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善恶的彼岸》
第一章：大红祭
这间审讯室他以前从电视上见过。
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面，铁质的椅子被结结实实的固定在地板上，那是犯人的位置。椅子上面的扶手间有上了锁的挡板，防止犯人逃脱。对面那两张椅子是警察的座位，面前的桌面上摆着可有可无的记录簿，你永远不知道那上面是写着犯人的犯罪记录还是警察用来解除烦闷的冷笑话。这里，并没有刑具。
最有趣的就是旁边墙上的那面单向透视玻璃，他听说从另一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里面，但是从审讯室里来看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遗憾的是，他没有试过，他非常想试试。想再去试试那种从那边窥视别人的感觉。，
警察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这次谁也保不住你的命，你犯的事太大了。
别废话，我自己想干的事情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一边应着，眼睛还看着墙上的那面单向透视镜子，我想试试那面镜子的感觉，你们能帮我吗？帮我呗，嘴角还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想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脚上戴着脚镣，那玩意太重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神经病，脑袋坏了吧！
你说镜子里面的这个人是我吗？他仔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面的那个人，脸上的血迹还没有完全褪去，几道抓痕依稀可见，抓痕上还不是渗出少许血沫。血的味道他知道，咸咸的腥腥的，很可口。如果你喜欢血的味道，那种东西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一般，他就很喜欢，不！是痴迷。
他是有信仰的。
他坚信，血液是一切献给神灵的礼物的最好的选择。可以通过再杀牛、羊、鸡收集血液献给神灵，但是那都是最简单的祭祀，大红祭才是事半功倍的选项：当然，这样的大红祭并不多见，很多时候都是用殉葬的方式来代替，就是用猕猴的牺牲也是微乎其微的，绝大多数还是以猪牛羊的血液为主，因为没有任何人希望谁的尸体会被通过这样的方式终结。
虽说用血液祭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却不能食用血液。猪牛羊的血液都不行，如果那样的话，就是与神明相对立，就是与神明为敌。但是他却不这样认为，他喜欢血液的味道，他也始终相信自己是一个足够虔诚的信徒，有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说！你做了什么事情……不说是吧，呵呵，我替你说。一位满脸胡渣子的警官翘着二郎腿，脸上全是谑意。
这位警官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吐沫星子在那一丝光的照耀下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飞，不时喝一口面前的茶叶水润润口。要不是工作需要，他才懒得说这些话呢。
他回答说，镜子里面的这个人杀了人，不是我。
咔嚓……
三个月前。
早上七点，柴林从自己的出租房里面醒来。这间出租房只有五平米挤挤巴巴的，只有一张床，一个橱子。橱子上面也没有玻璃橱窗，上面堆满了东西，破七烂八。床上也是七零八落，地上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还散落着昨天晚上柴林刚刚用过的卫生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荷尔蒙的奇怪气味，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也装不下。
柴林的出租屋是这样的，外面的这座城市也是这样的。抢劫偷盗案件一起接着一起，打架斗殴不在少数，街头上的垃圾没有人清理早已发臭，或许这里都称不上是一座城市。
柴林没有洗脸，他习惯了。手里攥着三个钢蹦子就出了门，柴林步行来到出租房不远处的一个豆腐脑摊位坐下，他是这里的老顾客了，没说话老板就给他端上来一碗豆腐脑外加三根油条。那晚豆腐脑豆腐多，不放油，再加上一撮绿油油的韭菜末。
这个，就是柴林的“标准”。
柴林话少，吃得却多。一碗豆腐脑三根油条不够他塞牙缝的，不过不能多吃，钱得省着用。
离这里不远处的工地就是柴林工作的地方。搬砖，和泥，筛沙子，没有他干不了的活。干不了的活学习一下也要硬撑下去，为了钱嘛。没钱，就买不起房子；买不起房子，就娶不着媳妇；娶不着媳妇，就是不孝顺；不孝顺，那还活着干什么？柴林以前也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梦想着赚大钱，娶媳妇，生孩子，孝顺父母，给祖宗争光。梦想着这个还有那个，不过现实好像总是和他开玩笑似的，高中没上完就被开除，因为柴林打了老师，一拳下去那名老师就成了脑震荡，轻微。
学上不成了，还赔了一大笔钱。本来就不富裕的家一贫如洗，父母离婚。柴林跟了老爸。柴林一甩胳膊，干脆自己出来闯荡，和老爸也渐渐没有了联系。
现在柴林自己都不知道梦想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只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有钱吃饭，有钱交房租，才能活下去。不过，这样活着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无是处。
柴林今天搬运建材，在工地干的这些天感觉还不错，虽然累点但是工资还是不错的。突然，满脸横肉的包工头喊住了他。说，小子，你别干了。
柴林没说话，好像没有听清。太阳照得眼睛疼，听觉也跟着不好使了。
没听到吗，你被开了，别干了。这是你今天的工资，现在需要的闲工少了，就把你整下去了。走吧。怎么还傻啦吧唧的站着呢！
今天这么快就下班了？柴林没有回答满脸笑容的豆腐脑老板的问题，而是扔下一张纸币。大喊五根油条，两碗豆腐脑。不！三碗！柴林想，为什么不让自己吃饱呢？
建筑工地干杂活是柴林的第十五份工作，同样没有坚持到第十天。不是自己不坚持，而是经常发生一些不可抗的因素。柴林在大街上逛来逛去，不想回家，那样的家也不算是家吧，就是一间破房子还是租来的。柴林多么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庭。拥有爱情，拥有别人都拥有的一切。
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只有风还愿意亲近自己的脸颊。柴林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没有人会关心自己，没有人会过问自己的情况，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问自己，你吃了么。
大街上并不暖和，柴林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是不是公平的呢？这个问题是一个极其简单却任谁都无法准确回答的问题，当然有心理学家也提出过“公平世界的假设”。人们都倾向于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获得了成功，一定是你做对了什么；你锒铛入狱，一定是你咎由自取，那是你自己的责任。按照那样的说法，无辜的人不应该受到伤害，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无法拥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念去建立自己的人生了。
不过，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认知偏见”没有任何人关心。这个世界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柴林想到这里竟然有点想哭了。
柴林在外面逛了大半宿，以前的他肯定为自己的下一份工作而四处奔波着，但是现在，他没有，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了下去。
夜里十一点半了，路上连个人毛都没有。
那个叫花子，滚开，别坐在店门口！影响我做生意！
柴林愣了一下，笑了。天已经黑了，这家店的员工早已下班，只剩下面前这个怎么看都像
是奸商的男人。柴林不饿，但是他却突然想去这家叫“独一份”的店吃一顿。
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找事的，识相的快滚。我要点菜，柴林头都没有抬。
哎呦，吃饭的啊，对不住哈，刚才我以为你是叫花子，你看你穿得这么前卫，我以为……嗨，对不住啦啊。
柴林听到这样的话就更加的恶心，在这里吃饭就这样谄媚的说好听的，不在这里吃饭就是叫花子？看着店主那个巨大的肚子和一脸的贱相，柴林真想一刀给他剖开，看看这家伙的胃容量到底有多少！
柴林这样想着，但是自己并没有胆子那样做。杀人？那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