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是一位租农,租农的日子过的如何,想必诸位朋友比我知道的清楚,不如由诸位来告诉我如何?”
为了提高这些农民的代入感与参与感,唐斯如此开头。
脸上黑黝黝的农民,揣了揣袖子里的双手,开口说道:
“租农?他们可惨了,若是主家人善些,收他们五成的租子,再加上帝国两成的农税,他们可以流三成的收成,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若是家里的男人会狩猎,日子还能过的下去。”
“但要是碰上主家人恶些的,他们就完蛋了,六成,七成的租子压下去,家里的老人都要饿死,小孩更是生一个溺一个,养不大的,不是他们心狠,实在没有吃的,当娘的没有奶水,孩子怎么活?与其受这个苦,不如早点溺死!”
年纪稍长的农民点头,认同这话,然后补充道:
“这还是好年头的光景,若是碰到灾年,饿死的人里一大半都是租农,那时候,啧啧,惨的我都不忍心说!”
唐斯闻言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悲悯一点:
“有什么不忍心说的,易子相食,想杀取粮,不久这么回事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话说完,围着唐斯的十几个农民,全都起了一身的寒颤,目光中都满是憎恶与悲悯,显然,这些人都看到过那时候的情景。
“人啊,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啊!”年纪最大的农民叹息一声。
唐斯开始讲故事了:
“就是这么一个租农,他叫杰瑞,原本呢,和你们一样,都是自耕农,有祖上传下来的天地,他年轻力壮,也勤奋肯吃苦,守着田地,娶了媳妇,养活一家老小,凭力气吃饭,很普通,很平凡,但是也绝对没人能够说出不对来!”
这话一说,十几个自耕农都连连点头,年纪小的几个甚至直起了腰板,挺起了胸脯,说道:
“就是,没人能说出我们不对来,我们农民,凭力气吃饭,土地里刨食,虽然辛苦,但是整个帝国,那一粒粮食不是从我们手里种出来的?你们这些城里人,凭什么瞧不起我们?还嫌我们身上的味道大,我们身上要是没有味道了,那谁给天地上肥,谁给秧苗培土?种出的粮食也就够我们自己吃,到时候一个个的都饿死他们!”
这朴实的话让唐斯露出笑容,同时说道:
“别别,恳请朋友们手下留情,我可没有瞧不起你们,可别饿死我。”
领头的农民憨厚的笑着,说道:
“你是唯一一个肯和我们蹲成一圈的城里人,真有那么一天,就凭我们兄弟几个,也不会饿死你的,一口粮食我们还是请的起的,是不是,兄弟们!”
年轻的农民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激起了热血。
“那肯定的!唐斯你这副小身板,一天能吃多少粮食,怕还没有我家的鸡能吃呢,每天做饭,我们几个,每人多抓一撮粮,就能让你吃饱了!”
“小气,如果唐斯肯去我们村子作客,我杀了我家那只金冠子,给唐斯尝尝荤!”
“得了吧你,金冠子你早就想杀了,你老娘能让?你敢碰你家金冠子一下,你家老娘就能让你老爹将你腿大折,那可是你家的打鸣鸡,说这个一点都不实诚,唐斯,你到我们村子,来我家,我家今年养了三头肥猪,杀一头,请你吃猪头!”
农民兄弟的热情,如同被太阳炙烤的大地一般,温度与生俱来。
这让唐斯感觉到了一丝这一个多月以来,从未感受到的温暖。
唐斯开始继续讲故事:
“一个自耕农,有勤快肯干,生活的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能够温饱,能够给儿子姑娘添衣服,但是呢,一场旱灾来了,相邻的贵族领地只给贵族自己土地请了奥术师,开辟水源,滋润庄稼土地,可不管杰瑞的死活!”
农民的表情严肃起来,农民都是看天吃饭的,遇到天灾,就要认倒霉,灾荒的日子,在场的人也都过过,那种日子没人想过第二遍。
“若是只是这样,勤快肯干的杰瑞,凭着以前的积蓄也能挺过去,毕竟自耕农嘛,总会储存一些粮食的。”
农民们点头,丰年储粮,以备灾年,这是自耕农的首要任务,从拿起锄头开始,就要烙印到骨子里的习惯。
“但是呢,偏偏又赶上了杰瑞的父亲生了大病。”
这话一说,所有的农民脸上就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灾年遇大病,这是能够摧毁任何一个自耕农的灾难。
“父亲得病不能不管,卖了储存的粮食,亲戚朋友又都借了一遍,可惜父亲的病还是不见好,只能请祭祀牧师来用超凡力量祛病,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一个农民重重的点头:
“一次祛病的神术,最少也要一枚金币,一个精壮的汉子埋头干上三年才能攒出来!”
“碰上灾年的话,只能卖地了!这还要被贵族们压价呢!”
唐斯点头,说道:
“父亲生病,杰瑞自然不可能不管是吧,卖地也要看病啊!”
农民们一起点头,神色认真而朴实。
“那是,老人生病,谁家不给看的话,那是要被乡亲们骂上一辈子的,再说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卖地也得看,这是正理!”
“遇上这种事情纯属倒霉,即便卖了地,乡亲们也只会赞其孝顺,不会骂败家的。”
“嗯,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要给老爹看病的,我们一家,在我没长大前,可都是靠老爹养着的,现在我当家的,不可能不管老爹的!”
农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朴实温暖的道理。
唐斯自然一一赞同,任由农民兄弟们讨论之后,方才继续开讲:
“杰瑞卖了土地,给老父亲看好了病,用卖地的钱度过了灾年,但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啊,他只能重新开始,当一个租农,并且祈祷接下来的几个念头不要出现灾年,好让他能够重新攒钱买地,成为一个自耕农。”
“有志气,成了租农之后,想再成为自耕农,那可不是一般的累,而且还要饿肚子,还要低头认怂,不能惹主家人生气,不过要是窝囊几年,挺住了,重新成为自耕农,那么一切都值得。”
这是最年轻的几个农民的想法,最年长的,也是领头的农民却摇头,说道:
“你们看过有哪个租农,能凭着种地成为自耕农的?除非给贵族当眼线,当狗,求贵族大人们赏赐,才能重新成为自耕农,不过那样以来,被所有人瞧不起,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日子也过不下去的!”
说着,不过三十几岁,已然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名叫惆怅的情绪。
这是唐斯第一次在一个农民的脸上看到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