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璐出方案的速度很快,在电子烟行业被颠覆的时候,她也拿出了技术HR的招聘和培训方案。这个方案主要难点是怎么能够让技术口的员工愿意应聘HR的岗位,特别是研发。
不过后来她找老同事里的研发口问了问,似乎并不难,因为35岁以上的攻城狮里有很多都面临转型,不转也不行,很多公司对技术岗的“优化”就盯着35岁这条线呢。
这样她的招聘就简单多了,35岁精力并没大幅衰退,继续从事研发工作可能不像25岁那么能拼,但是至少做HR的精力肯定是足够的。而且技术也没落下,职场经验丰富,对研发人员的痛点更是有切身的了解。
至于运营口的技术HR相对容易招聘,刘璐一天时间打出报告,还有余暇问问楚垣夕,愿不愿意蹭一下热度,愿意的话就准备准备。
“准备啥啊?”
楚垣夕不明就里,只听刘璐说,“那个得绝症被逼退的游戏策划没有退路了,估计要干,你可以先写好爆文,什么时候他一发动你就补刀。也可以等他向社会求助的时候给他公开捐款啊。”
恰好袁苜也在,听了还挺感兴趣的,问楚垣夕:“其实还可以蹭的狠一些吧?比如宣布小康和巴人的员工只要在职期间无常了,不论得绝症还是车祸之类的,都给予一趣÷阁大额补偿,或者包了员工父母的赡养,或者包了员工子女的教育……”
说话间刘璐脸色剧变,而且袁苜还发现楚垣夕进入了她老哥的状态——扑克脸。袁苜顿时打住,弱弱的问:“我说错什么了么?”
“你有没考虑过,类似保险诈骗的情况?”刘璐黑着脸问,“这给我们做背调制造巨大的难度啊,还得调查员工家庭状况和精神状况。”
“这个名声的获得,对比需要花的钱,还是值得的吧?”袁苜转向楚垣夕,“楚垣夕你怎么看?你不是一直都想做慈善的吗?还问过我哥几回,有没合适的项目。这个就是真正的慈善啊。”
“是慈善,但是你有没考虑过,‘在职期间’的可操作性?真有这个规则,等公司大了,也几万员工了,说不定HR也得学着逼绝症员工离职了。只要不是‘在职期间’,公司省一大趣÷阁费用啊。这就不是沽名钓誉的小问题了。”
袁苜只得退缩了,看来确实有拍脑袋的嫌疑。
她不是陪刘璐过来的,而是因为另有要事。之前楚垣夕想要建立参谋部但是没有参谋长,伊丽莎白建议他撸一个米国的经济学家皮特希夫过来。然而人家已经礼貌的拒绝了,说是欣赏天朝的工作氛围不代表希望亲自去工作。伊丽莎白说,可能是顾问这个工作的吸引力不大。
楚垣夕倒是能理解,如果他创业失败赋闲在家,别人请他出山再次创业他肯定是蹦起来就走,但是请他去做顾问,作为一个已经曾经沧海的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是袁苜这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想跟楚垣夕合计合计。
这也是个曾经沧海的主儿,名叫王家朋,虽然说买卖太小了楚垣夕没听说过,但是看过履历之后,他很惊讶的发现对方的发展路径跟小康有某种相似性。
王家朋创业的是一家叫做家朋幼托的早教机构。不同于一般的中心化早教,他革新了模式,做的是全日制早教,把早教店面直接开进写字楼里,主打客户需求是高端白领妈妈带孩子上班。
其实楚垣夕小时候也是跟老妈罗玉华一块上班,每天坐厂子班车,坐在妈妈腿上,工厂的幼儿园就在厂子旁边,非常方便。但是那是国企,现在的经济结构大变样,已经很少有私企和外企开幼儿园了,所以这种需求肯定是存在的。
而且家朋幼托对标的是一家米国的托育服务公司名叫地平线之光,米国的先驱者不但做的不错,而且已经上市了,发展模式和财务模型都非常稳健。于是王家朋和很多创业者一样,看到米国模式成功,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搬回天朝,把拿来主义发挥到极致。
这些和小康模式无关,但是下面的失败历程就……
他们在转型写字楼托育之前经营的是传统的中心化早教,曾经进行过大量的早教机构兼并,然后整合运营。而且做的还不错,通过合理运营以非常快的速度让这些并购标的物实现扭亏,然而扭头就调整了自己的赛道,跳到全新的、空旷的写字楼托育中,没有什么直接的竞争者。
这个过程可以强行类比巴人和小康的关系,先做一个赚钱的,然后跳到空旷的赛道中,没有巨头笼罩,可以夺命狂奔,天使轮的融资也是创始人自身+作为前身的中心化早教企业一起出资。
其后的路数就是网络营销+地推,和小康门店地推也是一个意思。
然后的过程略有不同,家朋幼托资金更充裕,发展模式也更便捷,因此起家于帝都,在做A轮融资之前就跑到西湖市发展了第一家复刻店,启动全国积累数据和复制经验之路。而后才做了A轮融资,拿了几千万。
巧合的是郑德也是此时投了钱进去,更巧的是家朋托育同样是2016年初开始创业,跟原世界的小康如出一辙。
楚垣夕觉得这就是袁苜把人推荐过来的原因了吧?确实是怎么看怎么像,顺序略有不同而已。
不过家朋和小康的命运也在这里出现了分叉,因为家朋的A轮是签了对赌的,而小康的A轮融资不包含任何意义上的对赌,只负责收钱,连名义上的对赌都杜绝了。
这份对赌让楚垣夕感到比较意外,在2017年全年营收不到1000万的情况下,对赌要求家朋2018年做到5000万,19年一个亿。
在不提升客单价的情况下,这个数学题太好算了,就是假设单店获客水准能够维持的情况下,规模扩大到五倍和十倍。
如果小康签下类似的对赌楚垣夕倒是有信心完成,无非就是扩大规模嘛。小康门店虽然也是劳动密集型,但是只要经过标准化模块化的培训,任何人都可以很快上到店员岗,人力方面并不是界限。
但是托育行业有着根本性的不同,要的是老师,是专科人才,不是随便上大街上拉个大妈就能当托育员的。所以它的扩张是有界限的。
而且小康便利店可以逮哪哪开,虽说最好是小区和写字楼,其实有人流的地方都行,但是家朋的托育肯定对选址有更严苛的要求。
这份快速抢占市场的心倒是容易理解的,拓展规模需要大量的资金,所以冒险签下一份有风险的对赌,但是……楚垣夕有很多的糟想吐。
结果再往下看楚垣夕发现自己想多了,人家都没坚持到对赌检验的那一刻,直接死于经济寒冬。刚一进入2018经济严寒就来了,很多原本有需求的高端妈妈客户一下子也都勒紧裤腰带,客源锐减。
特别是时间到了八月份,创投圈有一颗大雷炸了,国家要求补税,创投基金过去多年的所得税要好好算账。
楚垣夕掐融资时间点掐的贼准,7月5号、10号以闪电速度先后完成了神器公司巴拿拿的融资,以及当时还叫巴人娱乐的A轮融资,巴人娱乐拿了三个亿,神器公司三千万。如果拖到8月,这事还就多生波折了。
实际上这个时间家朋无论主观意愿如何,必须开始收缩了,所有盲目的市场营销费用先砍掉再说,因为很难拿到B轮。至于对赌之类的,好在创始人没签无限连带责任,可以商量着来,共度时艰。
没有及时收缩是家朋犯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错误”,也是最后一个,家朋因为客源变少不但没收缩,反而设计了更多的促销活动,以刺激消费。
看到这里楚垣夕其实不用往下看都知道会发生什么,因为他前段时间才看过VIPchild。果不其然,当公司扩张势头良好的时候一切矛盾都可以被忽略,但势头受挫的时候,每个人都开始抠自己的小算盘,个人利益被置于公司利益之上,特别是公司规则不完善,有空子可钻的时候。
家朋遇到的问题比VIPchild更极端,销售端的个人KPI发生在客户缴款的时刻,但客户缴款之后还能退款。这个空子被销售员大规模的钻开之后企业顿时进退维谷,不改销售KPI是等死,改KPI销售员失去工作的热情,又陷入常凯申亡党还是亡国的悖论。
其实VIPchild的问题也不小,但是体量更大,抗风险能力更强,所以撑时间也能撑得更久。而家朋这种估值才小几亿的身板,比巅峰视效差的体量还小,当时就不行了,没有等到2018年底核算对赌,迅速走向散伙。
“确实比较巧啊……”楚垣夕看着袁苜提供的文件,心说您郑德的投资实在是,该怎么说呢?都怪我觉醒的太晚了,让你们有钱没地方花去。郑德这趣÷阁投资是发生在2017年的,已经完全记为亏损了。
“那,见见?”袁苜精神一振,“王家朋清盘之后现在基本上还在舔舐伤口,我看了一下感觉他踩过的坑挺典型的,而且和小康发展路径神似,未来小康可能也会遇到类似的问题?”
“而且这人其实挺有能力的。”楚垣夕点头,即使从时间线的这头往回看,瞄准2016年初,这条赛道也仍然是很不错的,和便利店赛道相比更空旷,只是天花板低了不少。“2016年选中这条赛道本身有水平也有胆量。你们17年因为什么投的他?”
“他吧,在德意志学的经济数学,硕士,精算专业。”袁苜慢慢说着,看到楚垣夕缓缓点头,德意志的大学,出名的严出,硕士更不是好拿的,跟英吉利、米利坚都不一样。
“所以王家朋特别善于做模型,定标准,做计划。我们看上的也是他这一点,他做托育之前的早教,拓展速度非常快,靠的就是模型更准。”袁苜其实也全程围观了那次的投资,当时觉得特靠谱,然而风云突变,实在是被大环境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初创企业的规模即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又是护身符,大到一定规模之后抗风险的能力是暴增的,要命的就是怎么能够快速的跑过这个节点。
“那,最后一个问题,他的托育散伙了,有没把家长的钱还上?”楚垣夕慎重的问,这涉及到对方的破产是怎么个清算,是跑路式破产还是体面的破产?不过按说袁苜但凡靠谱一点这个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楚垣夕例行走走过场。
没想到袁苜一愣,“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
因为她到小康来工作,郑德那边就渐渐顾不过来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听他老哥或者其它郑德的人转述。实际上家朋托育今年上半年就已经破产清算了,她了解家朋的开始,并不了解终末。
“那你可得好好问清楚喽!这人的信息谁给你的?不是你哥吧?”
“不是啊,哎你怎么知道不是?”
“要是你哥的话他不就直接问我了?还用从你这转个二手的?”楚垣夕心说您这不挖坑么?
跑路式破产要上强制执行名单限制消费的,俗称老赖。虽然说这年头老赖横行,特别是四大一线城市,扔一块砖头出去不见得能砸到个老赖,但到银行排队办业务的时候是很可能碰上的,比如另一个做英语教育的创始人跑路,前些天刚被学员堵在银行。然而,真把老赖请到公司做顾问,这传出去是什么意思呢?用户还敢办会员身份吗?
“嘶……是委员会的一个叔叔。”袁苜心说这里难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她赶紧打开微信问她老哥,结果不等她问,楚垣夕随手百度了一下,然后就是我了一个去啊!不但拖欠家长N多的钱,每人几万的样子,还欠好多老师的工资没发。而且人家财务手段非常娴熟,一个人控制十几家拖拉机空壳公司,宝妈们打款都是打给A公司,但是签托育合同分别跟BCDE签,这想维权的时候可费死老劲了!
楚垣夕心说老夫到现在都特么身价百亿了,一共也没注册十个公司,而且好些还是巴人传媒,也就是朱魑那边为了经纪业务的行规而不得不注册起来的拖拉机结构。是不会吗?显然不是不会,楚垣夕的财技一样娴熟,朱魑注册拖拉机还是他提点的呢,只是因为——不需要!无论巴人还是小康都不需要坑爹,所以并不用搭建坑爹结构。
换言之,这个家朋托育打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以坑爹为目标的结构了,这特么!
袁苜看完一阵无语,捂着脸走了……
然而马上她就释然了,之后的两天里,先是王校长清空了微博,明显就是粗大事了,眼看就要往限制消费名单上靠,紧接着公孙老师也上去了,而且当天就发了长文章,表示要靠卖艺把帐还上。
这么大名鼎鼎的人都上了消费限制名单,王家朋那还算事吗?他就应该学公孙老师发长文章表示一定还钱!公孙老师能卖艺,他可以做顾问啊,这一下调性就变了,就好像大学女生出去卖是巨大的负能量,而失足少女不忘学业晚上工作白天上学就变成了正能量一样,小康也就可以表示欢迎了。
可惜就算同为老赖,有的人毕竟还要点脸,发不出公孙老师这样的文章。而公孙老师发文之后居然被粉丝热赞,一时间什么“你欠我们一个成功”、“老兵不死只是不忘初心”、“应该选择体面的破产”之类的声音高涨,把伊丽莎白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为什么伊丽莎白生气呢?因为她要去东南亚做小康,主打的不是共享单车而是共享电动滑板车,需要找代工。本来代工这种事是很正常的商业流程,交点订金就可以准备拿货了,伊丽莎白背后又是名声鹊起的小康,有名有姓有店面,有几个亿的融资,不是什么大问题,搁往年甚至订金意思意思就行。
结果就是因为有公孙永浩这种超级老赖祸祸市场,顶着如日中天一样的名声,脸不要了把耍赖这项事业耍出新花样,导致现在代工厂一听说神马?有名就想不给钱?看我口型,哥乌恩——滚!
公孙永浩之所以这一回没耗过去,是因为他错翻了眼皮,欺负到手机代工产业链内鼎鼎有名的OEM大厂头上。两江辰阳耗的起,连着上了三次法院,随他怎么兴妖作怪怎么拖延,直到送到老赖名单上。那谁知道有多少耗不起的小厂被账期拖黄了无声无息无奈倒闭?工人发不出工资,企业主倾家荡产,这叫不忘初心?
可笑的是这些企业主说不定还要因为被拖黄了转而欠下别人的债,然后也上消费限制名单。
看着乌烟瘴气的微博,伊丽莎白这种史诗级别的老赖气得浑身发抖:“他干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本质上的不同,但是我的国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歌颂我!你们的互联网病了!”
楚垣夕感觉到浓浓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