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公主!”腾格里连忙说道,“如果我们闹出事儿来让朝廷厌烦的话,朝廷就不会把粮食给我们了!”
洛云霜耐心地解释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朝廷才会不把粮食给我们呢!你放心,朝廷绝对不会对我们轻举妄动,如果我们闹得他们厌烦了,他们就会巴不得我们快点离开。而且他们知道,这粮食是一定要给我们的,所以他们越烦,这粮食问题就能越早地解决。”
喀木隆眼前一亮,不就是让他们出去捣乱吗?那些中原人都那么脆弱,每个人都好像是一碰就要死掉的样子,只要他们动作稍微粗鲁一点,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肯定能够得罪一大片。
果然不出喀木隆所料,接下来的两天,儿郎们到处出门游逛,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中原,更没有见过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一出门就横冲直撞,看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二话不说就要拿过来,却又不给钱,他们的体格都太强壮,而且性格又粗暴,一举拳头几乎就能将人的脑袋砸扁,只要一瞪眼,别人就害怕了。
所以短短两天的时间,京城的百姓们对这些草原上来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了,与其说他们是草原汉子,倒不如说他们是土匪。
由于他们并不直接受千禄管辖,所以即便是有人报官,官府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不过洛云霜知道,虽然没有人来管他们,但是朝廷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们。果然到了第三天,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宣召祁岚草原的使者入宫觐见。
喀木隆等人得到这个消息都很兴奋,没想到洛云霜的方法竟然真的奏效了。明日便能进宫见皇上,只要拿到了粮食,他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洛云霜的心情却十分沉重,这次来太京,一方面是为了帮草原上的百姓们筹集过冬的粮食,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宁綦,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宁綦相认。他就要娶别人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跟他相认呢!即便是相认了,她还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吗?筹备够了粮草,她是应该送喀木隆等人回去的,到时候如果她跟喀木隆一起回草原的话,很有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那么她跟宁綦之间是真的结束了吗?
这个想法让洛云霜几乎喘不过气来,就算心中再怨恨,她还是放不下,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与宁綦从此成为陌路人,她该怎么办?是离开还是留下?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已经到了宁綦的身边,既然已经见到了他,那就不可能再灰溜溜的溜走。可是就算是留下了,她还能够回到宁綦的身边吗?
洛云霜万分纠结,但是时间却不会因为她的纠结而停止,第二天,洛云霜穿着草原公主的盛装,脸上带着黄金面具,带着进献给皇帝的礼物,来到了宫门前。
祁岚草原上是没有戴面具的习俗的,但是在出发之前,洛云霜得到了宁綦要成亲的消息,她在伤心绝望之余,担心宁綦是有什么苦衷,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打破了宁綦的计划,于是不光是她和姜玉树戴上了面具,就连汗王喀木隆和三大大头狼为了配合她,也都戴上了面具。
在太监的引领下,洛云霜一行人来到了华清殿,参加皇上为他们举办的接风宴。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宫中的回廊里面点着华美的宫灯,四处都有幽香明亮,整个皇宫里面一片富丽堂皇歌舞升平,还没有进殿,便听见里面一派和平喜乐的交谈声。
太监通报过后,殿中顿时响起了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宣吧。”
霎时间,华清殿里面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洛云霜听出那个声音便是宁綦,也没有多想什么,握了握拳,便跟在喀木隆的身边步履轻盈地走进了大殿。
羊毛红毯从脚下一直通到殿中台阶之上的最高处,两旁整整齐齐的摆着桌案,大臣们携带着各自家眷依次坐着,随着洛云霜一行人走进来,一道道目光顿时都向他们投了过来。
洛云霜在一众人的目光中走过,目光从一旁的宋明昭脸上划过,然后突然一怔,唐御风?他不是大宁朝的将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唐御风,洛云霜的心中也有一丝的紧张,不过随后便释然了,就连宁綦都认不出她来,更何况是唐御风呢?
果然,唐御风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异常,洛云霜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然也有淡淡的失望。她这是怎么了?不是早就明知道,没有人会认得出自己来吗?可是看着昔日的朋友们都用这种陌生的眼光来看她,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失落与难过。
“祁岚草喀木隆见过皇帝陛下。”洛云霜跟着喀木隆弯腰行礼,然而一礼下去,上位的皇帝却迟迟没有开口叫起,而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正在一行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皇帝才淡淡的开口说道,“起来吧!汗王远来是客,赐座。”
喀木隆与洛云霜刚刚落座,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听说汗王的妹妹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明珠,想必这位就是凤凰公主了吧?”
洛云霜抬头看去,说话之人居于皇帝下手第一座,一身深紫色蟒袍,五官如刀刻一般凌厉,目光幽深锐利,洛云霜心中了然,看他坐的位置,这人应该就是一手把持了千禄朝政的摄政王独孤夜阑吧!
洛云霜站起来,懒懒地说道,“我就是祁岚公主,凤凰。”
洛云霜抬眸,看着御座上的皇帝,三年了,直到这一次真正看见他的脸,洛云霜才恍然发觉自己对他的思念甚至比自己以为的都要深,他的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的笑意,洛云霜却发现了那笑容底下的深沉。他的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和憔悴,甚至还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他是生病了吗?洛云霜有一刹那的揪心,不过他随即便想到,这么多年来,宁綦本人不在千禄,千禄皇宫里的那个皇帝只不过是他的影卫,为了不让人发现破绽,便营造出了一副皇帝身体虚弱的假象,不常出现于人前,想必现在也是装的吧!
“哼。蛮人就是蛮人,还说什么公主呢,连一点礼数都不懂,皇帝面前竟然不下跪行礼,这位公主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耳中突然传出一道讽刺的声音,洛云霜转头去看,说这话的是一位坐在摄政王独孤夜阑下首的官员,巧合的是,这人洛云霜正好认识,不是是宋明昭还是谁?
洛云霜心中一怒,好个宋明昭,认不出她来倒还罢了,如今竟然还敢来找她的麻烦,很好,这笔账先记着,迟早得讨回来!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我草原之人的膝盖宁折不弯,我刚才所行之礼,便是我草原最大的礼数。下跪磕头是你们中原人的礼数,而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个滑稽可笑的姿势,根本就无法代表我心中对于皇上和朝廷的尊敬,而我所有真挚的敬意,只有用我们草原最隆重的礼数才能表达出来。难道这位大人要让我用一种可笑的姿势去表达我的尊敬吗?就像是您在皇帝面前能够打个滚儿来表示你的敬意吗?”
话音刚落,大殿之中众人的脸色便有些异常,这女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她知不知道跟她说话的人是谁?他可是除了楚王殿下独孤皓天之外,最为看重的青年子弟!她竟然敢得罪他,想必接下来在京城中的日子怕是不好受了。
宋明昭气得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却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女子竟然把下跪大礼比喻成撒泼打滚儿?
他知道,独孤夜阑有拉拢喀木隆的意思,所以他想给喀木隆等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尽可能地阻止这事儿,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是个牙尖嘴利的!
洛云霜已经低下了头,不再去看上位上的皇帝,她站在那里,姿态十分随意,甚至还没有骨头一般的靠在旁边的姜玉树身上。那么样随意而又自然,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虽然她自己很舒服,但是在这文武百官面前,甚至于在皇帝的面前,却显得有些太不尊重了。
自从她进殿到现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让一众文武大臣对她都产生了十分不好的印象。甚至于有些年迈的官员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男女授受不亲,光天化日之下,她这这这……这是成何体统!
喀木隆也诧异地皱了皱眉,凤凰可不是轻浮之人,甚至于还有些洁癖,不许别人碰触。可她今天晚上是怎么了?
姜玉树却隐隐有些理解,面对着宁綦却不能相认,她的心里一定无比的痛苦。她这是故意的吧,故意表现出这副模样来给宁綦看。希望宁綦能有所反应,会吃醋,会愤怒!
可是,可是宁綦根本就没有认出来这是她啊!对于宁綦来说,面前的这个女子是祁岚草原的公主凤凰,是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与别人怎么样,是亲密还是疏离,宁綦又怎么会在意呢?
洛云霜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可她还是这么做,到头来心痛的还不是她自己?或者说她就是故意折磨自己,让自己心痛!
宋明昭被洛云霜的话刺激的满心怒火,不过一想到他们都不是中原人,不懂得中原的礼数,这个女子也不过是个蛮人而已,进宫来面见皇上,脸上竟然还都戴着面具,看来他们祁岚草园的人一定是都长得非常难看!
算了算了,他可是有度量的翩翩佳公子,何必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不过他可不是吃亏的人,按照他和宁綦之前的研究,这群草原人此次来太京的目的,肯定不只是为了参加皇上大婚典礼,草原上气候恶劣土地贫瘠,一年长不了多少粮食,再加上这两年年成不好,就连中原的很多地区都断了粮需要朝廷救济,更何况是祁岚草原呢!他们此来,一定是为了粮食!
草原需要粮食,摄政王独孤夜阑猛将悍马,若是让他们各取所需地勾结在了一起,那可是一件大麻烦。
宋明昭想了想,说道,“祁岚草原隶属于千禄,说到底咱们也都是一国百姓,往年草原上进攻的物资虽然一年比一年少,但皇上也知道,草原人的心是非常诚恳的,只是年成不好,力有不逮而已。想必此次汗王与公主亲自前来,便是为了护送进贡之物吧?汗王与公主如此心意诚挚,真是让下官深为感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