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一家骨肉,但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面,再加上长孙氏与四郎的亡故,三郎的下落不明,黎经时面对小女儿时,真是既尴尬又满含歉疚。
原本以为他和两个儿子代替兄长及侄儿出征,嫡母和两位兄长应该会帮他照应妻小,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照看,尤其可恶的是,还让人在中间假传消息,想到这些年送回去给妻小的皮料、首饰等物,不知落到谁手里,他就觉得怒火中烧。
从西越人手里夺过来的战利品,也许价值不菲,但不是他们父子费心挑选的,谁拿去,他都不在乎,然而他们父子特地给妻小挑的礼物,一定要拿回来,宁可烧给妻子和小儿子,也不给别人,还有他们特地为了深深挑的礼物。
不,不对,不是深深,是浅浅。
那代笔的人弄错是因为不清楚他女儿是那一个?还是刻意的?
不过不管是那一种,都没关系,因为他清楚知道,他的女儿就只有一个,他在浅浅身上,看到了自己和妻子的影子。
分派完事情后,黎经时看到小二们从女儿屋里抬出碎裂的桌子时,脸不由微红,真是丢脸啊!都几岁的人了,竟然在女儿面前发脾气。
黎韶熙越看越觉得黎浅浅很熟悉,真是怪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黎茗熙拉着妹妹,殷殷询问家里诸事,黎浅浅老实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就开始打呵欠,黎经时进来正好看到女儿面对着自己打了个老大的呵欠,不禁笑了起来,“行啦!你妹还小呢!舟车劳顿的肯定累着了,来日方久,有什么事,等她歇息好了再说。”
黎茗熙朝他爹扮了个鬼脸,“不闹你了,你好好歇息下,不过别睡太久,免得晚上睡不着。”
“好。”黎浅浅笑眯眯的起身恭送父兄,黎漱等他们走了,才摸摸徒弟的头,“好好休息,旁的事,自有高个儿顶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门外一眼。
黎浅浅笑着点头,春江送黎漱出去后再转回来,忍不住问她,“小姐怎么不跟老爷他们说三少爷在东齐的事?”
“说这么多做什么?就是要留些事让他们去做。”黎浅浅觉得要把她三哥找回来,不能只靠自己努力,得让父亲和大哥他们一起使力才成。
春寿指挥小二把新搬进来的桌子放好,拧干抹布将之擦干净,听到这里,也好奇问道,“您不跟老爷说,大老爷根本没把小蒋氏母女记了族谱?”
“为什么要说?”黎浅浅坐在炕上,看春江两人收拾屋里,“我那位好大伯之所以没照老太太吩咐去做,并不是知道此事不对而不做,而是怕日后我爹回去,他不好交代才不做,这么多年他都不曾去改,可见他是知道我爹他们活得好好的。”
黎浅浅以为黎大老爷兄弟明知她爹的下落,而故意不告诉他们母女,却不知他们两兄弟是真不知。
上回之所以没有教训黎老太太他们,是因为要先收拾韩见一家,不代表她不收拾他们一家子。
她家原本过得好好的,就因为大老爷兄弟两个犯贱得罪人,最后害她爹和两个哥哥替他们顶祸,他们若不被征兵,老太太敢硬把小蒋氏母女塞进来吗?所以追根究底,都是大老爷兄弟的错。
她迟早要收拾他们的。
“我爹之前交代人去做些什么?”黎浅浅耳力虽好,但因为那时黎茗熙一直在和她说话,所以她并没有听全黎经时让人去做些什么。
春江笑着上前,“老爷派人回南城把所有的事情查清楚,最重要的是,这些年到底是谁代夫人执笔写的信,再有便是查清楚老爷和少爷们送回去的东西在谁手里。”
春寿补充,“老爷还让人大张旗鼓的去蒋家。”
要查谁才是黎深深的生父?可以想见蒋家将要面临的难堪了!
以为黎经时不在,就可以往他头上泼脏水?把蒋家未婚有孕的女儿硬塞给他,逼他的妻子让位?想要保全蒋家的名声?
想得美!
黎浅浅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后,让春寿去请刘二来,刘二很快就过来了,“我爹派人去蒋家了,你让鸽卫、鹰卫去帮忙,尽量把事情闹大。”
刘二含笑点头,适才大教主也是这么交代的,看戏不怕台高嘛!蒋家当年怕丢脸,不择手段要保住名声,那就别怪人反击了!嗯,还得算上拖欠这么多年的利息才成。
刘二又问,“那莲城黎老太太那里?”
“秀丫可有传消息过来?”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刘二低头算了算日子,回道,“两位侍郎和宣旨太监应是知晓,黎家三房早就被分出去了。”
钦差一行人会拖延行程,自然是鸽卫们的功劳,有蓝海特制的药丸,做起手脚来轻松自在,再加上刻意放的消息,就不信他们不按戏路来走。
“这回可委屈秀丫了,等她回来,刘二你可得好好奖赏她。”黎浅浅让春江去沏茶。
“是,多谢教主。”刘二嘴角翘得老高,秀丫是刘二的嫡亲妹子,本来专司梅州鸽卫,刘二因不放心,所以特地把她调去盯黎老太太。
春江把茶送上来,顺道把才送来的信息交给刘二。
刘二展信一看,不禁乐了。“教主您看。”
黎浅浅伸手接过,“还真是不出我们所料。”
黎老太太打的如意算盘,哼!
“她真以为我爹和哥哥们是傻子?”
黎老太太不知黎经时曾与家里送过消息,还送过东西,但那不妨碍她把黎深深弄回三房来。
她以为只要自己能一手遮天吧?
倒是黎深深为何要同意,假冒是三房的女儿?
黎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小蒋氏的女儿,现在是二房的庶女,“对了,我们查到的那件事,是不是已经让小蒋氏母女知道了?。”
刘二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黎深深已经知晓,我猜她会答应黎老太太,假冒是三房的女儿,就是想趁机离开莲城,好去京城找她的生父。”
不然她一个小姑娘,不过是二房的庶女,要想独自出行谈何容易?别说黎老太太不答应,就是黎大老爷兄弟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她年纪尚幼,想来她娘是不会放心她独自上京。”如此一来,小蒋氏就得陪着女儿一起去京城,二老爷会放心她离开吗?
黎浅浅看着刘二笑得很开怀,“所以才有好戏看嘛!”
想想看知晓内情的人会怎么说,二房的妾室要陪三房的女儿上京城,为什么三房的主母不陪同呢?
哦,因为三太太已死。
咦?三太太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什么时候死的?
真正的三太太死了快有五年了!
那之前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的三太太,又是那个?
哦,那个啊?说起来可就复杂了……
光想,黎浅浅就觉得乐呵!
“等蒋家那边也闹腾起来,黎老太太这头也正热闹。”
蒋家那边盼着黎老太太这头伸手拉一把,黎老太太这里也盼着娘家出手帮衬一下,却都因故自顾不暇,哈哈,那场面肯定很热闹。
“别忘了让人随时添柴加油。”
“是。”
刘二笑眯眯的领命而去。
春江和春寿想到那场面就想笑。
相较于黎浅浅屋里的欢欣,黎经时屋里就死寂一片。
除了妻小被欺负要讨公道,还有件让黎经时头痛不已的事。
“你们家郡主惹上那位城主千金,为什么要找我去处理?”
商队领队也很无奈,可是他也没办法,毕竟现在不是在自家地盘上,他也只能求黎经时出面。
黎韶熙兄弟坐在一旁下棋,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出声,“要是那一箭让你们驸马如愿了,这会儿,你们求谁去把你们家郡主救回来?”
领队的脸黑了,良久才讪讪的道,“黎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已经去信给公主,相信公主必会还您一个公道。”
“不必。”黎经时不耐烦的道,“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们公主或驸马,而且当日是你们自己硬要凑上来巴着我们不放,我们想要走,你们不让,你们郡主财大气粗招惹来祸事,你们的人不说提醒我们一声,反倒想趁机取我性命,怎么?是嫌我们南楚军人不自量力,帮你们北晋守护边界?”
黎经时不管领队之前所言,什么公主想招他儿子为婿,驸马对此有些疑虑的屁话,他们夫妻意见不合,就要拿他的性命来玩儿?
当他黎经时是什么人?
南楚皇帝派他守天险关,他去了,因为他是南楚子民,皇帝有命不敢不从,徐林派他去沙介城,他领命,因为徐林是他的顶头上司,大将军有令,他不能不从,但北晋的真阳公主和驸马是什么玩意儿?以为纡尊降贵要把女儿嫁过来,给他当儿媳妇,他就得高高兴兴的应下?
前帐未清,现在他们女儿又搞出事情来,竟然叫他去帮忙捞她出来?呵呵!
“听说城主千金最见不得比她漂亮的人,你们家郡主样貌如何?不知道是否比城主千金漂亮啊?对了,你们公主府的护卫不是很厉害吗?叫他们去救啊!我们不过是泥腿子,可没那本事去英雄救美!”黎茗熙边下棋边凉凉的道。
商队领队抬头看过去,忽然发现这两位年轻人长得好像,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黎将军带在身边的儿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他们的消息怎会有误?领队不禁要想,如果连这么明显的事都会有误,那他们对黎家军的了解会不会都有误差呢?
他低头反思,自己与黎经时打交道的这段日子的情况,忽然发现他和公主似乎犯了一个错误,他们一直以为黎经时一旦得知公主欲招其子为婿,必定会欣喜若狂,高高兴兴的攀附上来。
但实际情况是,人家一直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在那次遇袭后。
不过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他们郡主从城主府里救出来。
“黎将军,您也知道,我们府里那些护卫那天领罚后,现在都还起不了身。”全躺着呢!怎么去救郡主?再说也不好硬来啊!万一伤了郡主怎么办?
“那是你们的问题,跟我们没关系。”黎经时很光棍的两手一摊道。
商队领队气得不行,可是仍强压着脾气挤出笑脸,“可我们的护卫是被您罚的。”
“嗯,那也是你们郡主同意的,严格说起来,你们是被你们郡主罚的,与黎某无关。”黎经时朝他咧嘴一笑,把事情推得一乾二净。
那天黎经时就以你们的人招惹来的麻烦,还想乘机放冷箭为由,强逼柯怡宁低头,开口罚了她的人,所以想藉此把事情推过来,叫他去城主府救人?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