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你,几本书就把你给收买了。池铭摇头失笑,真是服了这个妻子,你说她是财迷吧,举凡女人喜欢的布料首饰,却没见她有多在意,有的用就行,浑不如怜月那般,看见这些东西是不要命的,倒是看见了这些传奇小说,她这笑容真是灿烂得如同艳阳彩霞一般耀眼。若说她不是财迷,分明也是十分喜欢金银财宝,那库房中的金银古董玉器字画,都是妥善安放,一篇篇账目井井有条,就是自己,也有好几次看见她一边看账目一边在那里笑得如同只小狐狸般。
池铭越想越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听兰湘月问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书?他便漫不经心道:“昨儿从你这里离去后,我去街上转了转,恰好看见一个书坊开业了,所以走进去买了些,知道你爱看这个的。”
“无事献殷勤,定有目的。”兰湘月斜瞟着池铭:“说吧,要我如何感谢你?”
“这话说得。”池铭一脸正经严肃的看着兰湘月:“做丈夫的,给妻子淘澄几本书罢了,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就好意思要什么感谢?唔,不过你硬要给的话,倒也不好太推辞,我知道你要强,若是不谢谢我,心里大概不舒服,这也罢了,有什么拿手好菜,做几个孝敬我,就当是感谢了。”
兰湘月哭笑不得,一开始看这货说的大义凛然,却原来还是想着她昨天说的那些美食,因便将书籍一本本收拾起来,笑道:“也罢,爷想吃什么?直接点吧。”
“我哪里知道吃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定有那些新鲜别致的菜肴,就如同从前那个蟹黄油一般,娘子不用谦虚,别人不知,难道为夫还不知你的本事?是了,上次在谭阁老那里,你没看见我拿出那盆龙眼苗时,那段明睿的脸色,哈哈哈,真是精彩之极……”
“行了,有什么可得意的。”兰湘月无奈摇头,正要再说什么,就见林嬷嬷走进来,面色不是很好看的模样,她便诧异道:“嬷嬷怎么了?”
这是池铭的乳母,池铭自然也要关心的,听这话连忙转过头,也关切问了一句,却见林嬷嬷白了自己一眼,冷哼道:“没什么,爷心尖上的人,哪有我老婆子置喙的余地?”
池铭便知道这定是萧怜月又惹事了,不由得便尴尬起来,兰湘月也不好再问,却听林嬷嬷生气道:“爷不是那糊涂人,素日里也该关心关心这后宅,难道就因为你爱她,便什么都凭着她胡来?你且出去看看,如今这后宅里怨声载道呢,弄得我和燕姐姐也难做,不是奶奶总劝着我们,说爷是官面上的人,不想让你为这些事操心,只怕燕姐姐早找你了呢。我也知道这话讨你的嫌,全仗着自己奶过你几年的这张老脸吧,哪天爷腻烦了,把我赶出去也罢了。”
池铭忙道:“嬷嬷千万别说这话,怜月究竟哪里做错了,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别和她小孩子计较。”
林嬷嬷冷笑道:“我还敢和姨娘计较?姨娘别撺掇着爷撵我出去,我就烧高香了。洗雨当日是被撵来了绮兰馆,我如今现在绮兰馆,要撵却把我撵哪里去?是不是就要直接撵出门去?”一面说着,便摔帘子出去了。
兰湘月见林嬷嬷这行动可有些过火,怎么说池铭也是主子,因怕池铭真生了气,连忙道:“林嬷嬷心气高,素日里连我对她都十分尊敬,如今大概不知是受了什么话,才这样失态,爷别在意。”
池铭皱眉道:“不对,林嬷嬷最体贴精明的,若不是事情厉害,再不会如此。也罢,我先去怜花小筑看看,唉!这怜月也实在是不懂事,本来你管家管得好好儿的,不知道她怎么兴起了这念头,非要用这个来试探我的诚心,一次两次也罢了,长此以往,这日子还能过吗?”
兰湘月默不作声,池铭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有心就在这里待到晚上吃美食,不去处理这些烦心事儿,可是想到刚刚乳母的表情,又知道自己必须去怜花小筑,因到底叹着气离开了。
“爱错了人,便是这样的麻烦啊。”兰湘月看着丈夫身影,也不由心生感叹。
且说怜花小筑里,萧怜月也正在生着闷气。她原本看着兰湘月每天悠游自在的,管家之权还把握的稳稳当当,以为这也十分容易,谁知等到自己一上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还不到三天,她和香篆芳草起早贪黑,竟是弄得手忙脚乱,原想着今天把各处头绪都捋出来,谁知不但没捋出,反而那些管事媳妇婆子不知有了什么后台,对自己的态度都强硬起来了,费了半天事,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萧怜月自然不会把这些怪在自己不懂的头上,她想着我好歹也算是才女,那兰湘月就比我强,又能强几分?怎么她能悠闲地管家,我就不行?我便是比她稍有不如,但俗语说,勤能补拙,我勤奋些还不成吗?因此倒把这些事情都怪在下人们头上,只觉得都是她们在和自己作对,不然万万不至于这样。
这话倒也不错,那些管事媳妇婆子哪有省油灯?兰湘月也不是刚进门就把她们收服的,都是进门这三年多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人人都知道三奶奶虽然和气,却着实精明厉害,不好糊弄,方老实了。且相处长了,更发现这位奶奶为人谦和,平易近人,素日多恩少威,着实让人爱戴。如今忽然换了一个姨娘管家,那是个什么东西?青楼妓女出身的,也爬到我们头上来吆五喝六作威作福?这些人为兰湘月不平,又不服萧姨娘,哪里还会真心配合她?
但不配合是不配合,归根结底,萧怜月也是没这个本事,她虽有才华,但才华和管家那是两码子事儿,就如同布料和鸡蛋那两件事,原本没大毛病,她却抓着不放。那管家之道讲究的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她却为了树立威严,在这样无所谓的小事上纠缠不清,白白露出小家子气,怎么不由得这些下人们越发唾弃她?偏偏兰湘月管家管的极稳妥,大毛病她又挑不出来,如此威严没有树立,反而树起了无数敌意,又有林嬷嬷在当中捣乱,可不就成了今天举步维艰的场面。
因正这里生闷气,和香篆芳草数落着下人们的可恶,忽然听说池铭来了。少不得暂时放下这段心事,勉强挤出笑容相迎,谁知把丈夫迎进来,坐下还没说到两句话,茶水都没喝一口,便听池铭冷着脸道:“怜月,我把管家之权给了你,你到底能不能行?若是不行,趁早还是交还给湘月好了。”
“爷什么意思?”萧怜月好悬没跳起来,好不容易强压怒火忍了,那脸子也是“啪”一声撂下来,不待池铭说话,她便冷笑道:“可是奶奶又在你面前吹了什么风?这真是好笑,她既不想把管家之权给我,当日又为什么在爷面前做好人?如今给了我三天不到黑,就忍不住了?”
“你别疑心湘月,她什么都没说。”池铭叹了口气,诚恳道:“怜月,你为什么总不信我?我早就和你说过,湘月那就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性子,我需要她管家,她便管起来;我想把管家之权给你,她都不用我说出口,便痛痛快快儿替我说出来。我听说你去要钥匙账目很着急啊,可她说什么了没有?”
说到这里,见萧怜月面孔已经阴沉的要滴出水了,池铭也不想再惯这个爱人太多毛病,因也沉声道:“你不用又甩脸子给我看,你必然以为这些都是湘月在我面前吹的风,可惜我知道,她从不说这种话。这府里除了她,大把的人,谁没长眼睛?不会看的?就是刚刚,我也不是因为湘月说了什么,我是看见林嬷嬷,不知怎么不高兴,你知道的,那是我的乳母,素日里除了老爷太太,她便是我最尊重的人,你必要说她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但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为了给我吃奶,我那奶哥哥从小儿是喝羊乳长大的,这样恩情,与父母又有何异?难得她又是那稳重体贴的,从不仗着奶过我作威作福,这样的老人儿,刚才都生了气,你说,你闹到这么个地步,怎么收场?”
“我闹什么了?你怎么不说你那乳母和燕嬷嬷,还有家下所有人都被奶奶收买了?我这几日忙着各处查点,她们便使绊子下圈套,忙了个不亦乐乎,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这样一个情况,你倒是叫我怎么弄得利利索索?如今我这里焦头烂额,你不说安慰我,还来怪我?”萧怜月也是气急了,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掉下来,哭得声堵气噎,却还不忘为自己分辩。
“是啊,你也焦头烂额,下人们也不自在,我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也觉着心里堵得慌。”池铭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看着萧怜月道:“怜月,把管家之权交回去吧,何苦来?这三年多湘月当家当得稳稳当当,你刚才说下人们使绊儿,这也可能,只她们使绊儿,到底还是因为爱戴湘月,交还给她,仍让她管家,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看你这样奔波劳碌,我也心疼,左右湘月当家,也没委屈了你,你就学学她,凡事不要那么拔尖要强,逍遥度日不好吗?”
“我不。”萧怜月终于站起身,来到池铭面前,咬牙哭道:“我偏不,就算要把管家之权给奶奶,也必要我管得都服帖了才行。凭什么?我不信我哪里就不如她,我就是这样拔尖要强的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是这性子,当日我在红袖楼,凭什么做花魁?凭什么一舞惊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