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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哄猎户的大状元(1 / 1)

林安心里,只把林平当成一个傻小子,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不太想把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当真。

可是林平却觉得自己已经七岁了,长大了。虽然还不到能成亲的年纪,但是定亲是绰绰有余了,当真认认真真的给刘夫子、刘师娘还有小师妹小师弟写了信,把自己要娶小师妹的事情写到了信里,还认认真真承诺,会像秦哥对哥哥那样的对小师妹好,爱护小师妹。

刘夫子和刘师娘收了信,颇为哭笑不得。

可是笑完之后,二人再想这件事,又觉这件事并非做不得。

林安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是现下做了三元,当了官,也从来都是拿刘夫子当师父敬着,虽然现下林安不好去华阳县来看他们,但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往刘家送上一份。

后来请他们收了林婉林姝做义女后,对他们老夫妻二人更好。林安心思通透,知晓他们夫妻二人心里最在乎的还是两个小的,最怕自己活不到两个小儿女长大,因此特特找了林家村那个奇怪的白远大夫给他们调养身子,还教了他们老夫妻五禽戏,让他们以此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两个小儿女自不必说了,林安早就请秦止教了他们打拳。刘师娘先前还拦着不想让小女儿学,可是眼见着小儿子打了拳两个月后,每日吃得多,长得也快了,为着小女儿的身体,也同意小女儿每日打拳——左右家里都是卖身刘家的家仆,哪个敢去传姑娘行为不端的话头?

有了这些,刘夫子和刘师娘自是知足,只觉林安这个弟子没有白收,心下满意,自然不曾想过其他。

只是现在收了林平的信,二人自有了别的想头。

“云翼聪慧,读书上和从前的安哥儿比也不差什么,将来定能在科举上步步高升。你教了这么多年学生,也颇有几个肯记得你的恩情的。又有云双和平哥儿青梅竹马的感情……”刘师娘缓缓道,“让他们两个定亲,也非不可。”

刘夫子和刘师娘的两个小儿女,和林平同岁,一个唤作刘云翼,一个唤作刘云双。

刘夫子摸了摸短短的胡须,想了一会,才道:“且看安哥儿如何想罢。若他肯,自己不好来华阳县,也会请了人来相问的。若是不肯……此事权当是小儿玩笑,笑过便罢,莫要当真才好。”

刘师娘闻言,心中一叹,倒也不觉林安有错。毕竟,一来,林安已经是官身,有了林安铺路,将来林平的官路只会更加好走;二来,平哥儿也好,云双也好,二人都只有区区七岁,七岁小儿的娶妻定亲的话,又能信上几分?大人不说话,左不过还是一场笑话而已。

况且,刘师娘毕竟是女子,心思更细。她总担心林平只是小儿心性,待长大了,又不肯和云双结亲。哪怕到时候安哥儿压着林平结了亲,或是二人退亲,总是要让小女儿名声受损,不能快活。因此虽然心中可惜,倒也不算难过。

刘夫子和刘师娘没把这件事太当回事,又压着云双和云翼两个一面在功课上用功,一面还要学些琴棋书画,登时就让两个小的没了心思去想别的。

可是刘家没人去想,林安又不好写信给刘家说那件事情做不得数,只得准备了一堆这时候男孩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儿,送到了刘家。

刘家心知肚明,这是只把林平的话当成小孩玩笑,当下也回送了些小孩的玩意儿。

两家大人都当这件事情这么了结了。

结果林平没有忘啊!

他还记得他写信给小师妹了,他还记得他承诺过要娶小师妹,他还记得他很郑重的跟哥哥说过这件事情,他要和小师妹定亲!

可是、可是,说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林平从学堂回来,难得独自一个,蹲在墙角,一句话不说。

秦茂见了,跟林平并排蹲了一会,见林平还是不说话。他心里大约明白林平是怎么想的,想了想,就站了起来,“噔噔噔”的就要跑去找林安。

结果林安没找到,一头撞进了秦止怀里。

秦止身形半分未动,反倒是秦茂被撞得倒退了三四步,才站稳了身子。

他抬头一看,见是秦止,就立刻低下了头,行了礼,叫了一声“三叔”,就要避开,让秦止先过去,他再进去找林安。

秦止从前因秦茂的祖母和爹娘不喜欢秦茂,但就算是不喜欢,他在把秦茂捡回来后,也很是认真的把秦茂养大了。现下相处几年,眼看着秦茂越发乖巧,秦止倒也能在心情好的时候,对着秦茂和善一些了。

“有事?”

秦止生的高高大大,声音沉稳如钟,因当了十几年的兵,杀过人见过血,气势颇为惊人。

他一说话,秦茂就把小身板给立正了,大声道:“是,我、我是来找林小叔的。”

秦止微微挑眉。

他今日心情好,原本也不是不能放秦茂去见林安的。可问题在于,他心情好的缘故,就在于他方才在书房里,趁势又把林安给压倒在宽大的书桌上,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林安现下只能躺在书房的软榻上休息,压根就起不来身。

甚至秦止都不大能让秦茂进书房的门。

他今日兴致太好,虽不是晚上,也和林安来先后做过三回,书房里味道还有些重……秦止虽不看重秦茂,但也觉得秦茂还是小孩子,不适合闻到那种味道……

“他刚刚睡下。”秦止道,“你有事情,可与我说,也是一样。”

秦茂登时哑了声,讷讷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因是七月十五鬼节那天生的,家里把他的八字拿去给一个“高人”看,那“高人”直说他命硬,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克长辈克财运,如此一番话下来,他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自他有记忆以来,在秦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直到秦止偶然见了他,把他捡回了山上的住处。

秦茂因此在心底很是感激秦止和愿意关心他的林安,可是秦止并不喜欢他,因此秦茂很识时务的尽量少在秦止面前出现,少去提要求,少去让林安为难。

可是就算如此,秦茂对秦止除了感激,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没、没……”秦茂刚下意识的否认了,又想到今天想说的是林平的事情,登时又改了口,道,“是平哥儿,他想的事情,林小叔没当真,他正在难过。”

秦止眉毛再次挑了挑,道:“带我去看他。”

秦茂“啊”了一声,才带着秦止往他和林平的院子里走去。

秦止见秦茂只垂了脑袋不说话,自己也不开口。

他和林安到底是不同的。林安的心里,除了装着自己,还装着三个弟妹,和他没有关系的秦茂,从前没当官时,惦记着科举,现下当官了,就想着公事和做善事……

林安的心里,从来都装着很多很多东西。

可是秦止不同。

秦止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林安。就连他那位将军二哥,在他看清楚了那位将军二哥的心思后,虽然偶有惦念,但也绝不会再把将军二哥放在心里记挂了。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林安。

因此秦茂再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看起来有些害怕他,秦止心里只稍稍一顿,便将这件事情丢下不管。

媳妇儿给秦茂的,已经足够多了。秦茂如今,有林家兄妹关心,有读书练武的机会,还能衣食无忧,他也算对得起当初突发奇想,把秦茂从秦家捡回来的初衷了。

至于秦茂是否会觉得他不好,秦止却不在乎了。

等见了蹲在墙角的林平,秦止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一会,心里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劝说。

林安是他媳妇儿,是他最在乎的人,秦止当然愿意站在林安那边,说林安所说的话就是对的,林安做的决定,其余人都该遵从;可是平哥儿倒也算不上外人,况且林安那么护短,爱惜弟妹,秦止也不好拿着在军中的法子,干脆动武力教训人,因此只好在一旁干巴巴的站着。

还是林平自己默默地蹲了好久,蹲的双.腿都麻了,一个不注意,坐倒在地上时,才发现秦止和秦茂一大一小,都站在一旁看着他。

林平瘪了瘪嘴,使劲揉了揉腿,待双.腿恢复了,就立刻上前去,抱住秦止大腿,哭道:“秦哥秦哥,你帮我劝劝哥哥好不好,平哥儿要跟小师妹定亲,要娶小师妹!秦哥帮帮平哥儿好不好?好不好?”

一张笑脸,登时哭花了。像只小花猫一样,看着既可怜,又可爱。

可是秦止只低头瞥了林平一眼,就立刻声音平板的道:“我听你哥哥的。”

言外之意,求我也没有用,我也是要听你哥哥指挥的。

林平登时被噎住。

他很是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秦止,直到看见秦止一派正直的脸,才道:“可是、可是秦哥都劝不了哥哥,那还有谁能帮平哥儿去劝哥哥?平哥儿真的很想和小师妹在一起,想和小师妹定亲,以后就想秦哥和哥哥那样,快快活活地在一起……”

真不愧是小狐狸的弟弟。和小狐狸一样会说话。

秦止心中想着。

可是,他还是被小狐狸的弟弟说的心花怒放,从原先倨傲的站着不动,慢慢变成了蹲下的姿势,和林平平视着说话。

“平哥儿学堂里,可有定亲的师兄师弟?”

林平一脸羡慕道:“有好多!我算算,至少,至少有八.九个,还有四五个是已经成亲了的,他们家里还有小娃娃呢!平哥儿都去看过,那小娃娃,比平哥儿和茂哥儿还小!”

“……”秦止又道,“他们都几岁?”

林平到底年纪小,还不明白秦止设下的小圈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道:“最大的有二十四岁,是成亲了,最小的、最小的是十二岁,今年刚刚定亲。”

“那他们这些定亲的人里,可有比你年纪小的?那些比你年纪小的,为何还没有定亲?”

秦止的这两个问题一出,立时就把林平给问住了。

“你和茂哥儿年纪虽小,可我和安哥儿也从未瞒着你们,待你们两人十五岁,就会打发你们各自自立门户。”秦止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见两个小的情绪低落的低了头,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话,继续道,

“到那时,你们两个,只有靠自己才能过活。平哥儿想要和你小师妹定亲,那就要做一个可以让你的小师妹过得很好的人,做一个让你的岳父岳母看得上的人。现下你年纪还小,只有七岁而已。虽说现在看着一切都好,可将来如何,谁又能知晓?纵使是今日刘夫子和刘师娘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同意了这桩婚事,可是将来呢?将来若是你不肯为着自己的前程而努力,亦或是你想要娶别人家的女儿,不要你的小师妹了。你是男子,尚且无妨,可是,你的小师妹到底是女子,难道你想要你的小师妹因此而名誉受损?让你哥哥因此和刘夫子一家疏远么?”

秦茂还好,他早早就知道了自己到了十五岁,就算长大了,不能再让林小叔白白养着他的事情。虽然难过,但心里更多的也是轻松和感激。感激林小叔在他幼小时候对他教养,轻松的则是待他十五岁,就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因此他只低了头,没有说其他。

林平却是傻住了。他从前只觉得自己心里喜欢小师妹,怕小师妹被别人定走了,因此才要缠着哥哥不放,想要和小师妹定亲。可是现在看来……似乎秦哥说的真的很对。

他现在还是个小小孩子,甚么都没有,甚么都靠着哥哥。甚至连将来如何,现在他年纪还太小,也看不出来。小师妹比他还小上几个月,就算是同意了婚事,其实也还是刘夫子和刘师娘看在哥哥面子上同意的婚事。却不是因为他。

林平垂了脑袋,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秦止:“……”难得他一次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来劝小舅子,这小舅子怎么还哭?

好像揍人!

可惜秦止理智尚在,知道小舅子是绝对不能揍的,因此攥了拳头,抑制住手心的发痒,正想着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林平自己抬了头,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我、我知道了。”林平一张小脸哭得通红,“秦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和我哥哥定亲的,将来、将来我也一定要考中功名,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小师妹定亲!我、我一定会像秦哥对哥哥的好那样,对小师妹一样好!”

秦止:“……那你努力。”

林平:“……”总觉得这不像是甚么好话。可是秦哥之前说的话都好有道理啊,他现下的确不该和小师妹定亲,免得自己将来没出息,带累小师妹了。算了算了,还是去读书罢。

秦茂:“……”这似乎真的不是甚么好话。可是,可是平哥儿都接受了,那他也权当没听出来好了。他也要去读书了。只有读好了书,将来有了功名,有了官职,他才能有本事回报林小叔和三叔一二——即便这二人大约不需要他的回报,可是,他总要先有这个能力,再论其他的不是?

于是在林安呼呼大睡的时候,秦止就帮林安搞定了林平。

待林安醒来,秦止原本不想说这件事情,可是见林安吃饭时都没精打采的,就把这件事拿出来当笑话说给林安听。

林安:“……”虽然猎户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错,可他怎么总觉得猎户那番话里有其他的意思?

猎户说罢,就在等着林安笑。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林安的笑声,低头就认认真真地盯着林安,等着林安笑。

良久甚么动静都没有听到,才奇怪的问道:“不笑么?”将筷子放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小媳妇儿酒窝的地方,道,“为甚么不笑?”

笑了他就能看到小媳妇儿的小酒窝了。

林安:“……哈、哈、哈!”哪里笑得出来?有了猎户那一番话,就算平哥儿会懂事多了,可以后哪里会再跟他撒娇呀?他还想逗着有一点点傻平哥儿玩呢!暂时不想要一个成熟的平哥儿!

猎户听了一会,只见林安是在敷衍他似的笑。默默地就低了头,不说话了。

林安:“……”明明心里觉得是猎户妨碍了他继续有一个想要早恋的傻弟弟,明明觉得是猎户错了,可是眼看着这猎户低头沉思,他就觉得那些过错完全不算什么,他只要好好安慰猎户就好了!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林安只好伸出手,努力用自己的两只手捏住了猎户的一只手,叹道,“平哥儿迟早要长大的。”而且是比那些同龄的有父有母的人还要早早的长大。“三哥等了我那么久,将来还要等我几年。待平哥儿长大,我总要用全部的心思来对三哥好。”

凡事都有利有弊,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几个弟妹,把猎户放在和他们同等或是微微靠后的位置。待弟妹长大,他总要把猎户放在心里的头一位。就像平哥儿,将来也会把他这个兄长,放在妻子儿女的后面一样。

他们迟早,都要重色轻友,为着更加亲近的小家的家人,把自己的手足放在更靠后的位置。

“我原先想着,等过几年,再慢慢和平哥儿说这些。不过,现在三哥提前说了,也没甚么。”林安笑道,“谁让平哥儿自己糊涂,小小年纪,就说些甚么定亲的话?还自作主张写了那几封信。好在是师父师娘宽厚,若是换了别的人家,怕是人家小姑娘的爹娘兄弟,立时就能上门打上来,告他一个污蔑之罪!到头来,我这哥哥,还得亲自给他下令打板子。”

猎户听了,神色间微微放松,道:“是三哥着急了。”

林安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件事。待吃饱了饭,就开始折腾猎户,非要猎户背着他出去转转。

可怜现下明明是家家闭户的时辰,猎户却要背着林安沿街跑。不但要背着,还要避过偶尔经过的更夫。

其中滋味,非猎户本人不能知也。

而林安在第二天一大早,就亲自骑马,送林平一起往学堂去。

路上林安也郑重承诺,如果林平十二岁时,还是现在的心思,就亲自替他去跟刘夫子刘师娘提亲。等林平和小师妹到了年纪,就让二人成亲。

林平登时喜不自胜。

“记着,要努力,要记着你将来是要担负起一个家的责任的。”林安拍了拍林安瘦弱的肩膀,笑道,“等你十五岁,自立门户了,就要像哥哥现在一样,为着家人而努力了。要记得自己的责任,嗯?”

林平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

处理完林平的事情,林安就开始继续忙碌公务和善堂、婴儿村还有他自己的小生意。

眼看着自己的小生意越来越赚钱,林安心里也高兴得很。这些小生意虽然赚的都是小钱,可是胜在稳定,他开的店又遍布了华阳县、华安县还有州府,哪里能不赚钱?

再说夏天的冰铺就给他赚了不少银子,连养珠的生意,都没用他拿积蓄去填补,只用卖冰的钱去填补了养珠的生意。只等着一两年后,蚌里面的珠子养成,他才是会真正的大赚特赚。

这些事情暂且不提,眼看到了十月份,林安忙碌之余,还在惆怅林婉的事情。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不该让林婉回张家?到底该不该给林婉重新寻一门亲事?

林安心里正发愁这件事情,就有下人来报,大姑爷上门。

手臂上又系了黑布。

是张灿的父亲没了。

林安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完了,这一次,是三年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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