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而且很大,密集的雨珠落在车顶棚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车厢里很黑,只有仪表发出幽暗的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冯蕊很警觉,见他醒了,一句话没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朝他甜甜的笑了下,柔声问道:“睡醒了?”
他故意装出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冯蕊看了眼手表:“五点多了,你大概睡了快三个小时吧。”
“我靠!”他嘟囔了一句,往窗外看了一眼,却不由得傻了,外面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明显不像是在市区里的样子,再联想起刚刚冯蕊在电话中说的那句话,忽然有一种诡异和惊悚的感觉,后脊梁飕飕的冒凉风。
“这是哪儿呀?你把车开啥地方了呀?”他一边说一边努力的辨认着,却无论如何也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冯蕊却噘着小嘴道:“我哪知道这是啥地方啊,你就告诉我,让我顺着路一直开,一个弯不拐,中间我喊了你一次,可你睡得特别沉,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你可能是太累了,就没再惊动你,然后就一直顺着路开,开到这里,往前再也没路了,就只好停了。”
听冯蕊这么说,他又往车窗外仔细看了看,终于搞清楚了具体位置,无奈的笑道:“我可真服了你,你这开出来能有三四十公里了,幸亏没路了,不然的话,再往前开,咱俩就掉海里了呀!”
沿着陈曦家门前的那条路一直往前三十公里左右,确实就到海边了,因为清朝的时候曾经在这里修筑炮台,至今还有遗址,所以当地人称为“北炮台”,别看在平阳呆了十多年,可这地方陈曦也就来过几次而已,冷不丁的还真辨认不出来。
冯蕊听罢,只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做错事孩子可怜巴巴的形象,低声嘟囔道:“我又不认识路,你说一直往前走,谁知道前面是大海呀!”
“怪我,怪我。”他笑着道:“我也没想能睡这么死,哎,看来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能连着打两个通宵的麻将,照样啥都不耽误,可现在这一上了年纪,稍微起了点早就扛不住了。”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昨天一夜没睡,而只是说今天起得有点早,捎带着还胡说八道了两句。
本来以为冯蕊听了会笑,或者抢白他几句,不料却没吭声,只是望着车窗上雨幕出神,半晌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你睡得可香了,真的,那样子就像个孩子。”
他没想到冯蕊会突然说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不由得愣了下,挠着头笑道:“你可别逗了,我都扔下三十奔四十了,还像个孩子?说我像孩子他爹还差不多。”
冯蕊却淡淡一笑:“我说你像孩子,并不是指外表,其实,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你的眼睛和笑容,就跟孩子一样率性和真诚,睡着的时候就更像了,还吧嗒嘴儿呢,跟个小猪崽儿似的,我就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好几次差点笑出了声.......”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陈曦打断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么长时间,你就坐在这里看着我?”
冯蕊一听,把嘴一撇:“那你认为我还能干什么咋的,要不,你检查下身上的钱丢了没,或者看看,是否有失身的迹象。”
一句话倒是把陈曦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冯蕊笑着反问了句,说完启动了汽车,打开大灯,熟练的调了个头,然后白了他一眼道:“这回你可别再睡觉了,不然的话,我可还顺着路一直往前开,搞不好,直接就开回安川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冯蕊的车开得很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进入了市区,放眼望去,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晚的都市,在丝丝秋雨中,显得愈发艳丽迷人。
“刚才听见我打电话了吧?”在一个路口等信号的时候,冯蕊突然问了句,然后也不看他,只是目视前方,表情很是平静。
他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他苦笑着说道:“你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那可没准。”冯蕊板着脸说道:“其实,你已经被我的内力震伤了,不出七天,必会经脉逆行,七窍流血而亡。”说完,自己都没绷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句玩笑,略微沉吟了片刻,还是斟酌着说道:“我能发表点看法吗?”
“不能,因为你没有发言权。”冯蕊突然收回了笑容,很严肃的说道:“再说,这件事和你也没关系,就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吧,事实上,我也没想背着你,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两个人都沉默了,信号变成了绿灯,又往前开了一段路,他远远的看到了自家小区的大门,便让冯蕊靠边停车,待车子停稳,他却并没立刻下去,而是坐在那里,沉吟良久,这才缓缓说道:“我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感觉你为了仇恨付出得太多了,真的不值得,如果我是你最信任的人,那能不能听我一句劝,就此打住,踏踏实实的过平常人的日子,以你的能力,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能谋到一个高薪的职业,过体面的生活,这样难道不好吗?”
冯蕊看着他,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苦笑:“要是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李长江不来那个电话,我也许真会这么做的,但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胡说,你现在什么都没做,有什么不能回头的。”他提高了些声音说道:“再说,你想过后果吗?李长江是什么身份,他要是出事了,一定会是个惊天大案,甚至会惊动到北京,现在警方的侦查手段多高明呀,你是不可能跑得掉的,难道你打算去另一个世界和父母团聚吗?就算不被判死刑,起码你的后半辈子,也得在监狱里度过啊,你好好想想,这样做值得吗?!”
冯蕊没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半晌,忽然轻声问道:“你会去告发我吗?如果这样的话,李长江也许会给你一大趣÷阁钱,够你用好几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