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仟松长得比霍仟源黑,而且个子矮点,兄弟俩轮廓很像,但霍仟松看上去好像更沉默寡言一点,脸上有种说不出是怒气,还是怨气,抑或是悲戚的神情。
“咋就不说话了?”徐雅又问。
“都走了,我能说啥话。你那么小,咋能给我大哥当媳妇。”霍仟松一双打量的眼睛看着徐雅。
徐雅听着,差点喷血出来。
脸色一冷,严肃冷静的说道,“不管我年纪多大,你都得喊我一声嫂子。现在你哥和你妹都不在家,你想找谁去?”
霍仟松脸一横,“我谁都不找,我自己过。”
这家伙,口气不小,也不怕熏着人了。
徐雅在院子转悠一圈,对霍仟松还真是没辙。念在他胳膊被截肢的份儿上,她也不与他置气了。
到了院子里,跟送霍仟松回来的那些工友说了些话,将霍仟松受伤前后的事情打听了个清楚。
“这位大哥,照你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是矿洞塌陷了,砸伤了人,开发煤矿的人,都是怎么个安排法?像我家小叔子,就只给一千块赔偿金,以后要是没工作,这谁给安排?”
一千块的确是不少。
但要是用一千块买了一个人的胳膊,那简直根本就是不公平交易。
可眼下,霍仟松的胳膊,还真就是被人一千块钱就给打发了。
徐雅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抓着霍仟松的工友,想问的仔细点。
见那工友犹犹豫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嫂子啊,这个真和俺们没关系,人俺们是送来了,这个钱你拿着,给仟松兄弟他不拿,你先帮他收着。俺们现在就走了。”
那个工友说完,冲着身边几个人使个眼色,众人出溜出溜的全走光了。
“你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怎么就走了,人胳膊都没了,这事儿就嘴上交代下,什么都没有了。”
徐雅见人走,立刻扯住那男人的衣服,死拽着不放手。
“这个俺都说了,俺们管不着,真的管不着啊,全都是上面领导的事儿。”
正等徐雅再问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咆哮声,“不管你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啥。”
怒吼的正是霍仟松。
在徐雅愣怔的片刻,那几个工友已经离开霍家院子了。
徐雅没进屋,自己在外面呆了会儿。
对于霍家的事儿,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拿主意,她不是那种,爱管事的人,只想着过好自己跟霍仟源的日子,等着两年过去,土改后,自己做点生意,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在这个极为被动的年代,她什么都做不了。
像霍仟松这样,就是在煤矿底下被砸死了,顶多就是给点赔偿金,时下的所有煤矿都是公家的,难道还要她去找公家来给霍仟松要回那只胳膊。
一切都很现实,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无力。
并不是人无奈,而是这个时代。不允许你逞强好胜,强打出头鸟,并不是没有道理。
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徐雅想着,明天就给霍仟源的学校写封信,告诉他霍仟松回来的消息。
打定主意后,徐雅起身往屋里走。沉默着看了霍仟松一眼,将绑着他腿的绳子解开。
霍仟松得到自由,起身就往外走。
徐雅担心他自杀,赶紧问了句,“你干啥去啊?”
“我去跳河自杀,我都成了废物了,还活着干啥。”
霍仟松语气暴怒无常。
出奇的,徐雅倒是不想拦着他了,瞧着霍仟松离开的背影。
语气淡漠的说道,“随便你。比起被砸死在矿井下的人,你已经幸运多了,一个大男人,嘴上挂着寻死觅活的话,说不出也不怕丢人。想自杀你就去,正好前天河里刚放了水。”
徐雅说完,砰的一下将门关上,自己去了屋里了。
倒是霍仟松,可没真的去河里自杀,而是在院子转悠了圈,抱着家里那棵枣树,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屋里的徐雅,隔着窗子,看着霍仟松没出家门,倒是安心了不少。
本想提趣÷阁写封书信给霍仟源,正好下午的时候有快递员过来。不过眼下时间的确匆忙,写信也来不及了。
将拿好的纸张放在桌子上,徐雅起身,又出去了。
到了厨房,做了手擀面,正好面条刚下锅,李小婧就下工回来了,抓着镰刀,脸上洋溢青春的笑容。
在看到院子里坐了个男人,李小婧还有些吃惊。
“小雅,家里来了个人,是你家亲戚吗?”
徐雅嗯了下,又道,“是小叔子,好多年没回来了,出了点事儿,今天中午刚回来,脾气有点暴躁,你暂时先别去惹他。”
李小婧对谁都热情,徐雅是怕李小婧好心热情的主动去找霍仟松打招呼,反倒被骂一通,现在就先给李小婧打了防疫针。
站在厨房门口的李小婧,歪着头看了下霍仟松。
“看样子脾气的确很暴躁,不如霍连长,霍连长看上是黑脸,可对人脾气好着呢。”
“别说这个了,我今天做了手擀面,你快去端碗去吃饭。干了一中午,肯定饿的不轻了。”
徐雅催促李小婧去吃饭,她则是端了满满一碗面,送到了霍仟松的跟前,手中顺道捎了个小凳子,一并放在了霍仟松的面前。
“也不知道你的口味,今天就先做了面条,先吃着吧。回头我去供销社把你用的洗漱用品全买了。对了,刚才进来的那女生叫李小婧,和我一样都是北城来的知青,知青点的女知青都回城了,剩下她,我就先让她跟着我在家里住了。”
霍仟松看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眼神盯着饭碗。
却对徐雅问道,“你咋不回城啊,你那么小能嫁给我大哥,肯定是有所企图。别以为我不知道,女知青靠关系回城的,多的是。”
“霍仟松,我看你是小叔子的份儿上,加上你受了工伤不想和你置气。我可告诉你了,饭一人只有一碗,你要是敢给我踹了,你今天就甭想吃饭了。”
霍仟松伸脚想踢了凳子,徐雅赶紧厉声威胁。
快要倒的凳子立刻又平稳了下来,凳子上的那碗面,也安好无事。
徐雅转身,气在心头。
这个霍家小叔子,真不教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