什么,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想。
房间里东西不多,有些小小的凌乱,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已经没有奴仆照顾她,钱德培带着莲香匆匆离开,之前除了每隔两三天有人送些饭菜,不让他们主仆三人吃饱,但也不会让他们饿死的困着他们外,那些人从不进来这里,只将饭菜通过前面与这里相通的门缝里放进来,所以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的情形。
拿着烛台四处转了转,这里黑灯瞎火的,又偏僻,又是这个点,没有人会发觉她又回来了,她也没打算在这里遇到什么人,她只是想要找件换洗的衣服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烧些热火,好好的驱驱身上的寒气。
这些事,她在农庄的时候出于好玩全都试过,农庄里的日子,她一边避开所有的是非,一边在秦氏、莲香和钱德培的陪伴下学着如何活着。
这里没有木柴,不过,没关系,没有木柴,就寻些这里没用的桌椅烧掉烧水取暖,反正这些东西有一些是容家嫁妆,而且,简王府有钱,就算烧了整个后院也费不了多少钱,好东西不会放在这里,全都拿去讨赵江涄的欢喜了。
就算是再名贵,能抵过活着的命吗?她死了,这些东西她也带不走。
离开云天道观之前,她在云天道长那里吃了些点心,并不觉得饿,又喝了些茶水,也不觉得渴,她并不担心之后会饿着渴着,水,她会自己烧,吃的更不必担心,或者让简王府的人送,或者自己出去找云天道长要。
是他设了圈套害她成了倒霉催的,如今她没死,自然是要让云天道长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倒霉催的,折腾一下大家似乎也是有趣的事,正好可以打发梦魇醒来前的时间,不然,再悲苦的活着,可真是丢人啦。
寻了一些桌椅,小厨房虽然很久不用了,但斧头等物件还是在的。
劈了些桌椅当木柴,点着火,院里有水井,拿了木桶提了些水倒进锅内烧热,将之前自己用过的木桶拖到炉前,热水舀进木桶内,再提些凉水倒进锅内继续烧热,让火烧的旺旺的,找到的换洗衣服搭在一边。
容青缈觉得泡在热水里,整个人突然很放松,也很舒服。
不论她可不可以再从梦魇里离开,她会不会再次丢掉性命,她都不再害怕,她知道,或者是死掉再也醒不来,没有什么痛苦悲哀,或者是睁开眼再回到农庄,她继续过她清静逍遥的日子,要是不死,那就在这里活到离开为止。
以前,她是害怕的,尤其是到了晚上,这里没有人的时候,她是不会点灯的,她会把自己埋在黑暗里,但是,越是那样,耳朵对声音的听力越敏锐。
现在她不会了,想一想,她已经生死一个轮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微微闭上眼睛,容青缈长长吁了口气,什么也不再去想。
进忠揉着眼睛,睡意惺忪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差一点和正朝里面走的进喜撞在一起,吓得他一声惊叫,只喊出半声,想起里面的主子还没有洗漱,硬生生的把后面的半声咽了回去。
“怎么了?”进喜怔了怔,不过是二人差点撞在一起,进忠的反应也太强烈了一些,似乎是遇到了鬼。
进忠大口的喘气,拉着哥哥急急的走到外面,呼吸着有些清冷的空气,四处里瞧了瞧,特别的看了看那处已经没有人的院落,这里离那里有些距离,其实什么也瞧不见。
“你发什么神经呀?”进喜皱了皱眉头,“大清早的和撞见鬼似的。”
“哥,昨晚你有没有瞧见那个院子里有什么不同?”进忠压低声音。
进喜瞧了瞧进忠所指的院落,那里,曾经关着不得主子喜爱的容家姑娘容青缈,关了有两年了,其实,打从这位容姑娘嫁进来,主子就没喜欢过,也是个可怜的,人长得挺好看,是个胆小怕事,也不从不惹事的主。
“我昨个起夜,瞧见那里有鬼火。”进忠低声说,“可吓死我了,那个地方晚上就没怎么有过亮,那位主子是个怕亮的吧,反正我很少见她晚上的时候亮灯,昨个晚上,我真以为眼睛花了,就看见有隐约的光亮,人都死了,怎么反而会亮了灯,仔细瞧了瞧,果真是,隐隐约约的,鬼火呀。”
进喜叹了口气,“行了,那位主子虽然不是咱们主子喜欢的,可也不是个多事惹事的主,就是性格软弱了些,不讨咱们主子喜欢,人已经走了,你就别在看人家笑话了。”
“我没看她笑话。”进忠声音依然很低,似乎怕人听见,“真是鬼火呀,可能是还是放不下咱们主子,所以回来瞧瞧。”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