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儿吩咐旁人出去,却把我单独留下。
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冷冷的说:“这里的事,你也知道个大概了。”
我摇头,“不,我只知道,有人胁迫了旁人。其余的事,还要请教你。”
周喜儿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其实,为了和黑岳对抗,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望着窗外的庄园说:“这和我有关么?那是你们的事。”
“现在,黑岳的势力无处不在。你能置身事外么?”周喜儿问。
我来回走了几步,问:“你知道对手悬赏重金擒我。今晚,你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周喜儿坐在沙发上,并不回答。
“难道你忘记了,仇家黑岳了么?”
“当然不会忘。”
周喜儿点头,点燃了一根男士香烟,吸了一口,说:“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没法和他们对抗的。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有胜算。”
我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参加你们?”
“果真是聪明人。”她喷口烟,摇头,“不过,不是我们。是我。是参加我的一方。”
周喜儿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踱步。
她的眼神,和墙上巨大的男子画像,神色一样的冷峻。“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能和对手抗衡?”
“所以,那天你才留下我?”
“没错。其实,自从你和苗云英去公司送密函,何总管便连夜把此事告知。后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海港城一战,让我看到了你的实力。所以,我放你进来。我的目的无它,就是希望你帮我。至于报酬,无论金钱,职务,都不是问题。”
我摇头,“我能力卑微,恐怕您太看得起我了。你既然知道密函的事,为什么不帮忙?”
周喜儿叹气:“帮忙,密函不是交给我的,我怎么帮忙?而且,这其中的原委很多,一言难尽。刚才你也参加了晚宴了,也知道了。洪兄几年前已经去世了。只不过目前风云诡谲,为了防止对手趁虚而入,我们一直没有对外宣布这个消息而已。没人作主,谁也不敢出手。”
她望着我:“海港城的枪战轰动一时。你们不但烧了他们的黑钱,还从虎口中夺人。救了东叔的女儿小蓝。难道我们在那儿,没有眼线么?那两个杀手,就是我安排去暗地帮助你和陈强的。你也不简单,在那里藏了这几年。不过,铁先生的仇,你不打算处置了么?不打算回去找黑岳了?”
我沉默着。
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帘旁,望着窗帘外的朦胧山色。“你也知道,帝国财阀只手遮天。只有我们连手,才有机会和他们对抗。而且,现在清龙会,多少也和他有关。”
我问:“难道,他们真的和帝国财阀有关?”
“不但有关,还是大有关系。”
我有些吃惊,“帝国财阀的头目黑岳许多年前,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么?”
周喜儿冷笑一声,“他只不过是低调行事罢了。有了乌纱帽,当然要换个装束,换个新瓶装老酒了。有了新的代理人,何必处处抛头露面。我渐渐查到,清龙会这两年突然崛起,肯定得到了他的支持。——过些日子,我们和黑龙堂的人有一场对决,我希望你能出手帮忙。实话告诉你,今晚那些人,都是我请来的帮手。”
我问:“你为什么要和黑龙堂的人交锋?”
周喜儿冷冷地回答:“哼,那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站在对手黑岳的一边?如果他们肯跟我合作,即便是侵占了我的利益,我也可以放他们一马。但是,投靠黑岳,便是不可饶恕的。”
我反驳她,“那也罢了。海港区的生意人,也得罪了你么?你为什么要恐吓他们。”
她口气不屑,“难道不是么?他们给对手缴纳月例,就是供给对手资金。我不打几个,不教训一下他们。那么,他们就会倒向对手。”
她缓缓站起,走向一旁的壁炉,“这样会导致势力均衡被打破。所以,我宁可杀了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向对手缴纳保护费。”
“可是。你这么做,岂不让他们左右为难?”
“哼,那是他们的事。”
我只能叹气,“你做事太残忍,不讲仁义。而且,竟然连太子这种恶棍也结交。”
“这让你,觉得太残酷?以后,你就会明白,有人更加残忍。”她冷笑着,“财阀本身就是帮会的后台。不管黑白道,都要听它指使。它的目的,可不简单。你也见到了。东伯势单力孤,在海港城经营几十年,现在,依然落得什么下场?”
“是我没用,在海港城,没法把求助的信函送到,把东叔救出来。那是我的过失。”
周喜儿摇头:“不,即便你找到,也没用。其实,你要找的人,消息并不闭塞,他们已经知道这回事了。不过,他们选择沉默。——或许,如今对手的人要找你更容易。”
我站起来,走向出口。
“你要挟我?”
“当然不是。现在看在你是铁先生的门徒,才请你过来。若是其它人,想来,我还看不上呢。你考虑考虑吧。”
我知道,帮会有自己的传统,外人想进入帮会的核心组织难于登天。一般来说,经过革新之后,帮会的人事体系分三重。第一重是核心。成员全部由与帮会有历史关联的人,或者帮会从小培养的少数人组成。第二重是次级核心组织。由帮会收养,从小培养的,帮会风俗习惯深入生活各方面的,以及接受帮会考核合格的人组成。第三重叫外围组织。多由社会秘密招募的人组成。严格说只是办事的,不属于帮会成员。外围组织也有自己的头头,自己的群体,但只是拿钱办事,没有机会见到核心人物,更不可能触及帮会秘密。
过去的堂口大多由第一核心组成。但进入现时代,堂口成立公司后,事务繁多,核心成员不便在江湖纷争中抛头露面,少数积累了一定财力实力的堂口便发展出二,三重组织。以便为堂口服务。一般事务都交给二,三级组织处理。成员并不抛头露面。
现在周喜儿亲自招揽,是对我的垂青。
我说:“谢谢你看得起我,但我没兴趣。”离开了那儿。
周喜儿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哼,不怕你不肯。”
我离开了二楼的客厅。边走,边想,“这些人和南海门,太子有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怪我多管闲事,才惹来这些事。”
这些天我在小路闲逛。
我无意路过,听闻花圃里有声音,循声看去,透过枝条间的窄缝见到一个少女。恰是洪可馨绘画时在旁伺候着她的那个女孩。只见她满头大汗,蹲在地上,在捕捉花丛的害虫。她十分卖力,但捉到的极少。而且,她的腿上有伤,移动极不便。
“我去帮忙,也不算破了规矩。”我这么想着,走了过去,蹲下帮她捉。那个少女不说话,也没有赶我走,而是继续抓着虫子,直到累得举不起手,停下休息。“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少女用手指在我手掌写“小曼”。我说:“这里那么多虫子,光靠捉怎么行?”小曼摇头。她又写两个字,“被罚。”原来是个哑女孩。
“为什么?”我问。
她耸肩。“小姐吩咐的。说花圃无人管理,害虫吃了叶子就长不出漂亮的花朵了。没有漂亮的花朵,绘画就没有参照了。”
我倒是觉得十分可笑,不知道她的主人是谁,竟然以抓害虫作为惩罚的手段。
少女用手指着我,向我示意,然后把袋子交给我。我明白了,也努力的帮她的忙。终于,凑够了一袋。
少女朝我点头,赶紧回去了。
我漫步着,经过了后山花圃。我深入花丛,转入花园,渐行渐远,渐渐迷路。
我发现一个少女,穿着白色裙子,背对着我在摘着蔷薇花。
我缓步走了过去。不出所料,那位少女正是洪可馨,听到脚步声,发现了我,有些吃惊,急忙走开了,似乎十分忌惮与外人照面。
我无意打扰,但看到她匆忙离开时遗落了东西,走过去,拾起来,发现是一本绘画书。
我回头找她,想把书归还,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我翻开百~万\小!说本上扉页,写着“雪儿”。
我忽然想起,这和小楼书架上的,都属于同一个人。
我沿着她离开的路向前走,远远看到前方一座尖顶屋子。屋子上的阳台站着几个保镖,带着枪来回走动。我不便窥探别人的私密。把书合上,放入衣兜,打算让小曼转交给她。
我走了这一会,已经迷失在山上的花园中了,只好穿过树林,再顺着山路返回。
绕来绕去,天黑了,我才返回小院。
夜色沉沉,树枝摇晃,凉意悄悄抵达,在耳旁窃窃私语。
不久,海上最后的风暴抵达了。
暴风骤雨中的山林是那么可怕。
狂风呼啸而去,树木的侧影摇摆着,枝条落了遍地。
屋子里倒是十分温馨。
我被连日的暴风雨困守,无法出门,便在屋里徘徊,看着墙上挂的画,暗想:“这儿似乎不是男子的住宅。倒像是女孩子的别墅。男子可不喜欢挂这些花花草草的画。”我忽然在柱子上的画框中,看到一幅别致的图画,画中是一座水畔的院子,红色的尖屋顶十分别致,一旁还留有一个小小的雪字。
我欣赏了一回这儿的画展,便躺在柔软的床上,闻着风送来的淡雅清香。
我无事可干,又没有睡意,拿出那本捡到的书,本想用来垫枕头之下,无意中翻开书本,书里的内容平凡无奇,依然是绘画技巧。可是,画作的空白处,描绘着许多奇特的图案和手势,似乎是某种暗语。我知道那是帮会的暗号。翻着翻着,书的夹叶忠忽然滑落一张纸,是张表格,似乎是什么项目的考核表。我一看,里面有体能,搏击,器械,枪法,心理素质,攀岩,游泳,战术技能等等三十六项。好像是体训队的一样。但是,我仔细一瞧。表格是雪儿的。上面的各个项目大多刚刚及格。只有游泳是优等。表格的制定者是东将。但是这表格似乎很旧了。我知道堂口里有秘密习武和训练红棍勇士的规矩,但不知道这儿的训练竟然这么先进和科学。
我翻了翻,另一张纸是音乐,通识,绘画。成绩都是优。我又忽然看到几张评估表。这竟然是派遣行动个人评估。是帮会的秘密杀手出去办事前,由组织者进行的评估。只有通过评估,才能被派出去办事。评估表的内容是袭击黑龙堂的行动计划,表格下盖着一个红印章。写的是未通过。连看几张,没有一张是通过的。表格背面有一行字,写的是励志字句,“我一定不能辜负伯伯的期望,我一定要拿到红花。”我心想,“这个雪儿,似乎不是当职业杀手的料。绘画普通,音乐倒是她的专长。”把表格重新折迭好,塞入书的夹页中,“罢了,我还是少打探他们的秘密的好。免得麻烦。”
第二天,我再次听到了连续的枪声。后山的另一头,似乎发生了就此了结。可是,不久枪声再次传来。我站在小屋旁,揭开窗帘的一缝,再次朝外看去。那些人离开之后还有另一群人吵嚷着,押来几个不认识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是黑龙堂的人。最后,一个女子经过。戴着草帽,墨镜。脸上有一道刀疤。我认出是周喜儿。
我心想:“陈强六年没来过这儿了。他不知道这儿已经变了,陷入了争山头的地盘纷争。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全。”
我内心冒出无数疑问。
我想去找陈强,但苦于不认识路,且这儿戒备森严,我又不敢乱闯。
我独自在院子里闲居,天气越来越凉了。嫂送来厚衣服,厚被子。
一天,我想出去走走,刚离开院子,便看到林子对面那个刀疤脸女子周喜儿带着几个随从走了过来。我急忙藏身树干后。对方匆匆走过。我看他们走远,才顺着小路来到花圃旁,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小曼“你把这本书,拿回去还给它的主人。”小曼看了看。点头。用手指在我手掌写着:“不要乱走,免得惹祸上身。”我忽然发现她的手臂有鞭挞的伤痕。她匆忙放下衣袖,转身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晴朗。且一连数日,枪声也没有响起。
山林寂静,我也渐渐的松懈了。
我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思。我一直在回忆中找着答案。回想当晚的战斗。寻找击败对手的策略。我拿起笔,画着当夜的情景。但一切都太混乱,黑夜之中,场面混乱,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
我苦恼着,低头去捡拾笔,无意触碰抽屉。抽屉年久失修,塌陷了。里面的书籍散落。
我忽然看到一张书籍中掉落的照片,和小楼画里里的人有几分神似,只不过头发花白。我并不觉得奇怪,这里本来就是画中的人的庄园。我捡起书,准备放回抽屉。突然看到照片上的一角的一个人。
“东叔?”我惊呼一声。
照片上,除了当夜。所以才带我到了这儿。这里倒是个康复的好地方。不过,我必须查清楚东叔的事。”
天亮后,我去花圃等候。
日光如水,从枝叶的缝隙落下。
我看到小曼走来了。取出小屋抽屉里的照片,拿给小曼。
小曼一看,把相片塞回去,示意我不要把事情说出去。
我解释着,“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封没有送出去的信。信件内,也有张相片。相片上有你们这儿的画像上的人。”
她点头,收下了信件。
一日清晨,小曼来了。
我和她在花圃见面。
我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她们要绑架清龙会的人?秘密审讯?”
小曼在我手掌写字,“为了打探黑龙堂的底细。对方派了间隙混入庄园,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
我心中一惊“为什么?”
小曼摇头,比划,“你别管闲事,这不是闹着玩的。对了,周姐姐挟持了小姐。如果你能帮忙,拿回堂口帐目,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
我又追问照片上的男子的事,然后问她,庄园是否有一位姓白的女子。
小曼问我为什么要找这位女子。
我说:“东叔说找到这位姓白的女子,可以借她之力复仇。而且,他还有一些话,让我带给她。”
“如果你知道,请你告诉我。我只是受人之托,没有恶意。”
她听了,大吃一惊,连忙摇头摆手,示意我不要再提此事。
“千万别提这个白小姐。谁敢来找她,都会被当成敌人消灭。除了这件事,我什么事都能告诉你。”
我咋舌。
小曼匆忙离开了。
第二天。我去后山晨跑,又见到了那个少女小曼。
我们相约在此处见面。
我询问东叔的事。
小曼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这儿的事十分复杂。小姐失去了自由。而且周姐姐要利用你。”她双手比划着,“我是小姐的侍从,也是她的干女儿。但是,我知道的东西不多。别的事,你该问她。”
小曼带我绕道回去。
我望着路边的高墙。“这儿的情况和陈强说的不同。这里肯定出了一些事。”
“你能帮我找到陈强么?”
小曼听了,点头。
“我可以画张地图。你可以去这个地方找档案,或许能帮你找到要找的人。可是,如果被发现,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还有,你记得欠我的东西。陈强说,你学过修补琴的技艺。请你把木屋的提琴修复。”
我回到住所,看了看地图,记住方位,等到天黑,便悄悄离开院子,顺着花圃小路向西去。半路上听到前方传来脚步声,藏身花圃后。侧头一瞥,看到外人闯入,认出是当晚全半山的帮手之一,觉得事情十分蹊跷,怕他们对庄园不利,便悄悄跟着去。
我看到对方进入一个由安保系统重重保护的小院,便纵身翻过一道带电网的墙,进入那隔壁的院子中。这些安保系统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我藏身花丛后一看,高顶的建筑似乎是座教堂。我闪身躲入墙后。一队五人的巡逻队从旁经过。
我从地窖进入屋子,绕入楼内。
地下廊道的尽头是一铁门,铁门上有密码锁。
我把耳朵贴在锁旁的铁皮上,心想:“这锁是十五年前恩师的专利产品,专供同门帮会。”然后轻易地打开密码锁,闪了进去。进入密室。密室是一间“香堂”。墙上摆设着香炉和许多神位。对联是“地镇高岗……,门朝大海……。”横批三个镏金大字“三合堂”。
我用手点一照,堂口匾额果然写着红叶堂。不出所料,这就是恩师让我转会过来的地方,也是东叔密函中搬救兵的的地方。
我绕过香堂,来到后面的廊道。
我避开监控器,朝右侧身挤入书房的门缝。用手电筒一照。书房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许多红本子。我取下一看,是入会的志愿书。估计有上万份。原来这儿是帮会的秘密档案室。一张桌上摆着文房宝。还有一份将庄园与帮会交给周喜儿代为管理的委任书。甚至还有帮会各堂主的私人资料,历年经营的账目。还有一大迭纪要。打开一看,竟然有各次暗杀行动的评估和纪要。纪要除了本人写的过程,还有一个叫杨东义的人写的评价。我查找着,想找到那个姓白的女子的档案。档是按照首字笔划排序的,我在第五个架子找到同笔划部分,但架子空着一位,唯独缺了一份档,只好放弃。
一旁还有一些古董和字画。
我拿着手电筒照着。继续找那份档。却发现这儿已经被人翻乱了。在数万档案中找一份十几年前的关于一位叫月琦的人的档,委实困难。忽然在墙上,看到一张奇怪的合影。合影中的一人,竟然是东叔。我藏了照片,继续找寻。进入左边的一房间,阴凉的风扑面而来。里面是六个铁架子,架子上放着枪支弹药。
我又继续潜入,看到一旁的房间没有铁门。
我悄悄闪身进去,用小手电筒一照。发现这儿是供奉堂口的先烈的忠烈祠。自上而下,足足数百牌位和照片。新近的也有十余人。许多牌位前挂有铁红花。我有些诧异,我数了数,心想:“这堂口,最近似乎伤亡惨重。戴红花都是正式的杀手。”
我突然看到了铁先生的牌位。
我找不到线索,继续向下走去。廊道尽头,看到一个头发蓬乱的中年男子,被锁在地下室。
我明白了。“地图上的地方,就是这儿,不是陈强的住处。”
几个保镖正要察觉,被我突然出手,三两下打倒。
枪声再次响起。我越发的疑惑了。
我似乎听到了女子的求救声。
我徘徊着,小心翼翼的从窗户离开屋子。钻入院子后的林子里。
前面传来女子的说话声音。我悄悄在树干后向前望去。一个女子,背对着我。只见她举起□□,交给身旁的一个男子。地上是一个少女,还有一个男子。两人已经不动了。遍地是血。几个男子,把少女的尸体搬运走。地上的少女,并不是遗落书籍的少女。也不是小曼。穿的衣服是庄园仆从的。是当日在小楼一层大厅中,引我们上楼的侍从。看身上黑三角纹身,似乎是黑龙堂的手下。
我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转身离开。那个被打残的男子,被翻过来。我认出了他,“清龙会的人!”在和陈强连手,对付清龙会的当晚,在海港城见过他。我看看他血肉模糊的脸,惊骇了,“是清龙会的青龙堂的二号头子。大富的兄弟大勇。当夜我们交过手。”
“是谁派你来的?你来偷什么东西?你怎么能混进来?”
“哼,我再问你一次。你的大哥是谁?是谁派你和那个少女混入庄园的?你和地牢的叛徒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黑岳的手下,冲着兀鹫崖的东西来的?”
男子就是不松口。
负责安保的翟光祖吩咐他们将此人押走了。
我心里,却愈发的疑惑了。
“本以为远离了海港城的战斗,可以安心修养。没料到对手竟然就在身边。对方不敢暴露身份。我也不敢直接动手。——这可好了,明争成了暗战。”
我悄悄跟着他们,进入庄园后山的祠堂后堂。
他们陆续在议事厅内的太师椅坐下。
我正要离开,忽然看到一个高瘦但精壮的人坐在椅子上。
我心里十分疑惑。看身形,那人似乎就是骑摩托车帮忙的人。
我看到那个男子的侧脸,认出是南海门的大杀手之一。
“为什么高赐会在这儿?南海门分裂后,他不是销声匿迹了么?”
因为当年陈强也是南海门的悍将杀手之一,所以,我有缘见过这些人。
周喜儿在和他密谈。
另一个女子,我也认识,叫做红玥。她是南海门大杀手里唯一的女子。
“他们都曾是陈强的手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内心疑惑。
我无意去听,可是,前后都是保镖,无法离开,我被堵在了那儿。
周喜儿拿着盒子,端详一会。“这么说,你们根本没得到那东西。”
高赐点头,说:“陈强那小子,是帮主遇害前唯一留在他身边的人。后来,他去投靠了宗先生。也带走了帮主留下的财产。”
“这么说,只有找到陈强,才能找到那批从黄旗社身上劫走的军火?”
我本不愿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可听到陈强两字,却不肯离开了。
“没错。当年帮主假装逐他出门,就是为了让他暗地带走那些军火,以免落入敌手。帮主早就知道我们不是黑岳的对手,硬拼毫无意义,只能浪费人力物力。而他有了这批军火,便可以用它当入门礼物,投靠宗先生了。后来果不其然,宗先生收他进门了。”
“好,你开个条件。”
“如果你帮我,取得那些军火,我就帮你们红叶堂消灭其它对手。”高赐说。
一旁的女子有些犹豫,转头对高赐说:“强哥不是不报仇,是因为先帮主不许他这么做。你我也明白,仇家太强大,报仇只是贸然送命而已。”
高赐一怒,瞪她一眼:“哼,他就是想独吞而已。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果他想报仇,总是有办法的。”
吕万在旁,也说:“对手十分强大,你们也仅能自保而已。现在,对手千方百计想打压我们。我们也需要各位好手帮忙。这是彼此合作的大好机会。我们各取所需,将来好处均分。”
“谢谢收留。可是我们不会在这儿白吃白住的。但是,你们吩咐的事,我会办好。等鸳鸯谷一战过后,我们会按照协议办事,暗地除掉那些人,再嫁祸给清龙会和太子。”
我恍然,原来他们也是来这儿投靠枫叶山庄的。彼此在山下的一战中擦身而过。陈强或许并不知道帮忙的人是旧日的同门中人。而帮忙的人只是受应喜儿之托,混乱中,也没有认出满脸风尘的陈强。
高赐问:“如果我们帮你,保护庄园,然后对付太子,你就能找到陈强?”
吕万说:“哼,这个当然。我几天前才见过他。他烧了全老儿的黑钱,现在估计在逃难了吧。”
高赐听了,神色稍和。
周喜儿说:“找到他,你们就能重新立起门户,重振过去的威名。”
高赐心动了。
红玥点头:“可是,你们要拿到那皓峰雪山上的东西,可不容易。当年的东西有一半在洪先生手里,另一半则因为宗先生的失踪而下落不明。除此之外,太子,清龙会,黑岳都在抢夺。况且,我们八年没见强哥了,谁知道他还肯不肯回来?”
“我知道这很难,但这是我的事,不劳你们操心。——只有得到它,才能帮助我们消灭对手。可惜,它被那个小妮子藏了起来。”
“那您有什么高招呢?”
“哼,我就不信她能斗得过我。过些日子,我打算派他们去干一场大的。然后我趁乱悄悄把资产转移。看他们还能耐我何。——至于那些东西,过些日子,时机成熟。庄园遇袭。到时候,危难之际,不怕她不给。”
他们继续谈着。
高赐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窜入祠堂外的花丛藏了起来。
我感觉事情不对,立刻转身离开。
我以为对手发现了自己。
我心想:“这些是无恶不作的南海门的杀手。形势不同。我得赶紧通知陈强。赶紧走,离开这儿。”
“什么人?”一保镖喝问。
我手臂的伤不小心被触碰,忽然一紧张,晃动了树枝。对手匆忙追来了。我急忙下山。眼看对方包抄而来,藏在花圃后。几个男子举枪追赶而来。我只觉身后有人拍自己的肩头。刚回头,有人一把将我拉入花丛。
小曼做个手势,让我不要说话。她竟然也在旁窥探。
她带着我熟练的躲避搜捕,朝小路前行。
突然枪声响了。
她把我推入岔路,自己去引开他们。
我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藏身树后,悄悄向外一瞧,看到身边的花丛里有人被抓住。
“你,竟然偷听?”
是小曼被擒了。
小曼被厉声责骂了一顿。
“哼,我盯着你好久了!”
小曼脸色恐惧。
“是那个臭丫头让你来偷听的,是不是?”
小曼摇头。
“如果你肯如实招供,我不但不会责罚你,还会重用的你。”她的冷眸如刀似地望着小曼,“是不是小姐吩咐你来的?”
小曼低头,不回答。
周喜儿打了她两个耳光,“叫你乱说话,这里规矩,都忘记了?”
“看你还敢处乱跑?还敢不敢和外人接触。还敢不敢来窥探。你到底受谁指使?”
小曼被打,却喊不出来。眼泪漱漱而落。
周喜儿举起枪,要杀小曼。
我拽住她的手,顺手夺枪。
小曼看着我,摇头。
小曼哭着。
我松开手。“不要责罚她。刚才是我,是我不小心路过这儿。要惩罚,请便。”
周喜儿突然举起枪,瞄准我,“哼,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这就结果了你。”
高赐身在夜幕中,在我身后,也用枪指着我。
“我们的事,你管不着。”周喜儿还要打,被我举起手臂拦住。我身后的高赐,被那个红布蒙面的女子拉走。
“小曼,我带你下山,这里都不是人。”
小曼摇头。
“住手。”一个少女来了,是洪可馨。
周喜儿说:“这小子不能留下。”
“他是我的客人!也是陈强的朋友。”
翟光祖当夜负责内院值守,带人来了。
周喜儿吩咐翟光祖,要严惩我和小曼。
翟光祖是小曼和哑巴的哥哥,也是何媤琪的义兄,与洪可馨关系不错,说:“这个,还要听小姐的吩咐。”
“不行!”洪可馨拦住她,“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也明白,得罪了他们一派的人,他们不会罢休。大敌当前,没必要多生事端。”
“难道没有他们,我们就不能存活?留下他,是个后患。”周喜儿不肯放人。
我冷笑着:“当然,对你来说,是后患。”
“我是为庄园好!可馨。当年华伯把你交付给我。我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了对得起他的嘱托。”
“——况且,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
“不要说了。喜儿姐,你可以回去了。”她神色冷峻,倒是有几分画像上的人的威严,“喜儿姐,别的事情,我可以依你。可是,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行!”她跨上一步,站在□□跟前,“我可以担保,他不会泄露这些秘密。”
我点头,“是的,我保证。”
周喜儿盯着我,微微点头,慢慢转身。
她朝洪可馨凝视片刻,忽然收起满脸阴云,嘴角含笑。“好吧,都听你的。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哪敢不听?”
洪可馨一句话不说,让我赶紧走,派哑巴“护送”到院子旁。
小曼受罚,被洪可馨用绳子捆住,一夜站在花圃旁。
返回小院子,我看了看照片,里面一人竟然就是东叔给的照片上的人。我内心越想越不明白,“东叔让我按照片找救兵,可是,无论我去哪儿,都找不到这个人。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说。因为东叔的救兵,与这儿的头头有关。”
我看保镖离开,出去解开小曼手上绳子。她不敢离开,说这是违背师命。
接下来几天,我依然如常的独自生活着。
嫂每天按时送饭菜来。
我也每天按时去爬山,锻炼。
我心里奇怪,这两个女子一个丑得可怖,一个美丽绝俗,但两个人的性子却一样的冷漠。不知为何,周喜儿会挟持洪可馨。不过,就算心里纳罕,但旁人的事,自己也不便多问。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深秋。放眼望,院子外漫山红叶,早已如火苗的焰顶端一般浓烈。我每日都留神观望,但那端庄身姿再没出现过。接下来几天。何媤琪送来许多书给我看,允许我今后在庄园的后山自由行走,说是洪可馨给我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