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神上好言相劝,不过小神心意已决。小神心知此去回头无岸,但有一事相求。”玉晚舟说着,缓缓拂开衣袍跪了下来。
嬴姒轻叹一口气,侧眸望了一眼熟睡的婴儿。
“玉无情作恶多端,犯下诸多罪孽。天道罚不了他,便罚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这孩子他生来无魂,命里注定是个痴傻儿。小天为了报仇强行投胎在姬紫欢腹中,以致天降异象,这孩子被当做了邪祟之子。殊不知,小天也在无形之中,救了这孩子一条命。”
若是这孩子未曾被洛天占据身体,诞世不过百日便会陨落的。
一个无魂之人,等同人有**而无心,皆是违背了天地法则的存在。无心者,怎可存活于世,岂非逆天也。
洛天占据稚婴的身子,虽有错在先,却也冥冥中,又为这孩子续上了救命的香火。
而这孩子生来无意识,自然而然是不会认姬紫欢的。
且日后有她教导,更加不会入仙籍。
他虽有仙骨,然尚且年幼。
是以她在他体内施下了神族秘术——秘术会一点一点改变他的天资和根骨,将他带向神族之门。
当然,嬴姒已经抹去了洛天所有的前尘往事。
她要她的小天,这一世长乐无忧,前程锦绣。
最初那一世,她欠他的那场天真无邪,这一世,便还上了罢。
嬴姒只是告诉洛天投胎到无魂婴身上的一事,并未将其他告知玉晚舟。
得知这稚婴不愿回到姬紫欢身旁,玉晚舟并不意外,只是稍有些惋惜。
毕竟舐犊情深,哪怕他是邪祟之子,也是母后怀胎十月诞下来的麟儿。
只是母后大抵是要失望了。
“小神知道了。神上,小神可能会冒犯神上之名,但求神上莫怨小神。小神告退。”玉晚舟起身,作揖一拜,浅浅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瞧上去温和无比的嬴姒,怔了一怔,缓缓转身离开。
嬴姒抬眸,望着那道消失在缥缈仙气之中的翩然白影,目光一动。
“太子殿下,此生……不复相见——”她轻轻启唇,而后垂眸。
嬴姒知道,这是她和玉晚舟此生此世,最后一眼见面了。
或者说,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玉晚舟。
玉晚舟离去之后,便来到了凡界与仙界的某一交界之处。
那里有一批黑压压的人马。
放眼瞧去,皆是金眸闪烁,一阵仙气飘飘,可不便是仙界的天兵天将么。
这些都是忠于玉晚舟的亲信,追随他已有数百万年之久。
其中不乏仙尊之境的大能,甚至还有好些,已经无限接近仙帝之境了。
见到玉晚舟现身,这些天兵天将纷纷对他俯首作揖,齐齐宏声道:“末将(臣等)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吾已非仙籍,诸位爱卿免礼。”玉晚舟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朗朗回应。
“殿下,您当真入了神籍了?”一个亲信望着他蓝登登的眼睛,颇是不敢置信,却又激动万分。
入神族好啊,入神族好!
神籍那可是万族梦寐以求的,纵是烧香拜佛也不一定能如神籍。
殿下这说如神籍便入神籍,那日后若是成仙界帝君,岂不更加有一番作为。
玉晚舟微微一笑,但不言语。
他将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示意众者起身。
而后转过身子,面朝凡界。抬袖一挥,一处祭台轰然落地。
玉晚舟缓缓走上祭台,又施法变出一鼎香炉,捻诀祭出三支长烟。
“长天在上,神灵为证。仙界玉帝,肆意屠杀生灵,不以天下为己任。青丘世代恭谨纯良,从不违背天条。然,一夕灭族。而今更要封邪魔之辈为我天妃,仙魔世代仇敌,岂可乱族而存!霍乱天下之大罪,玉帝岂配为君!今吾弃仙入神,以赤忱心立誓,以手中长剑为证,誓推翻玉帝权,擒拿邪魔妖女,扞我九界苍生!”
玉晚舟慷慨激昂地一番说辞落下尾音,在众者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举着点燃的长香拜了三拜,而后插入香炉之中。
“又要闹天宫吗?算俺老孙一个!”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那来者脚踏七彩祥云,一身锁子黄金甲,两眼金睛如火,手扛一把黑色铁棒。
此子非是那花果山齐天大圣孙悟空,又是何者?
“大圣?”众仙皆愣。
孙悟空落地,一根铁棒插入祭台,掀起无数尘埃。
“玉帝老儿和俺老孙说阿紫已经入了凡尘轮回,折尧神上亦如是。只是俺老孙万不曾想到,阿紫已经被抹除了前世所有记忆,甚至对俺老孙恨之入骨。此等杀妻之恨,俺老孙岂会心平?今儿不闹他一闹,俺老孙这齐天大圣,便不当了!”
原来,自那日孙悟空见过岑禾之后,便急匆匆去了凡界寻找心上人。
心上人是找到了,只是孙悟空察觉到她忘记了前世所有的记忆,还被刻意篡改了一番。那女子对他仇视的紧,他心头恼怒之下便又想要返回仙界,质问玉帝。
不料适才回归不久,便碰上了带着一帮天兵天将要造反的玉晚舟。
他心头念起,索性也现身,想要随着玉晚舟一同破开南天门,再如千百万年前一般,大闹天宫。
“臣等愿随神君殿下,破开南天门,直捣三十三重天!”
众天兵天将面面相觑,想起前不久青丘之难,只觉得兔死狐悲。
他们都追随玉帝陛下许久了,见过他的无情凉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青丘灭族,他们心头难免多了几分苍凉之色。
也许,玉无情他真的不配为君。
于是,他们齐齐俯首作揖,对着这位一身白衣如月的公子哥儿拜了下去。
玉晚舟祭出一柄长剑,化开自己的手腕——他并非纯正的玉氏一族,原身乃是半玉半仙,体内自然是有血的。
鲜血瞬着长剑滴入大鼎,大鼎一阵颤动过后,身下顿时浮现出一道瞧上去甚是古老的阵法。
“今朝,吾与尔等歃血为盟,不破天门不还朝!”玉晚舟举起满是鲜血的长剑,大声一喝。
“臣等允命,誓死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