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玖倚靠在墙角,眼泪流了一会儿便止住了,统共也没长到半柱香的功夫,独自一人阖眸静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须臾,才睁开一双眸子,还微微有些红,若是不细看看不清楚,许玖麻利的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暗暗咬了咬牙。
她说不清方才是谁什么感觉,心痛么?痛,可痛了没多久,心头涌上的不甘就把痛压制了下去,许玖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底怒骂自己真是过分矫情,过分缺心眼!上辈子是在刀尖上滚过来的,到死了也没爱过一个人,或许说一见钟情挺荒谬的,但她的确第一眼看见蔚孤便觉得这男人很有意思,成天板着一张脸,一直都没什么表情,所以她才无数次的逗弄他,仿佛看到他破功,心情就会很好。
前世她孤身一人,没有人关心过她,这辈子还穿成了一颗小白菜,又是孤身一人走过这十几年,把前世今生这几十年都算上,蔚孤是第一个关心过她,帮助过她的人,许玖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果断的一个人,会在这种事上矫情个半死,还成天自我催眠,就算他之前那么逼问,都没说她是自愿嫁他的,结果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倒是平静,就让她一个人难受,许玖才不做这样的事!
这几个月过去,她见证了蔚孤是如何宠蔚唁的,或许是出于这么多年的愧疚,兄妹俩的感情出奇的好,每每蔚孤和许玖在一起时,都要时不时的提起蔚唁几句,告诉许玖他们在一起的点滴,而她坐在那里就像个局外人,许玖妒忌,眼红,惊慌。
她总在想,若是当初蔚唁不喜欢她,蔚孤是不是就不会同意娶她,不会对她这么好,在许玖看来,蔚孤的所有温情和宠爱都给了妹妹蔚唁,而她何德何能能打败蔚唁霸占他的好?
许玖慌、痛,但如何也比不上那一抹不甘,所以她没有继续哭下去。她才不顾什么蔚唁还有别的谁,既然两个人的婚书都摆在各自家中的祠堂里了,蔚孤她还就嫁定了!这男人当初说要娶她的,既然要娶她以后就是她的人!
许玖走出了死胡同,郁结的心心情才好了起来,看着床上不成人形的侯婉沫都顺眼了几分,蔚孤出门时顺着将膳食都拿走了,许玖望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恨得牙都痒痒,愤愤推开门就要去吃的,谁承想一转身,就看见蔚孤端着膳食站在门口,俨然像一尊门神一般。
许玖吓了一跳,“你你你……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蔚孤仔细打量了一下许玖,确认她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许玖愣了愣,提步追上了他的步子,许玖饿了一整天,方才又帮侯婉沫包扎伤口什么的,身子还真有些发虚,步子也慢了许多,好在蔚孤能发觉她的不适,或多或少的减慢速度。
须臾,才将她领到一楼伙房边上的一间小屋内,那儿本来是下人们吃饭的地方,彼时没什么人,十分安静。许玖能察觉得出身边的气温有些低,不由撇了撇嘴,暗道这家伙生什么气,气她方才的话吗?那不是该她生气的么?
“喂,你什么意思?”蔚孤将方案中的菜在桌上摆好,整个过程不出一言,许玖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掌拍上桌子,语气中气十足,所谓输人不输面,她之前流泪就已经很没面子了,现在岂能示弱!
蔚孤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蹙了蹙眉,问许玖道:“那屋中还摆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还到处都是血腥味,你能吃得下饭?”蔚孤知道许玖胆大,可她的胆大在某一方面上已经超脱了蔚孤的认识,这点和她妹妹蔚唁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许玖微微一怔,细细想了想,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理,嘴角扬起一抹狐狸般的狡黠笑容。之前她还在纠结为什么这家伙出门还特地把饭端了出去,原来这家伙是怕饭菜在屋内染了血腥味倒了她的胃口。
许玖满意了,大咧咧的在位置上坐下,顺带着把蔚孤也拉着坐在对面,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俏生生的笑着,“我说,你这算不算是关心我?”
蔚孤愣了愣,一双眉蓦然就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许玖,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被他看的发毛,许玖也有些怂了,立即躲闪他的目光,拎起筷子夹了道菜,边吃边转移话题,“嗯,这菜…烧的不错,公主府的厨子手艺就是不一样!”
许玖埋头吃了好几口,话也不停,希望打破现在僵持的状态,蔚孤所见的只是许玖将脑袋埋在碗中,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停的碎碎念,一双眸子眨巴眨巴,就像只仓鼠似的。眼神立即便软了下来,顺手倒了杯水递给她。
许玖匆匆接过,饮了一口,还没来得及道句谢谢,就见对面的男人投目过来,漂亮的丹凤眸认真的盯着她,微薄的唇轻扬,吐了一句,“是。”
许玖脑袋一空,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微暗的烛火,四周的情况都看不太清,唯有他的面庞映入眼底,脸上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许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听到他说:“是关心你……”语毕,似乎又嫌不够,淡淡跟加了一句,“很关心你!”
……
画舫在半个时辰后终于靠了岸,参加船宴的众人下了画舫便逃也似的赶回了各自家中,每个人都忘不了今天晚上所发生过的事。
蔚唁下了船便不能再和楚轻狂待在一起,在船上找了一圈,才寻到蔚孤的身影,蔚唁本以为今晚免不了要被蔚孤教训一顿,谁知道这厮不知道遇到什么好事情了,乐得不行,平时那高冷禁欲的形象一扫而空,还时不时地傻笑。
子锦看的嘴角抽搐,默默凑到蔚唁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说大爷他是不是傻了?”
蔚唁嘴角不留痕迹的一扬,子锦这话说的倒是准确犀利,蔚唁淡淡瞥了一眼正朝自己走来的蔚孤,忍笑跟着子锦迟暮开玩笑,“你们俩别乱说话,我可不认识这个傻子,我哥哥可厉害了,哪像他这个傻蛋。”
蔚唁面露调笑,说完就跑,蔚孤三两步就将她追了回来,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臭丫头,回去再跟你算账!别以为今天的事我忘了,等回去了你给我一五一十的招来,姓楚的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哥,他好歹是摄政王。”蔚唁一脸打量之色的看着蔚孤,记得之前蔚孤是很忌惮楚轻狂的,关系拉的泾渭分明,在蔚唁看来,蔚孤不喜欢楚轻狂,在得知她和楚轻狂关系的时候,表现的应该更为忌惮才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蔚孤反倒不那么忌惮楚轻狂了。
蔚孤悻悻的摸了摸鼻尖,没有回答蔚唁的问题,若是之前的话,蔚孤自然是忌惮楚轻狂的,这男人性格难以捉摸,他们都是敬而远之,可现在到底是不一样,首先是蔚唁和他的关系,到底他现在是蔚唁最亲近的人,楚轻狂若是聪明就该知道要讨好他。
再者蔚唁是他宝贝妹妹,他之前的确是一直认为,他这个妹妹无人能配得上,看妹夫的眼光极高,这厮若是连他的刁难都忍受不了的话,那自然也不会是他妹妹的良人。蔚唁曾说,若是许玖不好好对待蔚孤,她会杀了许玖;而蔚孤也是如此,蔚唁是他的底线,伤她的人,无论身份多高,他都会替蔚唁讨回来!
蔚清歌是在回府的马车内悠悠转醒的,许玖那一掌下手不轻,蔚清歌现在还有些迷糊,阮心儿坐在她对面,见她从软榻上坐起,才冷漠看了一眼过去,“汝醒了。”
蔚清歌揉着两穴,不停摇晃着脑袋,直到后脑不再那么疼痛,才哑着嗓子问道:“几时了?”
阮心儿撩开车帘往外瞥了几眼,才淡然回答道:“子时中旬了,现下在回府的路上。”
蔚清歌迷迷瞪瞪的点了点头,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睛里都冒着光,“对了!蔚唁她被救回来没有!”蔚清歌未瞧见阮心儿微蹙的眉,自顾自冷笑了几声,“不对,她已经死了,那么重的伤势她怎么可能不死!就算不死也半残!”
见她兴奋的双目泛红,阮心儿竟一时同情起蔚清歌来,笑得三分讽刺,“恐怕要让汝遗憾了,蔚唁并未有半分损伤,那被刺穿腹部挖了双眼之人,乃是五公主侯婉沫,已经被许家的许玖救回来了,听说不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蔚清歌扼住嗓子,险些尖叫出声,眼底一片猩红,纤长的指甲被她死死嵌入掌心,“蔚唁……!”
阮心儿挑了个果子吃着,倒是平静了许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温度
“小姐已经传令下来,若是汝在皇帝选妃之前搞不定蔚唁,小姐与汝的合作便就此作废,当然,为了索取吾这么几个月来跟汝浪费的时间,吾会好好断了你一根胳膊!”
蔚清歌眼底眸色一滞,旋即笑了出来,“你想废我的胳膊?哈哈哈,当真可笑,阮心儿,你以为你是谁,你又怎么认为我是你能随意乱动的人!我和你们小姐的合作,还轮不到你这个下人说三道四!”
阮心儿的眸子倏地犀利了起来,马车内蔓延着一股肃杀之气,蔚清歌也是习过武的,气势并不输于阮心儿。
阮心儿微微拧了拧眉,仔细想了想还是先收回了目光,现下曹青柠需要蔚清歌,不能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毁了曹青柠的计划,阮心儿是这般想的。
蔚清歌见她不再咄咄逼人,也松懈下来倚靠在马车中,狭长的凤眸间,几缕阴纣之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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