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灯的开关就在病床的左上方,袁兰微微一低头,恰好看到徐天成终于再一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徐子凝也看得清楚,昏黄温暖的灯光下,父亲的眼神儿似乎还有些茫然和恍惚,却也涌动着种种情绪。他和袁兰的目光对在一起,渐渐变得清明。
“爸爸!”徐子凝被卡在喉咙里的叫声终于被释放出来,带着哽咽和惊喜。
徐天成的目光顺着这声呼唤移动到徐子凝的身上,然后,徐子凝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脸上绽开了慈爱的微笑。
“爸爸!”徐子凝再一次呼唤着,声音很轻很低,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让某个美丽的泡沫再次突然破裂,消失不见。
“子……凝……”徐天成的嘴唇蠕动,声音艰涩还有些含糊,但还是唤出了女儿的名字。
“爸爸!是我!是我!呜呜呜……”徐子凝此刻哭得完全像个孩子。其实在父亲的面前,她本来就是孩子,不用辛苦养家,不用担惊受怕,不用顾忌任何事,她就是被爸爸宠爱的那个小公主。
“怎么了?”宁霜华听到她的哭声,冲了进来,一眼看到丈夫醒来,顿时眼泪也就滚了下来。
母女两人围在病床边哭成一团,周一轩站在一边看着却并没劝阻。这本来就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哪怕的眼泪,透着的也全是幸福的味道。
袁兰早在徐子凝叫出爸爸的时候儿就走开了,先是按了呼叫铃,这会儿又劝她们:“现在他刚刚醒过来,情绪不能激动。而且医生马上要过来,还是不要哭了吧!”
徐子凝连连点头,只是眼泪好像怎么都收不住似得。
徐天成似乎是想抬手摸摸女儿的头,但是手臂只抬起了两三公分,就好像无力继续抬高。徐子凝立马把脑袋凑到他的手下拱了拱,终于渐渐不哭了。
等医生来得时候,徐子凝跟宁霜华都擦干了眼泪,只是眼睛都还是红红的。
医生之前就交代过,这几天都是关键时期,每一次徐天成醒来都要通知他们,不过刚才惊醒太过,她们两人都完全忘记了。
这会儿宁霜华渐渐冷静下来,就拉着袁兰的手直感慨,“到底你是专业的,就是比我们冷静理智,我们这一高兴,就把什么都给忘光了。”
“刚才医生讲了好多注意事项,我看好多还是很复杂的。”徐子凝也叹息,“爸爸这次总算是醒来,一定要护理好让他早日康复。”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袁兰浅浅一笑。
徐子凝想起自己以前对袁兰还总是怀着莫名的敌意,这会儿难免有点不好意思,暗自想着父亲距离完全康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到时候不如给袁兰介绍个更轻松一点的工作也算是感谢人家。
医生只是进行了一些常规的检查,很快就离开了。徐天成到底是昏迷了几年,身体衰弱的厉害,完全没有精神陪她们过多说话,很快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徐子凝本来想留下来,但是被宁霜华硬给赶走了。
“你爸爸晚上也要休息的,你老在边上瞪着双大眼睛看着,多吓人呐!赶紧回你自己家休息去!”
丈夫醒来,宁霜华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松快,把徐子凝推出门的时候儿还不忘悄悄在她耳边交代:“明天跟阿轩一起来,今天你爸爸精神不济,还没有正式介绍的。”
周一轩诈死的事情,宁霜华虽然早就知道,也明白他自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周一轩那么热情。原因很简单,每位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而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同生共死。
不过宁霜华也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所以并没有劝她分手什么的,但是对周一轩却难免冷淡了一点。
徐子凝知道妈妈的想法,也了解她虽然心里对周一轩有了芥蒂,但也绝对不会故意给他脸色看,倒是自己的父亲……
徐子凝想了想,点点头离开了疗养院。
回去的路上她还是很兴奋,吱吱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又在叹气,无比遗憾地说:“我跟妈妈盼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爸爸终于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居然不是我们俩,真是太遗憾了。”
她叹息几声,又笑弯了眼睛,宽慰自己,“不过也没关系。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嘛!只要爸爸能醒来,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转眼,徐子凝又带着几分得意地歪着头看周一轩:“我跟你讲啊,我爸爸最疼我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女儿呢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所以你要当心了!”
周一轩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你看!你看!就你这个老是板着一张脸的样子,我爸爸肯定不喜欢你!他以前总是说,‘我女儿将来的老公,必须得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包容她的人。’哎呀呀,你看看,你这动不动就给我脸色看,还要骂人,还要拿我当保姆使唤,我爸爸怎么可能接受你啊!”
周一轩的脸色陈列沉,闷了半天才说:“我早就说请保姆的……”
“那你不是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嘛!”徐子凝摸着下巴开始惆怅,“要不这样儿,我帮你瞒着我爸爸。到时候他出院了,要是提出想去咱们家看看的时候儿,你就临时找上几个帮佣?这都好办,关键是,你不能在他面前老是这样凶巴巴地对我。要不他要是不答应咱们俩的事情怎么办?”
周一轩看着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咱们俩?咱们俩有什么事儿?”
“喂!你!”徐子凝气鼓鼓地瞪着他。
“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周一轩不知道想说什么,看着徐子凝完全兴奋地不能自已的样子又把话头儿给咽了下去。
回到家里,徐子凝还是一副大力水手吃了菠菜的亢奋状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手舞足蹈地跟周一轩讲她小时候跟父亲之间的故事。
周一轩也不插话,端着杯红酒若有所思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你爸爸很忙?我怎么觉得,你讲来讲去就那么几件事?”
徐子凝顿了顿,才发现自己真是颠来倒去把小时候那点儿事儿都讲了几遍了,还不包括下午在车上重复过的。
她嘿嘿笑了两声,“听得很无聊吧?主要是我爸爸一直特别忙,所以很少在家。”
“听起来,倒是比我还忙。”周一轩慢悠悠地说。
“是啊,我就奇怪,你怎么这么闲!”徐子凝看他一眼,“周氏比我们家的企业大多了,你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在家里呆着。”
“你不是也经常在家?你现在不也是在掌管你爸爸的产业?”
徐子凝一愣,“那不一样啊。我爸爸那时候是创业嘛。”
周一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徐子凝快点儿去休息。徐子凝哪里睡得着,抱着被子在床上偷笑打滚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急着起床再去疗养院。
不过想想昨晚周一轩被自己拉着当听众,半夜才休息,徐子凝觉得还是给他留个纸条自己先去比较好。不过她一开门就看到周一轩已经穿戴整齐地在等她,倒是被吓了一跳。
“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瞧瞧你这黑眼圈儿!”周一轩没好气儿地瞪她一眼。
“我太高兴,睡不着嘛!不过没关系,你看我精神多好!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徐子凝笑眯眯,她现在是心情格外好,看什么都顺眼,就是周一轩这张臭脸瞧着都显得格外亲切。
等他们再次来到疗养院的时候儿,徐子凝还在外面,就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好多医护人员,她不由得放慢脚步,把手按在胸口上对周一轩说:“你说我是不是最近太倒霉了?”
“怎么?”周一轩挑挑眉。
“我爸爸这都没事儿了,我怎么一走近这里,居然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就好像得而复失那种感觉似得。”
周一轩抬眼仔仔细细地看她一眼,徐子凝自己先笑着在嘴边上轻轻拍了一下,“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呢!大吉大利!”
“你父亲的身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是呀!是呀!”徐子凝连连点头,忽略了周一轩特意加重的“身体”两个字。
徐天成今天比昨天的状态又好了一点,等医生走了,还有精神跟家人聊几句。
见徐子凝身后跟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一轩。
“爸,他叫周一轩。”徐子凝有点儿扭捏地介绍。
徐天成并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示意,转而问起了家里的情况。他这一问,徐子凝多少有点别扭。二叔跟三叔那两家现在的状况都不怎么好,虽然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父亲刚刚才醒来,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糟心事儿。
周一轩看出她的为难轻咳一声,“子凝,跟伯父讲讲你掌管公司的情况吧!”
徐子凝一愣,父亲问得是家里,周一轩让她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