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书已经完全适应了燕子楼的环境。每天，她只用做好燕子楼的流水，至于具体的财务账目都要留着庞三的妹妹休完产假回来做。兰书不懂那些会计上的东西，她也乐得清闲。每天的工作几乎用不了半天就完成了，于是，闲得实在无聊的她又开始关注那些股票、基金什么的。这些年攒下的那点钱都借给庞三了，现在想买点什么也只能望洋兴叹。
王总把兰书叫到了出去。陈经理要结婚了，而五一又是燕子楼最忙的时候，各种婚宴、寿宴甚至是满月酒，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排上了。
“王总，我能做什么？”
“你去参加婚礼就行。代表我，代表大家。”
兰书愣了一下。原本以为王总说这些话是要她到大厅帮忙，但没想到是让她去参加婚礼。陈经理的婚礼在老家举行，离着小城虽然并不太远，但开车也得两三个小时。王总肯定是去不了了，但燕子楼总不能一个代表都没有。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在王总看来，陈经理是个很能干的女子。
“那太简单了。”兰书笑了起来。
“我是真想去，可实在走不了。”王总一脸的婉惜。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帮你多喝两杯。”
“不知道，啥时候能喝到你们的喜酒？”王总突然把话锋一转，弄得兰书愣了愣神。
“王总，你说笑了。”
“说笑吗？我是等着哪天改口叫你老板娘。”
兰书不知道要怎么跟王总解释她和庞三的关系，但是，反正她不久也会离开燕子楼的，其实是不是要解释清楚也没有那个必要。所以，兰书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王总把兰书那笑意当作是默认了。一开始没有明白为什么庞炎廷会特别关照兰书，虽然有过很多种想象，但结果却还是在意料之中。
陈经理是在傍晚的时候走收拾东西走的。她的未婚夫开车来接她，那是兰书第一次看到陈经理的准老公，一个皮肤黑黑有些瘦瘦的男子。兰书以前听陈经理聊过，他们是中学同学，后来在外面打工时又遇到了，也就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陈经理的爱情故事里，没有那些起转回落，没有那些百转千回，更没有荡气回肠，是那样的平平淡淡。兰书有些羡慕那种平淡，与相爱的人在一起，然后平凡的过完一生。
夜晚的宿舍原本就很安静，陈经理走了之后兰书一个人在宿舍也就更安静了。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也没有人问她‘怎么了’，而她的叹息声越发地大了，反正也不会吵到某人。
许慕森发了信息过来，说是刚应酬完回家，问她睡了没。兰书看着手机屏幕，打了个哭脸。然后，许慕森就打了电话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完没了地聊着。仔细想想他们这些年的相处，似乎都在印证一个道理，他们可以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知己，但真的没法是相爱的恋人。兰书在说着说着的过程中，也就渐渐睡着了。许慕森泡在浴缸里，每天都是繁忙的工作，下班之后有时候还要为了工作应酬。面对各种各样的人，但却总在说着各种各样的假话，也只有跟兰书聊天的时候，他才可以是本来的样子。可以说真心的话，可以不用计较对方是别有用心。
兰书在五一前一晚回了重庆。她听说许慕森的父亲回城里来了，所以想回来看看老爷子。
许家的老房子在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是当初许老你子单位分的房子，老两口在那里住的时间也比较长。后来老两口退休了才在乡下买了别墅，这几年老两口也一直在乡下养老。如今只下剩下老爷子一个人，再回到老房子里，恐怕更多的是对老伴的思念。
“爸！”
敲开许家老房的门，无视站在门口给自己开门的许慕森，兰书先看到了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老人。
“吃饭了没？”
老爷子的脸上有了笑容，依旧像当初一样的和蔼可亲。
“还没呢。家里有什么吃的吗？”兰书也像从前一样，没有任何见外地问道。
“我们都没吃呢，爸说要等你一起。”
兰书听到这话，立马给了老爷子一个拥抱。他们从前是公公与儿媳的关系，现在，兰书希望他们能是父女的关系。
“爸爸听说你要回来，一大早就去市场买了好多菜，我当初从德国回来也没这待遇。”许慕森在旁边故意有点吃味的样子。其实，他很高兴兰书回家来，那样家里就能热闹一些。只有他和老爷子的家，真是安静得连颗针掉地上都能听得真真的。
晚饭是在很融洽的气氛中结束的。兰书跟老爷子很有话聊，若是有外人在，肯定认为兰书是许家的女儿，而许慕森才该是许家的女婿。吃过饭，许慕森收失的残局。自从兰书嫁到许家，兰书就从没让许慕森干过家务活。这一回，是许慕森自己主动要干的，而兰书倒也没有坚持。
“兰书啊，你能来真好！”老爷子有些感慨。老太太去世后，老爷子像是越发地老了。
“爸，等过一阵我那边的工作结束了，就回重庆来。到时候就可以常过来陪你。”
“好，好！”
老爷子一连说了两个好。在他眼里，兰书是很懂事的孩子，也是难得的好儿媳妇，可惜呀，是自己福薄，也是自己那个儿子没那个命。这辈子，他们本来可以成为很好的一家人，可是现在，没办法了。
“爸，你没事就跟楼上楼下的老同事到处转转，别一个人闷在家里。慕森那么忙，平时也没办法多陪你，但他心里肯定记挂着你，你也理解理解他。”
老爷子的眼泪花都快出来了。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兰书不但没有埋怨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反倒是站在儿子的立场，老爷子这心里就更是多了些感慨。
“孩子啊，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兰书苦涩地笑了笑。难不难，这三年都过来了。虽然曾经那么恨许慕林，但现在连那些恨也没有了。
“爸，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我和慕森，这辈子没法做夫妻，可以做兄妹的。事实上，慕森一直对我都很好，像个大哥哥一样。”
“我呀，有时候想，这辈子还真没什么活头。女儿早早离世，儿子嘛……”老爷子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许慕森收拾完厨房出来时，正好听到父亲这话。他的心里也挺难受的，这也是他从前一直无法跟家里说自己秘密的原因。
兰书陪老爷子聊了好久，而许慕森更多的是坐在旁边倾听。直到老爷子有些累了，然后回房去睡，客厅里才只剩下许慕森和兰书两个人。
“还没跟爸妈说我们的事吧？”许慕森剥了苹果递给兰书，兰书拿到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
“一直想找个机会，可一直没找到那样的机会。不过，早晚还是得说的。”
“若是当初你嫁的不是我这样的人，或许现在很幸福。”
“那你能让时光倒流吗？”兰书一边嚼着苹果，一边看着许慕森。
许慕森摇摇头，然后有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如果时光倒流，或许我还是会想嫁给你。”兰书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那一下像是在嘲笑那时候的自己。“其实，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怎么那么说？”
“从小地方来的我，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站稳脚跟，其实单靠自己的努力恐怕永远也达不到。而你，符合了我对于男朋友的最美好的想象。人很帅气，也有能力，说话时也很温柔，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人物。二十多岁的女孩，恐怕大都会如我一般的爱上你的。老实说，当初你也是把我给看穿了，所以才会跟我说结婚的吧？”
许慕森没有回答，似乎也就是默认了。
“如果没有遇到你，可能是幸福，但也可能不幸福。人生，没有如果，所以也没有那些关于如果的想象。遇见一个平凡的人，然后一起生活，一起为那套该死的房子打拼，每天睁开眼就欠银行二百块钱。可是现在，与你的三年婚姻，你把我想要的都给了我。车子、房子，甚至离婚了你每个月还往我帐户里打钱。说起来，遇上你，我其实才是幸运的。”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世俗，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慕森，我本来就是世俗的人。”
“你要真是世俗的人，离婚的时候，你就应该狠狠地再敲我一笔。”
“那我现在敲，还来得急吗？”
许慕森笑了起来，然后爱怜地摸了摸兰书的头。
“你知道吧？”兰书拿着那吃了一半的苹果看着许慕森。
“什么？”
“我现在其实想冲你扑过去，然后把你扒光，想要再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兰书的样子看着一点也不像是说着玩的，而许慕森则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就会在心里祈祷，一定要让兰书遇到一个好男人，可以足够的疼爱她。
“你不会！”
从许慕森嘴里出来的这三个字，怎么就那么让人泄气。兰书有些无力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然后狠狠咬了一口苹果。
“总那么容易看穿我，这样多没意思！”
“好吧，下回我装一下。”
兰书一下子笑喷了，嘴里的苹果渣一下子全喷在了许慕森身上，甚至连他的脸上也给打上了标点符号。
“不，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兰书立马起来给许慕森弄那些残渣，一边弄，一边看着许慕森的脸时，她又一次笑喷了。而她的笑声，一直在房间里回荡。老爷子其实也没有睡着，听到客厅里兰书的笑声，他的叹息声倒是越发的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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