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对不起,勾起了我的回忆,曾经外婆在我疼的打滚的时候说的一样,再听到这声对不起,心很痛,连呼吸都是疼的。如今我再也不是那个一片空白的孩子了,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我抬起了头,头一次,看清了,看清了这个和我长得有些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人。他的脸色比我更加的苍白,看到这样,感觉有什么扼住了呼吸。
我可以自由的走路,而他只能靠轮椅行走。
我也不知道,当时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笑着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在当时的我的心里,我或许并不懂为什么要说谢谢两个字。
他疑惑的望着我,没有说话,两两相望,却是最陌生的人。
看到他这样,我或许找到了答案,“如若不是你,这场烟花,我不会如此清楚,那场烟火,也不会如此清晰,我想不再欠你们什么”。说完了这句话,也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我笑着走开,没有去看他的表情。
其实我们俩都不幸,可这是我们的命,谁也改变不了。
后来的后来,为了那场沉重,让我付出了代价,除了疼痛外,更是沉重,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了,也不再是空白的孩子了。
为了这一场代价,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年,我如鸟失去了翅膀。
期间,除了睡觉,除了疼的难受外,我只看到了为我忙碌的外婆。后来,稍微好些的时候,我让外婆搬了很多书。或许我并不懂书中所有的一切,因为我的世界里没有其余的色彩,或许我又有些懂,因为我在医院外生活了差不多两年。
懂或不懂,没必要去深究了,这段日子里书看了一本又一本。
最后我明白了,书里没有简单的童话。
我每日翻着字典,慢慢的学着。两年,两年间我学会了很多,看淡了很多。除了外婆外,我慢慢的把自己关了起来,除了微微疼,那时候庆幸自己本来就差不多的是一片空白。
外婆摸着我的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宝贝,你太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了”。
我笑了,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很平淡。
那些,终于让我长大了。
两年,两年,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等待。
有时候我看着外面的阳光会恍惚,有时候静静的听着雨会流泪。看着花开,不会再想去触碰,看见嫩芽,不会再去追究。
我若离开,便再也不归。
十一岁生日那天,外婆终于牵着我的手回了家。站在熟悉的门口,我曾经热切希望能在这屋子自由的眸子,也淡了起来。
过完十一岁生日,没过多久后,春暖花开。
我总会做着同一个梦,重复着同一个梦,一个不切实际,遥不可及的梦,很多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活在梦里,还是现实中,一切都开始恍恍惚惚。
那一年,外婆病了,病来势汹汹。
那一年,我照顾起了外婆的起居,一如她温柔的照顾我。
那一年,外婆躺在了床上,终于有时间指点我看书或者学习中的错误。
那一年,外婆和我说了很多故事,从她小时候一直讲到她女儿小时候又讲到了外孙的小时候,也开始讲山川大海,还有很多童话故事,更多的是说了那双人曾经也期待过自己。
只是,如今的我,心如止水,已经颠荡不起波折。
那一年,我待在她身边,收获了人生第一次温暖,受益匪浅。
那一年冬天来临,寒风冷得刺骨,没有想到身体恢复不到一年,又尝到了刺骨的冰冷。
埋葬了外婆,我一直待在那,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也不知道多久,感觉梦里梦外,一切都不真实。自己开始回忆着一遍遍,那些曾经与外婆的短暂日子,我觉得还活着,活着。
走出了墓地,感觉飘飘浮浮。
远远看见了那一对人,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站着。
这一刻,我终于回神了过来,有了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望着那屹立的墓碑接受了现实。
“你活着,他一直都不快乐”。
他们给我陈述了一个现实。
轻轻地话从风中飘入了我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我仿佛能看见玻璃房那个人眼中的泪。
此时的我,早已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好,我知道了,我不再欠你们什么,从此天涯陌路,只愿不再与你们相见”,我说了却十分的淡然,无悲无喜,悲悲喜喜都随着远处的墓碑埋葬了。
这么一刻,我只想消失在天地间,最起码,我希望哥哥是快乐的。虽然我无法体会到这一切,但是他能。跑了出去,仿佛用尽了我生命的最后力量。
迎面疾驰来了一辆大车,他没有想到,我同样也没有想到。
本来游离在外的人,便是漂游的。可我舍不得伤了每一个人,若不是我跑了出来,这辆大车是无辜的。其实我并没有要以这种方式结束,我知道这墓地的不远处,公路外,便是悬崖,若来时不能带来快乐,走时何必带来痛苦。
被撞飞的那瞬间,疼痛蔓延开来。
我清楚的看到了那对夫妇的惊愕,也看到了,从远处跑出来的人的悲痛,“不”。
被抛出去的那一瞬间,望着跑出来的玻璃房那个人的悲痛。我突然庆幸,他已经好了,能跑能跳,健康痊愈了。然后我的头不由得看向山中那竖立的碑,此刻心里却是甜的,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缘起缘灭,终究化为了灰烬。
突然大风起,被撞落到了悬崖,我明明仿若看见了外婆,让我好好活着。也明明看到了那人站在高崖处,撕心裂肺的嘶吼。
我只愿,桥归桥,路归路,各安天命,从此永不相见,后会无期。
那个玻璃房里的人狠劲的跑了过来,撕心揭底的喊着,“不,妹妹,妹妹……”。
惊愕的夫妻两回过了神,跟着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这个脚已经伸向悬崖的人,“儿啊,你醒醒,不要吓爸(妈)”。
大车的司机也吓坏了,望着高高的悬崖,跌落下去的人,全身瑟瑟,他没有想到在这悬崖的边缘,会有一个人冲了出来,那么快,让人措手不及。
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伸向悬崖的人终于木然的回过了头,“为什么,为什么”?
又转头望向了悬崖,“妹妹,哥哥一定会找到你,你一定要等哥哥,前半生是你护了我,下半生换我来护你,不再让你流离颠沛,也不再让你孤苦伶仃”。
只觉得无限的黑暗,耳边如有若无的呼唤,无尽的黑暗像是要吞进了自己,然后陷入了昏睡。
水带走了人,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
风和日丽,万里白云悠闲的跑着。大海上,驶来了游轮,游轮上,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那晒着太阳,闭着眼睛,脸上无尽的疲惫。
远远的拐角处,走上来一个人叹了口气,走了出来,“姨妈,何必这样,你还有我们”。
中年妇人听到声音,并没有接话。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走到了游轮的边缘,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一滴清泪滑落了下来,顺着那滴眼泪,涌现了一个孩子,“城儿,快,下面有个孩子”。
“孩子?姑妈,您怕又是幻觉了吧,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真的,是真的,是孩子,女孩,快,快”。
站在那唤作城儿的人,看到姨妈焦急的表情,快步走了过去。
海面上飘浮着一个孩子,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确实是真的。
一场救赎在这慌乱下有条不紊的展开。
从外到里,依旧是白白的一片,急救室的灯却一直亮堂着。
吱呀一声,终于在黎明的时候打开了门,“医生,医生,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疲惫的取下了口罩,望着面前焦急的人说,“那孩子,头脑有过比较严重的撞击,开颅手术很成功,身上骨折多处,幸好救治不晚,这孩子曾经过量抽血,身体过于虚弱,没脱离危险期,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黑暗,无尽的黑暗,想出去,却被困了。好像感受到了疼痛,又好像只是一片恍惚。
一句话无数次的盘旋在脑海中,我只愿,桥归桥,路归路,各安天命,从此永不相见,后会无期。是什么?为什么?而后又陷入了昏迷。
再一次睁开了双眼,白白的一片,疼,疼。
“孩子,你醒了”。
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如此温柔的人,充满了疑惑。
“你昏睡很久了”。
收回了眼光,白茫茫的一片,我是谁?头脑中一片空白。
“还记得什么吗”。
睫毛一眨一眨,该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只是你从海而来,根据医生给的结果,才知你十二岁了,你若想不起来,我便收养你可好”?
望着干净亲切又带了一丝期盼,心暖暖的,轻轻的眨了眨眼。
“你答应了,那你跟着我姓,我姓封,你从海里来,那就叫封海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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