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没事吧?”
正当李玄策抚着胸口看那石梁上扛着长槊的背影时,一双大手轻轻将他扶起。李玄策回头一看,惊喜道:“老三!”
那人正是之前困在山下哨卡中的三爷孟威震。只是此时孟三爷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大小伤口不计其数,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有些苍白。
突厥阵中的张曦跟孟虎一见张信跟孟威震,均是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两人对视一眼,暗思脱身之策。
“大哥,这回我差点就交代了。”孟威震一边将李玄策扶起,一边苦笑道,“幸亏张信张兄弟,千军围攻之下居然还能抢下两匹战马,我们俩才能侥幸逃出来。唉.......只是可惜了我那些兄弟........我们俩先逃回丙字寨,才发现丙字寨也被突厥围的插翅难进。这才抄小路来甲字寨求援,不想........唉,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玄策知道孟威震说的简单,可看看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就知道这一路逃亡绝非易事。又听到孟威震问话,不禁默然,缓缓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老四.......唉.......”孟威震听完李玄策说话,心情复杂长叹一口气。也没想到朝夕相处的兄弟竟如此不堪,定定心神,“二哥.......他还好么?”
“死不了,就是一只招子废了。”李玄策顿了顿,一脸担忧的看着石梁上正跟赵玄礼对阵的张信,强撑着想要拿剑,“你这兄弟行么?这姓赵的可是实打实的大宗师,我的去帮他。”
“大哥!”孟威震赶紧把李玄策扶住,心道你站都站不起来,那还能去跟人厮打?连忙自信满满道,“大哥放心,我老孟平生不服人,可这回是真服我这张兄弟的武功。况且.......大哥你怎知我这兄弟不是大宗师?看好便是!”
听得孟威震这么说,李玄策脸色稍霁,“既然如此.......”附耳跟孟威震小声道:“纵然张兄弟赢了我们也难敌这许多突厥人,你且去这般........这般........这般.........”
那边赵玄礼听张信自报名号,一脸不屑,“哼,无名小辈,一介狂徒!也敢在道爷面前如此张狂?真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张信“呵呵”一笑,“你这矮矬子人不大,口气真不小。真是奇了,你这三寸丁,矮冬瓜,怎么也敢在爷爷面前大放厥词?”
那赵玄礼本就矮小,平生最嫉恨的就是别人拿他身高说事。现在听张信张口就叫他“矮矬子”,登时一张面皮气得发紫,怒喝一声“找死!”一式“仙人指路”,剑尖颤抖间中宫直进,直取张信胸口。这剑上已灌足赵玄礼全身气力,看着架势定要一剑把张信桶个透心凉才解心头之恨。
张信叫了一声“来得好”,不删不避,从肩上取下长槊,单手平端,槊头正对赵玄礼来的方向。虽然张信只是平端长槊,一招未出,可位置拿捏得丝毫不差,竟好似赵玄礼自己往张信的槊头上撞上来一般。
赵玄礼见此不由心下一惊,他的剑虽较之寻常长剑长了一倍,可也不过五六尺,还不及张信长槊一半。若不变招,手中长剑还未触及张信,自己就要先被桶个透心凉。当下足踏八卦,身形仿佛瞬移一般,刹那间横移数尺换了方向,速度却丝毫不减。仍是一招“仙人指路”,仍是剑尖直指张信胸口。
张信足下不动,腰身轻扭,槊头也随之一转,仍是平平对着赵玄礼来的方向。赵玄礼无奈,只得再变,张信再转。槊头还是平对,赵玄礼只得又变,张信又转。三变三转之后,那硕大的槊头依然平对赵玄礼。此时赵玄礼已至张信身前一丈,眼见就要自己撞到张信的长槊上,只得无奈变招,一式“铁锁横江”往张信长槊上格去。
张信冷哼一声,单臂压下,长槊跟长剑瞬间格在一处,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张信纹丝不动,赵玄礼却“腾腾腾”连退三步,阴沉道:“大宗师?”
张信抖了一个槊花,语气轻浮道:“矮子,算你识货。就是不知道你这矮冬瓜还狂不狂?”
赵玄礼听张信一口一个“矮子”,叫的自己心头火气。本来见张信也是大宗师,还寻思着自己与这用槊的壮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如此死斗?不如暂且罢手,先收拾了李玄策再说。结果听张信一口一个矮子,连戳自己痛处,气得赵玄礼只想在他身上开十七八个洞。虽说这狂徒也是大宗师,可比武较艺,功力只不过是参考罢了,真正比武还不是要靠人来打过?赵玄礼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听说过哪一门那一派有用这种马上长槊当做兵刃的,这小子一看就是野路子出身,招式也多半是沙场厮杀而来,自己正一教千年传承神功秘笈不计其数,同为大宗师自己还能怕了他不成?
当下也不做口舌之争,长剑一振,一化为三,虚实不定,却不离张信胸前要穴,正是七星剑“廉贞明灭”。
这七星剑势乃正一教数百年前的一位前辈高手,夜观北斗七星,见七星明灭隐现,心有所悟,取其明灭变化而成。这套剑法同正一教其余剑法大不相同,以奇诡变化著称,剑势虚实不定,挥动间杀气纵横,全不似正一教其余剑法一般中正平和,因此号称正一诸剑杀气第一。赵玄礼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这套剑法,配上自己远超寻常一倍的长剑,七星剑运使间只守不攻,何止平添一倍威力?自七星剑大成以来,赵玄礼历经大大小小数百战,尚无一人能让他完完整整使完一套剑法,总是两招三式间就已胜出。
可跟张信一交手,赵玄礼只觉得憋屈异常。自己平常总是仗着兵器长欺负别人,何曾想到有被别人欺负的一天?往往剑招尚未使出一半,张信的长槊就点到原本不是破绽的破绽处。张信功力虽然逊于赵玄礼,可是筋骨强劲,力气远超赵玄礼数倍,兵刃又比他的重,赵玄礼不敢兵刃相格,只得变招。几次三番之下,两人交手数十招,赵玄礼竟无一招能完整使完。
赵玄礼心下暗暗焦躁,心知若是无法抢进张信长槊的圈中,任凭张信这般只攻不守,自己可万万打不过他。江湖有言,一寸长一寸强,可还有一寸短一寸险。自己剑比长槊短,只要能欺身进去,近身之下长槊万万不及自己灵活,这样自己方有机会把这个狂徒桶个透心凉。
心下计较已定,当下剑做圆圈,只守不攻,暗暗观察张信长槊招式。
又过了十数招,张信见着矮子道士只守不攻,也不客气,双手持槊,狂风暴雨一般攻了过去。张信身高足有八尺余,那赵玄礼才不过六尺,只到自己腰间一点,长槊连刺间就仿佛骑在马上攻步兵一般无比顺手。张信打的兴发,“刺点抹砸”等等招式劈头盖脸一般直打的赵玄礼叫苦不迭,一条长槊上下飞舞,仿佛一条黑龙一般裹着赵玄礼。
赵玄礼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叶飘荡在暴风见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可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惶之色,虽然道冠被长槊打的稀巴烂,道袍也被槊锋刮的仿佛乞丐袍一般狼狈不堪,可招式虽败不乱,双目凝神,依旧死死盯着张信槊尖。
终于,张信见赵玄礼又小退半步,不及细想,弓步前追,长槊自上而下直扎而下,正是一式“弓步扎枪。”却不防这已经是第二次使出这招式了。赵玄礼眼睛一亮,心道你这乱七八糟的招式可算重复一次。长剑微转,剑背正贴到张信槊杆上,借着张信一砸之力剑锋随着槊杆直划而上。
借力打力也不是什么力都能借的,张信的巨力直震得赵玄礼胸口发闷,只欲一口鲜血呕出。但寻思终于能破了这狂徒的槊法,受点伤也算值了.......
张信浑然没有料到赵玄礼还有这般变招,当下大惊失色。剑锋掠着槊杆,若是自己不弃槊双手十指非得被削断不可。当下只得无奈撒手,先保了十指再说。
赵玄礼虽然一剑削空,但兴奋不已,心道总算是破了你的兵刃。见张信又想要伸手把长槊抢回来,当下左手一掌拍出,双掌相对只觉得一股大力涌过来,忍不住退了一步,一口鲜血涌到喉头,只觉得嘴里腥气十足。
虽然对掌之下赵玄礼收了内伤,可终究还是吧张信阻了一阻,那长槊终究没在落入张信手里,“当啷啷”一声掉在石梁上。
长槊落地,张信心下一沉,赵玄礼却喜形于色,剑招变回七星剑法,风卷残云一般向张信涌来。张信失了兵刃,只得左右支绌。赵玄礼方才还有一把长剑能遮掩一二,张信现在全凭一双肉掌,比之刚才的赵玄礼还要狼狈三分。
数招一过,饶是张信身手敏捷,身上也留下道道伤痕。几次想去抢地上的长槊,却总被赵玄礼剑势逼退。见张信又要去冲抢长槊,赵玄礼眼睛一咪,长剑做刀竟当头劈下。
张信见这招大异之前的七星剑势,心下疑惑,却也不敢迎接,当下侧身一闪。却不防赵玄礼变劈为圈,直往张信膝下削来。
张信此时重心不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无奈往上一跳,堪堪避开了断足之祸。却不防赵玄礼长剑一收一刺,当胸直往张信心口刺来。此时张信尚在半空,全然闪避不得,这一剑又快又急,眼见张信就要被一剑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