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一桩婚事好不好,根本不是看成亲男女有没有感情,幸不幸福,而是以两个家族有没有彼此得利,有没有长远的共同利益来考量。八??一中文 w?w1w.婚姻中的男女感情再好,若是两个家族利益关系破裂,那也是多半得和离的。若是两个家族的利益关系尚好,男女感情再是不好,那也是不能随意和离的。(古代是没有离婚一说的,和离也不是古代离婚的另类表达方式。和离是两个家族为了解除联姻关系,又为了保存双方体面和表面上的和气,以男女双方感情不和为借口,用以遮羞的一种官样表达方式。)
因为凤梦大6的婚姻,多是这种情况,风染便认为,自己跟幻沙公主的婚姻早已经名存实亡,自己如今被家族所逐,又做了索云国的将军,自己并不能给汀国带来什么好处,这婚姻自然是要解除的。风染完全没想过要问问幻沙公主的意思,听幻沙如此问,风染讶然道:“难道公主殿下不愿意和离?”
“本宫不愿意!”
幻沙公主回答得如此干脆,让风染措手不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公主。双方既没有感情,也没有夫妻之实,两个家族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幻沙公主有什么理由要死抓住这段婚姻不放?
幻沙公主也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风将军既已写下血书,自然是要辞官的,界碑外,那两万索云军均可为将军作证。”看着风染问:“风将军辞了官,有何打算?”
这一个月以来,风染一直也在想,他辞了官,以后要怎么办?要干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干?要去哪里?或者哪都不去?风染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可是他心下终是一片茫然,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在是听闻到贺月的赐婚消息后,风染倒有些想回索云去继续自己的心愿,就算是寒着一颗心,那也是回去做他这辈子想做成的事。不过这心思,自然是不必告诉幻沙公主的,风染正想着说词,幻沙公主淡然一笑,开口道:“留在汀国吧。你是我汀国驸马,想回来,自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借口。本宫已经派人向万盛卫飞骑传书,让父皇不要接收那三座城池。至那十万石粮食,便当是风将军辛苦半年的俸禄。”那三座城池,接收过来,汀国不一定守护得住。相对的,索云富强,汀国贫弱,那三座城池里的百姓只怕就不愿意成为汀国之民,接收三座空城,有什么用呢?汀国目前正当缺粮,那十万石粮也可暂解燃眉之急,倒是必须接收的。
“公主殿下想把在下留在汀国?”
幻沙公主微红着脸颊,目光盈盈地看着风染:“我汀国一样有百万军卒可风将军驱策,只要风将军肯点头,本宫必定说服父皇,将汀国的兵马军政,悉数交予将军。将军在索云所图之事,在我汀国,一样能成。”顿了顿,压低了一些声音道:“我诸位皇兄皇弟,才能平庸,轻薄浮夸,将军襄助本宫登上大宝,你便贵为皇夫,你我夫妻共掌汀国,称霸凤梦,待本宫百年之后,汀国便是你风氏子孙的江山……”
幻沙公主竟然打着这么个庞大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跟郑家的盘算合节合拍!怪不得郑家一直安静地在万青山上休整,还时不时地帮着幻沙公主守护山道,抗击雾黑蛮子的攻山,郑家,莫非已经跟幻沙公主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知道风将军意下如何?”幻沙公主转开目光,道:“幻沙蒲柳之姿,难入将军法眼,将军若有心爱之人,幻沙自当以姐妹相待……”猜想索云国敢赐婚公主,应该是风染跟公主早已有了什么纠葛吧?不然以风染的洁癖,是很难跟陌生女子做那事的。幻沙自知,她只是中人之姿,也缺乏女孩儿的温柔娇俏,偏生风染又洁癖,只怕难与风染行敦伦之礼。暗忖闺阁之事,她必须做出让步。
风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道:“公主!”
索云国已经八国合一,嘉国和乌国不肯合国,便一直雾黑蛮子的包围圈里苦苦挣扎,简国则弃国出逃海上。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一等雾黑蛮子撤退,中路三国的同盟就自然瓦解,索云国必定会想办法兼并汀国喆国,甚至有可能不惜动用武力。想保住汀国不被兼并,就要趁早未雨绸缪。而以风染的才干和能力,只要把风染拉到汀国来,加以重用,就足以打击索云国,保住汀国。更进一步,说不定还能打垮索云国,使凤梦大6回复到以前多国并立,相互牵制的局面。正好,自己跟风染还有那么一层关系;正好,风染自己跑到万青山,送到她眼前来了。为了保住汀国,她可以不计较风染以前带给她的耻辱,她甚至愿意继续跟风染做挂名夫妻,她是汀国嫡公主,这便是她作为汀国公主的担当。
幻沙看着风染,并没有在风染脸上看到一丝动容,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从前,是在下轻狂,对不住公主殿下……在下不敢再耽误公主青春,这和离文书……”风染看着幻沙公主在烛光下的惨淡容颜,还是硬起心肠说了下去:“……公主自写便好。在下总是承认的。”
帅帐里是一阵难堪的静默,风染几乎能感觉到幻沙公主的难过。可是,他真的不明白幻沙公主有什么好难过的。他没有同意幻沙公主的提议,不想参合进汀国的内务,也不想再管郑家跟幻沙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幻沙公主应该是失望才对,怎么也不至于会难过。可是,风染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幻沙公主心头难过。有什么好难过的呢?风染本就拙于言辞,又没跟女子打过什么交道,要安慰也无从安慰,不安慰又觉得心有不忍,只得想着避开就好了:“公主,夜深了,在下告辞了。公主是要等公函来了再放在下离开?还是现在就放在下下山?”
昏暗中,风染似乎听见公主吸了几口气,从他桌边走了开去,但很快就返了回来,只是手里不知在哪里拿出一个酒壶并两只酒杯来,放到风染桌上,提壶斟满,公主把其中一杯递到风染手上,自端一杯,跟风染手上那杯轻轻一碰,道:“陪本宫喝一杯。”说完,便仰头把自己手上那杯喝了,拿空杯向风染照了照。
照常理,在宴筵上,双方碰了杯,对方又已经喝了,自己当然也应该干掉才不失礼。
风染却端着自己那杯酒站着不动。
公主又替自己斟上,再与风染相碰,再次仰头一饮而尽,再次亮出空杯向风染照了照,然后看着风染。
风染苦笑道:“在下不饮酒。”
幻沙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喝酒?”还是说,站在她面前的压根不是男人?自己看上他,实在是自己瞎了眼?赌气似的,幻沙又斟满一杯,又与风染相碰,又一饮而尽,又把空杯照向风染:“本宫已尽三杯,将军连一杯也不肯作陪么?”大约是因喝了酒,幻沙的脸颊微微泛红,眼里水光盈盈,含着笑,便那么看着风染。
贺月把烈酒渗入葡萄酿里,害得自己以为喝了媚药,以至于在身体上失守,大败亏输的惨痛经历,只要思及,便让风染痛彻心扉,从那以后,除了贺月赐酒,不能违抗之外,风染便滴酒不沾。看幻沙公主如此难过,那盈盈的带着水光的眼色便似要把人凌迟了一般,风染更是不敢久呆,放下酒杯,歉然一揖道:“在下先回牢里,等公主殿下示下。”说毕,便向门口走去。
“站住!”
这次风染并没有站住,只道:“天晚了,公主殿下早些歇息吧。”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门帘。
“风染!你听好了!本宫不会和离!本宫也不会允你纳妾,你要敢纳妾试试!”这是最后一招,幻沙不想用,却不得不用。自己坚持不和离,索云方面要是硬行赐婚,公主嫁给风染就只能算是妾室。皇家的金枝玉叶嫁给将军做妾室,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多半这婚就赐不成了;赐不成婚,想必对风染的信任和重用就会有所保留?君臣相互猜疑保留,将来总会给汀国方面留下一些可乘之机。幻沙公主只气得脸色潮红,一拳狠狠捶在桌子上,只把公主痛得抱着手直颤抖,等熬过了手上的剧痛,就着烛光细看,指节上有几处已经破了皮,流了少许血渍,皮肤下还起了大片青紫。
风染的身形只在帅帐门边略略滞了一滞,然后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随后隐约听见帅帐里,幻沙公主的拳头狠狠擂在桌子上,心下一紧,隐隐替公主肉痛。
帅帐中,幻沙公主地颓然坐下来,她忍下那么大的羞辱,抛去女孩儿的矜持,主动向风染示好,可是依旧无法拉拢风染,这让幻沙公主既羞惭又挫败,不由得流下泪来。呆坐了一会,幻沙公主便觉得身体里渐渐燥热起来,仿佛有股火,在身体里流窜。幻沙公主只把桌子上一壶冷茶倒来喝了,然后起身走到后帐,褪了衣衫,扯过薄被盖着躺下。
幻沙公主知道那是酒里的媚药药性作了,并不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