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栖兰和春柳一左一右的扶着曾氏,往屋子靠窗摆放的一张软榻而去。
将曾氏放在榻上,春柳解开她领口的一颗盘花纽扣,拿着手中绢扇为她轻轻扇起风来。
与她的镇定相比较,刘栖兰面色发白,眼眶中盛满了泪珠就要滴落下来。手足无措,见到母亲突然昏厥,不知道究竟应该干什么才好。
为她们打开帘子的,是刘祺然屋里的小丫鬟。突然看见这等变故,她呆了一呆,立即朝里屋奔去。
刘祺然躺在床上,突然听到外间的变故,心头大急,但太医嘱咐他不可乱动,只好着急的挥手,让高义去看个究竟。
他厌倦那些个莺莺燕燕,那些接二连三爬上平国公床的通房丫头和姨娘们,在他看来,就没有是一个好东西。
因此,在他的房里使唤的,并没有贴身大丫鬟,只留了几个小丫鬟听用。
伺候他的,便是长随高义和几个小厮。他还未成亲,住在外院,倒也不怕不合规矩。
高义匆匆到了外间,见到曾氏面色潮红,额角有明显汗迹,唬了一跳。忙道:“这日头毒辣,夫人估计是被晒得中暑了!”
他这些年和刘祺然在外面厮混,别的没有长进,见识倒是涨了不少。
曾氏的这个症状,他在外头见过。那些做苦力的,若是在日头下晒得久了就容易患这个病症,医馆的大夫说是中暑。
“中暑?”刘栖兰一怔,连面上的眼泪都忘记拭去。
内宅的妇人为了保养,从不在太阳底下行走,她从未听说过,太阳晒的久了还会得病。
但作为丫鬟,春柳隐约听家人谈论过此症,心下便信了个十成。问道:“既是中暑,该如何是好?”
高义将软榻便的窗户推得更大一些,又将屋中其他窗户都打开。
端午这日的太阳虽毒,但空气中并没有暑气。门窗大开之后,新鲜的空气流动起来,带来阵阵凉意。
此时,小丫鬟捧来一杯茶水,春柳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端到曾氏的嘴边,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从里间出来一名小厮,朝着高义问道:“义哥,世子爷问,夫人怎么了?”
高义忙跟随他进去,回禀道:“世子爷,您别着急,夫人应该是中暑之症,才会突然晕倒。小人将门窗都开开了,春柳在喂夫人喝水,应该不会有大碍。”
这样的病症,他见过好几个,看曾氏的脸色就知道,只是暂时性的昏迷,不会有事。
刘祺然点点头,不解的问道:“母亲怎么会中暑?”
“世子爷从堤岸上摔下去的消息,让夫人知道了,便去寻找你。哪知道等到了那里,世子爷已经坐了船往天津桥去了,夫人又急匆匆的返回。这正午的日头,爷您是知道的,夫人哪里受得住?”
高义几句话,将事情的原委交代清楚。他不光是只会陪着刘祺然胡闹,也是个能干的,否则也不能成为刘祺然的心腹长随。
听他说完,刘祺然有些恍惚。
在他的心中,曾氏这个母亲是相当不称职的。
管不住父亲的后院,那些个女人成天花样百出,她震慑不了,只能以泪洗面。看在年幼的刘祺然眼中,只觉得母亲懦弱无能。
等他的年纪稍微大些了,又发觉母亲对他一贯的宠溺,其实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眼下的他,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一项能拿的出手的本事。
他的心里,其实是有埋怨的。埋怨母亲在儿时对他的过分纵容,才让他成为别人眼中的废物。因此他才更不愿意着家,成日在外面浪荡生非,最终变成京中一霸。
他不耐烦听母亲的唠叨,甚至有些逃避,连为人子需要做到的晨昏定省也不履行,就是为了不愿见到母亲的面。
而如今,母亲竟然为了自己,在烈日下奔走,导致中暑昏迷。
这样的母爱,狠狠的撼动了他的心灵。
让刘祺然在不适应之余,更多的是感动涌上他的心头。
他朝里偏过头,让眼角的泪悄悄的流下。在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他一定会孝顺母亲。
既然父亲给不了母亲好日子,那就由他这个儿子来给。
……
曾氏靠在软榻上,在春柳的伺候下,凭本能的吞咽喝下去大半杯茶水,脸颊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好些,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刘栖兰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哇”的哭出声来,道:“母亲,母亲,你快醒醒!”
她一向自视胜高,但今日得打击接踵而来,她便方寸大乱。
先是有大哥受重伤,接着又是母亲昏迷不醒。两个至亲的人先后倒下,才让她猛然醒悟到自己的无力。
刚才有一瞬间,她心中闪过一个假设的念头,如果大哥和母亲就此死去,那自己会如何?
毫无疑问,以父亲的性子,顶多守满了妻孝便会迫不及待的娶进来续弦。
真到了那时,没有母亲和大哥的庇护,自己还要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妹妹,和体弱多病的幼弟。在这个家里,艰难的生存着。
刘栖兰打了一个寒战,为她心中设想的假设而感到害怕。
她不要这样的生活,大哥和母亲一定不能有事!
门外传来噔噔的脚步声,一名小丫鬟喘着粗气,出现在房里,道:“太医来了!”
春柳长长舒了一口气,遇到这种事,她的心里也是慌乱的。
只是,这个时候世子爷重伤在床,大小姐又被吓住了,只能靠她撑着。
……
王太医是一名来岁的中年人,他擅长的是骨科外伤的诊治。
他刚给刘祺然瞧完病开了方子,才走出街口,平国公府上的下人又急匆匆的追上来,说是国公夫人晕倒了。
他唬了一跳,道:“我并不擅长内科,怕是不对症。”
那下人哀求道:“我们这就去请胡太医,但怕时间上来不及,央您先回府看看。”
王太医想想也是,便回转平国公府,所以才来得如此快。
见到曾氏仍然昏迷不醒,跟随的药童拿出脉枕,他仔细诊过脉,笑道:“不碍事,只是中暑之症。”
他虽然专攻的是外科,但中暑属于常见病,他自然知道应对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