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锅’这个字眼显然不好听。
要说唐爱云没有过失?肯定也有!
两术合并可以做,但绝不是唐爱云和余建两人上,最少是一个外科小组跟班,两处同时开工,尽可能缩短时间,术中持续时间越少,患者生病体征越能得到保证。
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急性阑尾炎,病情严重,即便是江建成、程惠民去做术前诊断检查,也有可能疏忽结肠息室炎的存在,且在阑尾手术完成后,乙状结肠脓肿发生大出血,这是概率性事件,谁也没办法,难道当时不做处置?
那患者还是得面临病危、死亡。
所以医务处就认定了,术前没问题,手术签字也没问题,但是术中判断有问题。
明明知道手术时间太长,为什么要做一期切除?
如果只是造口,后期再做打算不是更稳妥?
呵呵。
马后炮谁都会!
术中大出血,情况危急,正常人谁就能保证做到百分之百的最佳处置选择?更何况在临时方案更别时,家属就说了,不想老人受罪,不想二次开腹,沟通上就存在问题。
当然,无论什么时候,生死为大。
现在患者死了,说什么也没用,即便程序上没有出错,可一条术中判断失误,就足够一巴掌把唐爱云拍死了。
还是那句话,很多人认为病人、患者家属是弱势群体,不提莆田那帮子,正规医院哪个不怕医闹?医院怕闹大,就只能找人出来顶锅。
再者而言,医生是变态吗?就指着患者死亡?他不想努力救治?
不存在的,任何一个医生都惧怕患者死亡,这是人性。
另外,对于‘手术存在风险’的说法,很多人一直有一个错误认知,因为现代医学已经相对发达了,所以觉得小手术基本不会存在风险。
在这些人眼里,什么是小手术?只要不开颅,不动心脏的都是小手术。
可事实上呢?
阑尾炎手术也是存在风险的,毕竟那是在人身上动刀子!
也因此,但凡在手术中出了问题,家属根本不会理会什么风险不风险,尽管签了字,还是要来闹。人命啊,一条人命没了,在主观思维上,这永远是医生、医院的过失。
诊室内。
气氛低沉。
周一生不敢想象唐主治现在的心境是怎么样的,自己因为小虎已经几乎到了崩溃边缘,他呢?患者死亡,停职调查,这不仅是对个人心理上的重创,也是对家庭的重创。
唐主治孩子都不小了,上小学。
妻子在秦北油厂上班,一周才回来一次,或许旁人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如何,可从她妻子的工作问题就能看出……但凡家里条件好的,为什么不能在秦中市区随便找个工作?
两口子能在一起,孩子也有人照顾。
很显然,情况还是不算太富裕,秦北油厂能带来的收益更高。
话到此处。
无人再多提半句。
几天来,井东他们已经过了过渡期,周一生初听这事儿,难免有些接受不了。
“行了,各忙各的吧,小苏去抱箱红牛回来,等会我给你开条。”
等苏权抱来了红牛,急诊科就进入正常工作状态。
周一生收敛心中的不适,也开始跟着干活。
苏权的带教是陈医生,周一生不用说了,还是井东。
不过小组内还有另一位实习生,交大的聂高阳。
见到他,周一生就觉得又不对劲了,他有什么事直接跑来问井东,或是陈医生——
“余哥呢?”
对啊,余建不在,他才是聂高阳的带教才对吧?
井东苦笑,原本不想多提,没想到周一生还是问了:“主任放了他三天假……嗯,等事情彻底定性后再回来,你小子别胡思乱想了行不?赶紧,护士台叫人呢,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一生懂了。
急诊科出了这么大事儿,程院、江建成能不出手?不让余建来,这就是保护他,在结肠息室炎未发现前,真正得主刀其实是他,家属真要继续闹,余建别想跑。
后半夜,忙碌渐缓,苏权和周一生有空聚在一起了,去侧通道口抽烟,苏权也是老烟枪了。
“这两天你说生病,我也没敢告诉你这事儿,真挺难受的,患者死亡前cpr我在场,唐主治一个人做了三百次按压,后来上电击除颤还是没救回来,唐主治当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太几把难受了。”
周一生皱着眉道:“后来呢?程院、江主任来了没?”
“程院来了,江主任本来没上班呢,也赶过来了,患者家属其实还好吧,在现场特别冷静,只是想要一个公道的说法,但程院、江主任的解释他们都不听,缘由是他们不是主治,也没参与过治疗,必须要医务处调取病例记录,全程调查,后来你也知道了,人家有关系,直接找到卫生局施压,事件全程都是医务处在处理。”
医务处,令人头疼的存在,稍有违规就是扒皮抽筋,在他们这儿没有人情味可谈,有得只是公事公办,而医院也的确需要这样的组织存在,时刻为医生亮起红灯,提醒着医生做出最理智的决定和选择。
另一方面,程惠民、江建成也在承担着巨大压力。
江建成早前生病住院,急诊科处于群龙无首地状态,偏偏出了这事儿,江建成即便请病假,也会给人一种不负责的感觉。
这样说起来,一切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程院、江主任焦头烂额,急诊科能想有好日子过?整个科室如今都处于紧急状态当中,说不定医院上层还有什么争斗呢,这都不好说。
当然,这些事情,与一群实习生干系真得不大。
头一次,周一生有了过来人的心态,虽然如今心里还承受着些许折磨,但他还是拍了拍苏权的肩膀道:“这些事儿,咱们无能为力,也算一次警醒吧,当医生没咱们原来想得那么简单,说不准以后事情也会发生在咱们身上呢。”
闲扯几句,等苏权抽完了烟,两人回了急诊科。
路上说起罗汉果收到了,周一生感谢了苏权,并且邀请他下次吃饭。
老爹虽然抠门,但能想起喊着苏权一起吃饭,也是诚心实意的,苏权没拒绝,笑呵呵应下了。
凌晨一点。
江建成下了手术,据说从下午到现在上了三台,累得够呛。
等他进了办公室,周一生故意等了几分钟,让他缓口气才去敲响了房门,等听到一声‘进来’后,才推开了门。
“来了?来了就行,不用销假了,你们实习生没那么多规范制度。”
江建成很疲惫,趴在桌上还在写病例,上手术的病例就不是急诊小病例了,应有的东西都得有,外表上的疲惫其实都是小事儿,主要是心里也累,能看出主任眼神里的纠葛复杂……
没有闲聊,周一生退了出去。
临走前,丢了一个a级扫描检测在江建成身上,身体康复完全,不过整个人处于情绪紊乱状态,带动内分泌轻微失调,深度分析那鸡肋玩意给出一个亚健康指标,差点儿没给周一生气乐。
至于江建成的辛苦……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儿,想吃这碗饭,就要身担重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