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凝没在意周一轩想吃人的表情,她随手翻开日记,直接翻到最后面那部分。
看了几眼,徐子凝皱眉,“这上面也没写什么有用的呀?我还以为起码能看出来她为什么突然会半夜去翻墙呢!”
周一轩不说话,脸色堪比锅底。
徐子凝这才觉得异常,茫然地看着他。妙妙吃饱喝足又解决了个人问题,凑到徐子凝的腿上蹭来蹭去求表扬,徐子凝习惯性地摸摸头,“真能干……”
一句话说完,周一轩的脸更黑了。徐子凝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大神不满的根源。
“那个,妙妙没你能干……”
“不对……你比妙妙能干……”
“你跟妙妙不能比……”
妙妙感受了一下屋里的气氛,瞬间果断放弃卖萌大业蹦远了……
徐子凝也想向妙妙学习来着,不过显然人的动作是绝不能像喵星人那么敏捷的,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扣紧,对面的男人双眼已经危险地眯了起来。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可闻,徐子凝的脸慢慢发红,心跳也开始没有规律。
周一轩轻笑一声,把她手里的日记本抽了出来,闲闲地看她:“你脸红什么?”
“酒后上头。”徐子凝很镇定。
“我还以为你想酒后乱……什么来着?”
“只有你才会乱!”徐子凝哼哼两声,却不敢看着他。
周一轩把日记翻开,指着中间一页,“有问题的是这里。”
徐子凝接过去一看,又仔细看看上面的日期,顿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久,她才抖着声音说:“这件事,风品知道吗?”
“还不知道,不过,既然阿兰选择了隐瞒,我不认为我们该替她做出不一样的决定。”
徐子凝点了点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在想,如果一开始,阿兰就做了不一样的决定,是不是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情。”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周一轩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
难得周一轩有这么细致温柔安慰人的时候儿,可是徐子凝的已经被从日记里看到的事情完全震惊,一门心思想着要去跟阿兰谈一谈,根本没有注意。
徐子凝是个心里存不住事情的人,尤其是事关阿兰,她第二天一早起来就约阿兰出门,还特意叮嘱她如果有可能最好不要带小宝宝。
所以阿兰真的一个人来赴约,不过一看到她就忍不住埋怨,“什么事情这么急?还不让带宝宝?”
“宝宝那么小,又是吃奶粉,交给别人照顾一下也没什么的,你就不想抽个空休息一下?”
“宝宝可能在我这儿呆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只想多陪陪她。”
徐子凝叹了口气,把点好的甜点推到她面前,“这家甜品店咱们以前经常来喝下午茶,现在倒是好久都没来了。我有点奇怪啊,你怎么那么喜欢小孩子的?”
阿兰的脸色微微一变,低下头小口吃着没有说话。
“阿兰,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宝宝是很可爱,可她毕竟是陈小雨的孩子,陈小雨她……”徐子凝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兰抬头看着她,“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这是陈小雨的孩子,可能我也会没办法接受。但是因为宝宝已经跟我相处了好多天我才知道……这么说吧,宝宝在我心里,跟陈小雨其实是很难联系在一起的。”
“我觉得有点奇怪。”徐子凝缓缓地说:“虽然我也很反感那些随便堕胎的人,觉得他们既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尊重无辜生命,但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这件事好像特别敏感?”
“是么?”阿兰苦笑。
“阿兰,我不是要逼问你什么。回想起来,陈小雨那时候就是仗着肚子里有孩子,才逼得你处处忍让。我们大家都清楚,如果你肯稍微争一争,风品是绝对不会选择她的。可是你好像根本没有争的意思。开始,我是认为你不屑于去跟别的女人争男人,但是后来,我觉得不是。你只是顾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
阿兰的脸色渐渐苍白,却还是勉强笑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
“是,我也这样想过。可是我觉得,如果你这个心结不能解开,以后遇到别的男人,如果又蹦出来一个女人跟你争,你是不是也会这样一昧忍让?你不是这种包子性格,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显得这么软弱?”
徐子凝重重地叹气,“大概感情的事情太过复杂,我们遇到的时候就会特意回避。我对周一轩也是这样,可是现在我发现这根本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阿兰,我不是逼你一定要跟我讲什么的,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阿兰抿了抿嘴,有些事压抑在心里太久实在也够沉重,就连素日最喜欢的甜点,融化在舌尖,也是苦涩的滋味儿。
“我跟你是这么要好的朋友,并不是我不跟你讲,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阿兰顿了顿,“我还没跟你提起过我家里的情况吧?”
徐子凝一愣,摇了摇头。阿兰好像不太喜欢提起她家里的事情,认识这么多年,她也只知道阿兰的父母好像都没什么收入,身体状况不佳,生活条件也不好。
“我出生的时候,顶着的,是个私生子的名头。”阿兰苦笑一声,缓缓说道:“虽然后来他们也终于结婚了,成了合法夫妻,但是这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徐子凝一呆,完全没想到阿兰个性这么开朗乐观,却有这么糟糕的童年。一个顶着私生子身份的孩子,很难不被周围的人非议甚至鄙视。
“我父亲的前妻,确切地说,是他当时的老婆,哪怕知道了我的存在,也还是不肯离婚,隔三差五就找上门来,跟我的母亲吵闹厮打,我不记得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直到有一次,那女人没有去我家里,而是去了我读的幼儿园。”
阿兰顿了顿,显然这段回忆并不愉快,“她对我的情况很了解,那时候又没有手机,电话也不普及,老师也不容易核实她身份的真假,所以她编了一套谎话,很容易就让幼儿园的老师相信她是我家亲戚,把我从教室叫了出去。”
“我记得那恰好是六一儿童节,那天幼儿园所有的小朋友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等着待会儿幼儿园的庆祝仪式开始。我被从教室叫出来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是不是老师有什么特别的礼物给我,结果那天,我真的收到了一份大礼。”
“我一看到是那个女人,就很紧张,因为她每次来,家里都会鸡飞狗跳,也因为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是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像是不怎么见得光的。所以当时很怕她在幼儿园说出那些平时骂我的话,那样恐怕别的小朋友就不会跟我一起玩儿了。”
“可是她并没有。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着一件大红的裙子,脸色却很白,雪白雪白的,现在想想,那是大出血之后造成的,那时候只是觉得恐怖,像电视里的女鬼。”
“我那时候想跑,可是就是迈不动脚步,而且她跟我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她说,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
阿兰说到这里突然停住,抬眼问徐子凝,“子凝,你猜猜,她送我了什么?”
甜品屋里橘黄色的灯光下,温暖舒适,鼻端萦绕的香气也格外勾人,可是徐子凝却发现时隔多年,阿兰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在轻轻颤抖。
“难道是刀?她想威胁你?或者想挟持你逼迫她的丈夫回心转意?”
“不。她真的就是来送礼的。”阿兰沉浸在回忆里,“她手上提着个饭盒,就是我们小时候最常见的那种铝制的饭盒,所以老师都没有在意,听她说送礼的时候还跟我说‘阿兰,你猜猜里面会是什么好吃的?’。”
“老师的话音一落,那女人就打开了饭盒。小孩子对于不好的事情,其实是有种本能地预感的,她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就很想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跑不掉。然后我看到,看到那饭盒里,根本就是一块块儿地碎肉。”
徐子凝一下子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白。
“那不是一般的肉,是一个胎儿。是一个已经成形,却硬生生地被冰冷地器械从母体中刮出来的胎儿。”阿兰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个女人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你看清楚,这是我的孩子。本来,他会很快来到这个世界上,长成跟你一样会哭会笑会叫妈妈的孩子。但是现在因为你,因为你母亲,他成了这样一堆碎肉!’。”
“你可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是被医生用剪刀剪成一块一块儿,用刀子从我的身体里面硬生生地刮出来的!”
徐子凝如坠冰窟,哪怕她只是听阿兰转述多年之前的那一幕,也感到窒息,隔了好久,她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