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件喜事。”饕餮淡然一笑,“霓裳复活,他这魔君之位是不想再坐了么?”
“主君心里在想什么,岂是我等属下能随意揣度的。”胡不言语气神秘,“对于龙神大人来说,霓裳复活是百益无害呢。”
“胡不言,你话里有话。”饕餮危险地眯起眼睛,“别人怎么样,与本座无关,本座只要九龙塔,这就足够了。”
“那在下就放心了,在下起初还在担心,您会不会因为燕三小姐的死,与主君反目成——”胡不言缄默了,饕餮的利爪离他的眼睛只有半分的距离,他浅笑着用羽扇拨开,“龙神大人何必动武呢。”
“本座说了,只要有九龙塔足矣,女人不过是用来消遣的东西。”饕餮冷冷地说,“你若再多嘴,小心舌头。”
像魔君这种诡计多端,擅长利用人性弱点的卑鄙小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将九龙塔拱手让人呢?他不过是在借胡不言的口来警告他:九龙塔还在我的手上,别想轻举妄动。
饕餮并不认识那个叫做“霓裳”的狐妖,或者说他曾经见过,却并没有在意。
他对谁都不会在意。
能够引发天魔两界争战千年的妖狐,她的死,可谓壮烈非凡。
可壮烈又有何用?她还是死了,没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爱她的人也永远得不到她,不得求之,最为痛苦。
“八万八千四百三十一。八万八千四百三十二。八万八千……”
白喜喜百无聊赖地数着绵羊,她已经在床上挺尸了将近若干个时辰了,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这种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啊。谁来给她一把刀……
不,是谁来给她一刀……
好在有石头在一旁陪着她,偶尔和她讲讲话,说一些花花山的故事。
他说花花山隔壁的果果山有头母猪精,隔三差五地来找他的麻烦,大闹一通后又打道回府,过几天继续来闹。烦得他毛都秃了。
白喜喜很想笑话他:大傻瓜。人家那是看上你啦!
“主人,我们回花花山吧。”石头说,把她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捧着一汪最后的清泉,生怕从手中漏下一滴,“那里可美了。和一万年前一样的美。”
白喜喜没有回答他。
“走吧。”猴王喃喃自语般对她说道,踏上七彩祥云。冲出了淆元宫。
山下那批弓兵又开始放箭了,长枪在手中轮舞成圈,将那些流矢一一击落。
他是无往不胜的战神,这一刻。只为了守住自己的那份幸福而战。
不会让你的身体被另外一个灵魂侵占的,哪怕你永远是个活死人——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地向边界飞去。
七彩祥云最终降落在一处青山碧水之间。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清新的空气飘散着沁人心脾的野花香气,鸟鸣溪流之声相伴。有一道银白的瀑布从山顶飞漱而下,落入下方的深潭之中。
白喜喜怔了一下。
这里是她在上古时,初遇囚牛和饕餮的地方,也是那个时候,小石头抢走了她的貔貅碎片,是所有故事的起点……
相隔一万年,这里居然一点都没有变化。
白喜喜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可是她解释不出来这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瀑布后隐藏着一个石洞,洞中石桌石凳齐全,绿色的藤蔓从洞顶垂下……
不对,一定有哪里出错了,如果这里真的是花花山,那些小猴子呢?母猪精呢?
没有生气——这是白喜喜对这座山的第一印象。
空谷幽寂,整座山仿佛只有她和石头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生物。
有古怪,白喜喜焦急地看着石头,快点发现啊……
“主人,你在这里睡一会,我去外面摘些果子回来。”石头将她放在洞中的石床上,怕她被搁着,还特意弄了些干草铺上。
他的神色有些疲惫,淆元宫中几日几夜不闭眼地守护,已经把这位神武张扬的猴王磨得心力憔悴了吧……白喜喜黯淡地想,为什么要来魔界找她呢?
这里根本就不是花花山,空气里那一缕似有似无的墨香已经暴露了一切,她想告诉他真相,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也是徒劳,她开不了口。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突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吉时到,新郎官快入洞房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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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一片喜庆的大红色中,耳边是嘈杂的锣鼓鞭炮声。
他似乎是记得,自己要去找些什么,为了某个重要的人……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去摸兵器,却只抓到了一根红绸带。
兵器?为什么他要找兵器呢……
猛地想起来,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
瀑布倒影中的他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高盘,眼如星辰眉如迢递,五官硬朗而深邃,是人类男子中最英武英俊的样貌。
可他觉得这副模样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他挠了挠脖子,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傻。
傻的像只猴子一样。
背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吉时到,新郎官入洞房咯——”
他踉踉跄跄地朝瀑布后走去,只见大红的喜烛将整个洞天映的通红,四处都洋溢着温暖的颜色。
对了,温暖……这不正是自己渴求的么?
喜床上端坐着一个穿戴着凤冠霞帔的女子,那是他的新娘。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结下了姻缘,他已经忘记了。
最最重要的事情,他忘记了。
挑开新娘头上的喜帕。她低头浅笑,脸颊染上害羞的红晕。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女人:“你,是谁?”
“我?我是你的娘子,你的心愿,你的幸福。”
“那我又是谁?”
“你是天空的云彩,是海中的蜉蝣,是*的实体。是曾经存在又不存在的事物。”
“太深奥了。我不明白。”
“世间有那么多不明白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强求自己明白呢?难道现在的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只想知道我是谁?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的心愿又是什么?”
女子巧笑嫣然:“我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你的心愿啊。”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差了点什么……快想起来。名字,名字……
他头痛欲裂地打滚。那部分记忆似乎很重要,可他忘记了,忘记了……
一定要找回来……
……
白喜喜惊愕地看着猴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喘着粗气。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刚才有个奇妙的画面从她眼前一闪而过,整个水帘洞天仿佛变成了喜庆的婚房……
洞口传来胡不言不男不女的声音:“难为主君动用了须臾幻境,这顽猴却非要与幻境作对。殊不知他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难道幻境中的景象,不足以满足他的*吗?”
“*是没有止境的,不言。”魔君淡淡地说,“须臾幻境仅仅只能反映出他最想得到的东西罢了。”
“最后的一魄已经找到,恭喜主君,很快就能与霓裳姐姐团聚了。”而他,也能得到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
白喜喜眼睁睁地看着洞中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变成水墨画一般的场景,那些墨色在半空中汇聚,最终变成一团黑色的水汽。
一瞬间,她又回到了淆元宫的那张床上。
或者说,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好厉害的幻术,白喜喜暗暗吃惊。
魔君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的手上捧着一团白蒙蒙的东西,那个就是她的魄吗?
“嚓”地一声,一道银光闪过。
胡不言啧啧称奇:“失去了意志,可是身体还在继续维持警惕么?有点硬派呢。”
魔君扬手,几条黑蛇顿时从地底冒了出来,紧紧锁住了猴王的动作。
他走到了白喜喜身边,温柔轻唤:“我回来了。”
呀,大叔你谁?好恶心哦……白喜喜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那团白光缓缓飘入了她的体内,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突然涌了上来,胸口一阵烧灼般的剧痛,白喜喜控制不住地叫喊起来——
“她怎么了?”胡不言上前一步,眼中写满担忧。
“霓裳的灵力正在朝这具身体中灌输,过于庞大的灵力会让人迷失心智。”魔君的声音有些头疼,他紧紧抱住了发狂的白喜喜,“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了,有我在……”
心脏仿佛在经历斧凿、刀削、火烤的煎熬,如同万蛊噬心一般,她用力掐着黑衣男人的肩,咬、捏、扯、掐,但凡能发泄病痛的方式都用上了,可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平静,黑色的面纱下看不见表情。
神情恍惚中,她看见窗外有一抹极其熟悉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
是他……
猴王突然暴怒起来,身下的地砖应声而裂,那柄被他擦的锃亮的银色枪杆也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她听见胡不言叹息的声音:“废了。”
魔君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心中一阵狂喜:“霓裳,是你,你回来了!”
她缓缓抬起头,冷汗涔涔的脸蛋上还留有病痛的潮红,杏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主君。”她甜甜一笑,一如千年前离别的那个晚上,她笑着说自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霓裳回来了。”(未完待续)
ps:作者君真的不是后妈。。。写着写着就。。。都是世界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