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喜喜的表情僵硬了。
天兵?奉命捉拿?
是纸鸢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自己和凶神一丘之貉,在凌霄殿上为饕餮做辩护?
“不可能,他没有理由……”小脸惨白,白喜喜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嗡动嘴唇,“我只是出来玩了几天……”
仙子私自下凡虽然在天界是命令禁止,但西海龙宫不算“凡”啊,何况有敖闰为她作证,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把她关起来,又莫名其妙的来抓她回去,这不是纸鸢一贯严谨的行事作风,他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举动。
在白喜喜的记忆里,纸鸢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尽管天帝授命他抚养镪保中的喜喜,但自她记事以来,二人的生活便没有多大交集。
很多时候只有白喜喜犯错了,纸鸢才会想起履行“监护者”的义务,小施惩戒。所谓的惩罚,也仅仅是关几天禁闭罢了。
每次她在思过殿里饿的眼冒金星,最后都有芳主站出来撑腰,处罚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冷面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唯一的克星,便是娴静如花月,泼辣似山椒的芳璎珞。
她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芳璎珞不可能不知道,纸鸢应该早就撤回了禁令,而敖闰也答应自己会和“两位监护人”打招呼,让她在西海多玩几日——可是为什么天兵还是来了?
这一次,白喜喜隐约觉得自己玩大了。打破结界,违背成名,私逃下凡,每一项都是足以掉脑袋的死罪。何况纸鸢将“天规”看的比命还重。这回就算天帝原谅她,芳主护着她,她也免不了脱一层皮!
“莫问,我该怎么办……”白喜喜揉着哭红的眼睛问。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在她手心画着:离开。
“离开?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呀。”白喜喜摇着头,天界是她的家,她并不想离开这个家。
——跟我来。
他牵起她的手,掌心一点冰凉。
“大人,蛟车已经备好了。”
虾兵在前方带路,将二人领到一处偏门。
一条青色的蛟龙正匍匐在门前,鳞片如同金属一般闪烁着寒冽的光,这是一条长曰三十余丈的幼龙,身形还没有完全长开,钢铁的绳索紧紧套在它的身上,末端连接着一顶华丽轿厢,轿檐四方垂挂着火红的流苏,在深蓝的海水中醒目无比。
兰花面具将白喜喜抱上蛟车,随后自己也一跃而上,执起行车令牌在蛟龙背部重重拍下。
蛟龙扭曲着长长的身体,搅得四周的海水一阵激流翻涌,一声低沉的长鸣后,蛟车缓缓驶动。
“莫问,我们要去哪?”听着车外哗啦啦急退的海水声,白喜喜问。戴着兰花面具的青年抬起食指覆在她唇间,摇了摇头。
“……我饿了。”瘪瘪嘴,白喜喜闷闷不乐地说。
明明泪珠还清晰的挂在脸上,心思却飞到了吃的上头,不由叫人哭笑不得。
莫问两手一翻,凭空翻出一碗热死疼疼的藕粉圆子。
“哇!”白喜喜眼睛一亮,猛虎扑食般扑向藕粉圆子。
“原来你也会变这个戏法!”嚼着香喷喷的圆子,白喜喜慨叹,“呼——”
温雅的男子弯唇微笑。
——小心烫。
小女生真的是天下最难以理解的生物,前一秒她还哭的梨花带雨,下一秒她就能因为一碗藕粉重露笑脸。
“太神奇了,会这一招的岂不是永远也不怕没东西吃啦?”白喜喜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她可以初一吃烤鸭,初二煲鸡汤,初三素一点来盘桂花糕……生活不要太美好!有了吃的,谁还会想着回整日苹果葡萄大西瓜的天界啊!那些水果她都快吃吐了!
于是她又缠着莫问要他教她可以变出食物的法术,他在她手心画了几笔:好。
“耶!你最好了!”白喜喜欢呼的声音在海水中回荡。
蛟龙一个摆尾,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轿厢内有些颠簸,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控制蛟龙的莫问飞快写下两字——不妙。
不等白喜喜反应过来,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长鸣,紧接着便是天翻地覆般的旋转。
蛟龙翻滚着长长的身躯,悲鸣阵阵,不受控制的朝一处礁岩碰去——
藕粉圆子的白瓷小碗摔落在轿壁上,明光飞纵,修长的指草草画出几个字符,暂时以结界护住了轿厢内的平稳。
白喜喜一个刹车不急,险些一头撞飞出去,幸好有结界的保护,她狼狈地站定脚步。
惊魂甫定,轿外再次响起惨绝的哀嚎,持续数秒之后,蛟龙的啸声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消失,幽静的深海再次回归了黑暗的寂宁。
白喜喜看向莫问,他神色镇定,手指不断在空气中画着一个又一个字符。
轿厢再次震动起来,似乎有什么强大的东西在对结界进行冲击。白喜喜哆哆嗦嗦的扯过身边人的黑衣一角,廖以心理安慰。
是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们?连蛟龙也畏惧不已、只想着逃命的对手,要捏死她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脑补着各种血腥暴力画面的喜喜,抖的更加勤快了。呜呜呜,她还没有吃饱,她不要做一个饿死鬼……
“谁要你做个饿死鬼,说出来,我替你法办他。”身后有个熟悉、清冷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
兰花面具猛地回头,只见一身淡蓝潇洒的银发男子双手环胸,斜斜倚在破了个大窟窿的轿壁旁,剑眉轻佻神情戏谑:“怎么,难道你还打算跟别的小白脸逃跑不成?”
饕餮望着瑟缩在兰花面具身旁,害怕得牙根直打颤的小仙女,薄唇微张:“吓的不敢说话了,乌鸦仙子——”
余光轻扫,他看见了小仙女脚边一滩亮晶晶的藕粉圆,眼神顿时冷冽了不少。
这傻姑,任谁给她投点食就当做是可以掏心掏肺的好朋友了。
白喜喜一个冷噤,机械地转身,冲来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饕餮……”
见到饕餮的一刹那,她心里先是一阵欣喜,紧接着这份喜悦就被来人深锁得可以夹死带鱼的眉头给打回了原型。
“自己滚过来。”饕餮屈了屈手指,语气不容置疑,“难道还等着本龙神下跪恭迎你不成。”
“我……”白喜喜看了看饕餮,又看了看挡在自己和饕餮之间的莫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饕餮不是被天帝下了禁足令,不能随意离开天界吗?也幸好来人不是天兵天将,害的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西海、一命呜呼了。
“亏得本座赶上时机,否则小乌鸦就要被大乌鸦给拐跑了。”尾音陡然拔高,饕餮面色一凝,扬手打出两枚暗器,正是轿厢檐角上挂着的金铃。
说时迟那时快,浓墨般漆黑的长袖一振,兰花面具从袖中甩出两道纸符,两方暗器于正面交锋,双双碰撞,火花于半空中剧烈激荡。
烧得锃亮的金铃碎片以及纸符炭黑的残屑混杂在一起,飘散在轿厢狭窄的空间内,刺鼻的气味发散开来。
二人竟是打了一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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