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到医院的时候,顾心菀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她在病床边直直跪下,伸手去摸自己妈妈的脸,轻声喊道:“妈,妈,我来了。”
然而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也没有声音回答她。
几天前,她来医院的时候,妈妈还摸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还嘱咐她多穿点衣服不要被冻坏了,还说天气不好,就不要老是往医院跑了。
谁曾想,那就是这辈子妈妈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顾念抓着身边的医生的衣角问:“我妈妈她是不是又睡着了,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就像是那次出车祸,医生说她成了植物人,有可能会一直睡过去,但是最后还是醒了。
所以,这一次应该也像是那样子吧!
所以她又抓着顾心菀的手,摇了摇说:“妈,你冷不冷,手怎么这么冰凉?”
她大脑浑浑噩噩,一片空白,转过脸来去问主治医生说:“我妈怎么不说话?”
医生轻叹口气,表情沉痛:“病人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顾小姐请节哀!”
顾念脸上浮现的死灰一般的绝望。
然后她跌坐在地上,原本呆滞迷茫的脸上终于表情松动了,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就像是泄闸的洪水,终于冲破了桎梏爆发出来,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痛哭出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
监控录像显示顾心菀出事之前,她的病房来了一个陌生的小护士,在她的病房留了十五分钟,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之后顾心菀就从床上摔了下来,并且突发脑溢血。
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更是受不得刺激,顾念几乎不允许有人来探望她,为的就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可是她防住了外人,却没有防住医院内部的人。
这位小护士之后就请假回家了。
再得知她的消息是她服安眠药自尽,据她的同事介绍,她之前是一位狂热的追星爱好者,最喜欢的女明星就是慕昕薇。
狂热的追星爱好者?
因为自己心爱的偶像受到了伤害,所以利用职务之便选择了报复,但是没有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回去之后,得知顾心菀因为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越想越害怕,于是选择了吞安眠药自尽。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漏洞。
可是顾念不信,如果背后没有人指使和怂恿,就一个刚实习的小护士,她敢做这件事情吗?
可是小护士死了,死无对证,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对顾心菀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对顾心菀做了什么,但是顾心菀的死却是她一手造成的。
所以她最后害怕,也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江亦琛一直陪在顾念身边,看着她不说话,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样子,心里的痛不亚于她,景少承的失踪以及顾念母亲的去世都让他焦头烂额,但是他要是倒下了,那顾念要怎么办?
就在他以为顾念要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顾念突然说:“江亦琛,你帮帮我好吗?”
江亦琛将她搂在怀里面就听到她用哭腔说:“肯定是有人指使她的,不然她怎么敢?”她哭得嗓音沙哑,抓着江亦琛的衬衫的衣角说:“求你了,好不好,求你了。”
“顾念,你先冷静。”江亦琛看她情绪太激动了,急忙拍了怕她的背轻声说:“等警察调查好不好,如果有人指使,肯定会查出来的。”
“他们有权有势,肯定没事的。”她死死抓着江亦琛的衣袖:“是我的错,撞伤她的人是我,害她流产的也是我,要报复就冲我来啊,为什么要来害我妈妈?”
为什么她犯的错误,要她的最亲最亲的人来承担呢?
妈妈她明明是什么也没有做错啊!
“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不准这么说!”江亦琛眉目之间瞬间闪过厉色,他抱紧了她,却感觉到怀中的躯体像是没有温度的枯木一般,了无生气和灵魂。
顾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情绪极为不稳定,痛到了极点,她张嘴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因为用了很大的劲儿,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很快地嘴里面一片血腥味。
最后还是护士过来给她打了一针,顾念才松开自己的手,手臂上早已经是鲜血淋淋了。
然后她就在江亦琛的怀里面慢慢睡过去。
…………
凌晨的时候,顾念突然惊醒,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她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意识慢慢恢复,胸口那一处开始痛了,痛得就像是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往外拽着,这让她捂着胸口那一块,大口大口呼吸,将自己的身体蜷曲包裹起来。
她最亲最亲的人,离她而去了。
就这么猝不及防,毫无征兆地离她而去。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母女有心灵感应,所以再那一刻她才会突然痛成那样。
顾念想啊,她就是天生的克星,谁碰到她都会倒霉,从朋友,到亲人,以及爱人,没有一个顺遂平安的。
妈妈就是她害死的。
如果她不曾爱上那个男人,没有挖空心思想要靠近他,没有想尽办法要和他在一起,没有明明已经离开了,却还要想着回头,那么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情了。
陆湛也不会为了一个没有什么价值的问题搭上自己的性命,妈妈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离世。
她不该想要回头的,她早就应该带着妈妈离开的,而不是还在纷繁复杂的关系里沉浮挣扎,是她问心有愧,不舍得断干净,还留着那一点念想。
当断不乱,反受其乱。
是老天在惩罚她呢!
惩罚她的意志不坚定,惩罚她的出尔反尔,惩罚她的痴心妄想。
慕昕薇说得没错,陆湛的死,是她的自私一手造成的。
爱一人有错吗?
没有。
那……要是爱一个不该爱的人呢?
“我有罪!”顾念狠狠抓着心口的衣服,指甲深深嵌进肉里面,泣不成声:“我有罪……我有罪!”
她太痛了,只能在别的地方制造痛来转移注意力。
眼泪从鬓角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