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哈斯娜走过来道,“好了好了,用膳吧。”她已经将华丽的衣裙换成了黑袍,而脸上也没有上妆,更显得一种岁月沉淀的柔美。
三人用完膳,图兰便退下了。哈斯娜看着艾什勒弗眼中对图兰的温情道,“哥哥怎么不要一个孩子?”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奴隶了,哥哥却依然生活的很简朴,当初她逃至大食的时候,艾什勒弗甚至另外置办了一个宅子来安置她,怕她在他那个简陋的家中住不习惯。
“过来。”艾什勒弗向哈斯娜伸出手掌,哈斯娜膝行了过去,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艾什勒弗的膝头,艾什勒弗轻轻的抚摸着哈斯娜的长发,“图兰就是我的孩子。”
哈斯娜闭上眼睛,感受兄长的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心中一片温暖安心,虽然他们有二十多年未见,她身边来来去去了无数人,却依然没有任何人能带给她这种感觉,“我当然高兴哥哥把图兰当作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依然希望哥哥能有自己的子嗣。”
艾什勒弗眼神晦暗,却转移了话题,“在突骑施很辛苦吧?”他们的父亲是黑发蓝眼的波斯人,母亲是黑发黑眼大食人,因为他们长相酷似大食人小时候并不受父亲的待见。而当萨珊波斯被大食不断蚕食,甚至灭国的时候,年幼的他们又因为波斯父亲沦为奴隶。
因为艾什勒弗和哈斯娜长相都非常美丽,所以很快就被买走了,他们分离的时候,艾什勒弗不过十四岁,哈斯娜不过十二岁。多年以后艾什手握重权,便开始派人寻找自己的妹妹,终于在三年前找到了她,那时哈斯娜已经成为了突骑施的可敦。艾什勒弗很骄傲,他们身上流淌着波斯贵族的血脉,所以不论沦落到何等悲惨的境地,最后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过的更好,当然他也十分心疼妹妹,这些年的日子一定相当不好过。
哈斯娜在兄长强大而又温暖的怀抱中满足的蹭了蹭,“我早就忘了,虽然阿莫啜年老又好色,可是等我得到了他的宠爱,他对我还是挺好的。”哈斯娜并不愿意提及那些事情,她妙龄的时候被辗转送给了阿莫啜,虽然也得到了一段时间的宠爱,但是那段时间短的可怜,她很快就被众多美人环绕的阿莫啜抛掷脑后。以至于她在阿莫啜的后宫蹉跎的数年,直到后来一次机缘下她重新翻身,又生下了图兰才渐渐的稳固地位。“只是那个老东西老糊涂了,连自己的儿子都压不住,若不然等图兰成为了突骑施可汗,我们不仅不会像现在这样拖累哥哥,还能助哥哥一臂之力。”
艾什勒弗笑了笑,“你们没有拖累我,你们能来我很高兴。当初若不是图兰有可能继承汗位,我早就把你们接回来了,也不会让你们再吃这种苦。”
哈斯娜却知是艾什将话题故意转开,可是为什么呢?哈斯娜没有再深想下去,不想破坏这二十多年来难得的温馨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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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晖走后,范禹亲自审问了巴尼,巴尼虽然聪慧,又得到老怪的教导。可是毕竟很年轻,只是个没有出师的探子学徒而已,久经沙场的范禹很快就寻到了他的破绽,将他的事情问了一个底朝天。
问明缘由的范禹却啼笑皆非,这个巴尼……不过他倒是与公主和太子有缘,几次三番都能碰到一起,“你害怕见到疏勒太子,然后你给杀了?”
本来巴尼心中一片绝望,害怕范禹就把他这么交出去,可是看着范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又放松了几分,察言观色也是他学习的本领之一,现在看范禹的神情,那自己是……安全了?“总归我曾经是太子追击的盗匪之一。”
“哈哈哈!”范禹哈哈大笑,这个巴尼虽然有一身本领,但还和个孩子似的,“疏勒太子杀人无数,你以为他会记得你这个无名小卒?”
“不是,”巴尼面红耳赤起来,连忙摆摆手,“我当然不会这么自以为是,我只是害怕万一被发现。”
范禹笑的简直停不下来,他拍拍巴尼的肩膀,“只要你好好干,不要有歪心,不但报酬丰厚,生命也绝对会是安全的。”
巴尼低着头,脸几乎要烧起来,胡乱点了点头,便跑掉了。
一旁的曾经亲事却道,“他以前毕竟是马贼,放在庄里可以么?”
“无妨,做长行坊,哪家里没有这样的人,甚至有的长行坊原身就是匪帮。”范禹脸上还止不住的笑意,“他只不过是个探子学徒,不是恶贯满盈的大匪。找个人查一查他那个师傅的背景,平时多盯着他一点,只要没有歪心思就行。马贼和行商,他们才是最了解西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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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转眼大秦的册封诏书也到达了疏勒。因为王源和萧朔都在奏表中将临川公主夸赞了一番,所以老皇帝龙颜大悦,派了右骁骑将军郑文康将诏书护送至塞克,同时还有大笔的赏赐。
当初谢凝晖嫁给基靡可汗的时候,基靡可汗只不过一切按照可敦的婚礼标准来,并没有特别的重视。毕竟谢凝晖不是他第一个可敦,但是伊稚靡因为心悦谢凝晖,而谢凝晖又是他的第一个可敦,所以这次的大婚办的很是隆重。
因为伊稚靡是继位大婚一起办,所以前来祝贺的人很多,只要来的人也要给谢凝晖准备一份礼品,毕竟她即是秦公主,又是疏勒未来的可敦。谢凝晖的别馆一直以将要出嫁不方面接待客人的理由闭门谢客,只收礼品,反正她是秦公主,尽可以端着高冷的姿态。礼品虽然收到手抽筋,但是也不需要她亲自去处理,而米莉也不知为何很久没来了,所以谢凝晖还真是有些闲的发慌。
塞克的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转眼她竟然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了。谢凝晖斜依在窗边的软榻上,百无聊赖的出神,连伊稚靡走进来都没发现。
伊稚靡对要向他行礼的宫婢们摆摆手,众人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太子与公主相处的时候,房中并不需要别人侍候,大家已然习惯。伊稚靡走过去轻点谢凝晖的额头,“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算自己穿越的时间……谢凝晖回神,“你不是晚上才过来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伊稚靡将谢凝晖搂进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怎么?不欢迎我。”
谢凝晖靠在伊稚靡的肩头,“怎么会呢?对了,”谢凝晖眯着眼睛看向伊稚靡,“我好久没见到米莉了,是不是你不让她来的?”
伊稚靡当然不会承认了,他颇为无辜的说,“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限制她的腿走向哪里?”他只不过让苏克赶紧把他妹妹嫁出去,所以苏克的妻子最近一直拉着米莉参加各种聚会。“她是高付翕侯的妹妹,自然要参加许多聚会,不能像你一样闭门谢客。”
谢凝晖想了想却皱着眉头道,“我这样是不是不好?毕竟我以后是疏勒的可敦,该应酬的还是要应酬。”
“不,”伊稚靡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巴不得你谁都不见。本来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少的可怜,若是你日日欢宴,哪里还有我的时间呢?”
“哎,”谢凝晖明知道伊稚靡这个表情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心疼,“可惜我不能帮你。”
若是其他还未大婚的可敦甚至已经是可敦的人说出这样近似干政的话语,还不得引起可汗的警惕之心。可是伊稚靡看着谢凝晖眼底的纯然,却只感到公主的关怀之意。
“没关系,这是我应该的,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伊稚靡满眼温柔,搂着谢凝晖细细的亲吻。
此时右骁骑将军郑文康登门而来,亲事将郑文康引至正厅,陆随便过来接待,他看到郑文康大剌剌的敞腿坐在主位上,一脸酒气,心下不喜,一个破落的右骁骑将军也敢在临川公主的府上如此放肆,不过他的面上并没有显出来,只是微笑道,“将军此来何事,某此前并未见到将军的拜帖。”
这郑文康出自荥阳郑氏,乃是一个纨绔,因他出身五姓高门,从小一帆风顺,而立之年又凭借着荫蔽和出身成为了右骁骑将军,所以向来目中无人。传册封诏书这种事本来是个肥差,若对方是个富庶望族,更是人人争抢的好差事。可是此去是遥远的不毛之地,路途艰苦,这等事便不是美差了,况且郑文康也不缺那些钱财。
郑文康本来一万个不愿意,可是他人缘太差,所以这等差事便推到了他身上。一路上他大发脾气,幕僚不断的安慰他,他是皇帝的特使,疏勒和临川公主一定会款待他等等,他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一点点。
可是等他到了疏勒才发现,完全不是那回事,美女呢?财物呢?宴会呢?
疏勒太子只是按照礼节接见了他,临川公主也只是淡淡的安慰了一番他的幸苦,送了几个破玩意给他。然后这两人便再也没有找过他。他在疏勒越呆越憋屈,一个蛮族杂种、一个庶族贱婢竟然如此对他。这日喝了酒,头一昏便杀来临川公主所居住的别院。
郑文康进来后发现不是临川公主来接待他,而是一个长史,心下更加不满,他自诩出身士族,向来对庶族出身的人不屑一顾,若是在那个士族鼎盛的时代,这等贱民就会被直接打出去,哪里还能和他同坐一堂。
于是他粗声粗气道,“我堂堂右骁骑将军,圣人的特使,来这里还需要拜帖?去把临川公主叫出来,你没资格和我说话。”
陆随心中冷笑,但是表情未变,只是点点头,“那请将军稍等。”便坐在一旁,叫公主?哼,公主也是你这等猪狗能见的。
郑文康坐在原地,有些口渴,环顾四周,临川公主这里也太寒掺了,连个美婢也没有。不过他看向周围侍立的亲事,没有美婢,却有不少美青年,原来如此,这临川公主倒是个淫|妇。郑文康向来男女不忌,便指了一个红唇齿白的亲事道,“你过来,给本将军倒茶!”
石子阳从郑文康一进来就看他不顺眼,他还未见过如此无礼的人,他憋着气走到郑文康身边给他倒茶。
郑文康发现这石子阳近看果然更美,便伸手拧了一下石子阳的脸,触手滑|嫩,嘿嘿嘿的淫|笑起来。
石子阳一惊,差点反手就是一拳,可是他还记得自己不过是一个亲事,对方却是右骁骑将军,只得按捺下来。没想到郑文康得寸进尺,又顺着石子阳的大|腿捏了捏他的屁|股,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屁|股翘的,小|脸滑的,天生就是挨操的,哪里能操的了女人,别伺候临川公主了,来伺候我吧。”
郑文康如何调戏石子阳,石子阳都能忍,可是郑文康竟然出言侮辱临川公主,作为公主的脑残粉直接受不了了,他一把拍开郑文康的手,“将军怎么可辱及公主?”
郑文康见一个临川公主的小小的亲事都敢对他大吼小叫,新仇旧怒一起,酒冲的脑袋一晕,拿起马鞭就抽了石子阳一鞭,“侮辱怎么了?我还敢抽她!”
陆随本来在一旁袖手旁观,如今见郑文康连公主都骂上了,也是怒不可遏,他厉喝道,“动手!”
周围侍立的早就按奈不住怒火的亲事们立刻扑了上去,和郑文康及他的亲兵扭打起来,连陆随都冲上去踹了郑文康几脚,郑文康这个纨绔带的纨绔亲兵又怎么是经过源旭严厉训练的亲事的对手,只不过片刻,郑文康等人就被按到在地上。
陆随整了整冠带,哼了一声,就要去通报临川公主,却看见伊稚靡已经拉着谢凝晖走了过来。
谢凝晖看着正厅一片狼藉,疑惑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