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莺斜他一眼,这当了锦衣卫果然不一样了,这可不是他在牢里让人打得满头是血的时候了。
她手往他眼前一伸,“口供呢?”
路唯新提了口供给她,郭文莺展开一看,那上面正写着事情的经过。
那书生说他是颍州人士,名叫徐航,当年参加科举上京考试,一次在京郊的云麓寺瞧见了前来敬香的卢夫人,他自称从没见过如此兼具美貌与气质的女子,一时惊为天人。下意识中便跟着郭府的轿子后面,骑着马跟着进了城,又到了侯府,站在府门前一直流连不去。
后来科举考完,他名落孙山,暂居在亲戚家,一时无事可做,便时常到郭府后门转悠。他明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先不说那是位嫁了人的夫人,就是身份地位也与他相差甚远,可还是忍不住存了点希冀,想着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在侯府附近转悠了一个月都没见到夫人的面,渐渐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可也不知怎么的,有一日忽然从府里出来一个嬷嬷,对他说夫人要见他。他心中一喜,以为自己一番痴心终得美人垂怜,就鬼迷心窍的跟着去了。
那嬷嬷带着他进了一个满是香气的房间,他坐下喝了杯茶,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就人事不省了。等再醒来时,自己就跟那夫人一起躺在床上,再后来就是突然冲进来许多人,说是他跟夫人私通,要抓他去沉塘。
他当时傻了眼,还真以为自己一时迷了心窍做下了糊涂事。他也有膀子力气,趁着那些人抓住那家夫人的时候,就自己挣脱了几个抓他的家丁夺门跑了。他跑出去也不敢去亲戚家,只在外面东躲西藏的怕人抓到,再回来就是听说了那家夫人病逝的消息,他自知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生怕叫人抓住见官,连夜就逃离京都,到外省去了。
郭文莺看得心中恼恨之极,果然与她先前所猜想的差不多,傅莹肯定发现了这书生的龌龊心思,借了这书生的手陷害母亲,最后害得她身败名裂,含冤而亡。自己也因为这事多少承担了母亲的罪责,被送到了农庄子。母亲的仇,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全都得着落在傅莹身上,一想到这其中的怨恨,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女人给手撕了。
找人把那书生弄醒,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那书生哭得几乎快断了气,连声称自己对不起那夫人,若不是因为他,那夫人就不会死了。还说后来他也想回去为夫人伸冤,可惜一直都没有勇气。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责当中,每每想起来都心痛之极,若不是他心里害怕畏罪逃了,也不会叫夫人落得辩解无法的地步。他又说起他从京都逃出,还曾被人追杀,也是他命大,被人放火烧茅屋的时候,恰巧没在家里,否则这会儿早就是黑炭了。
书生说着,又忍不住哭道:“终究是我做下的错事,连累了夫人,若是有生之年能为夫人平冤昭雪,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郭文莺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暗叹,既知后悔,何必当初呢?如果他当时有担当一些,或者母亲也不会被逼死那么惨。当然罪魁祸首也不是他,要怪就该怪母亲最不该的是嫁了一个中山狼,当年人人称赞的一门好亲,背地里却是如此的不堪。
傅莹该死,郭义显也难辞其咎。
路唯新见她面色难看,不由问道:“文莺,你没事吧?”
郭文莺摇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去定是要报的。”
他有些迟疑,“你真打算把这案子揭出来,伯母毕竟已经去了,这会儿再揭了伤疤,怕于你名声也不好吧。”
“我不在乎。”郭文莺皱皱眉,她的名声不重要,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叫傅莹好好活着。
这会儿那书生因一时激动,又昏了过去,路唯新让人又给泼了盆水。
见书生醒转,郭文莺问道:“当年领你进府的人你还记得什么样吗?”
书生呛了口水,咳嗽几声,才道:“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脸严肃,嘴角有一个黑痣。”
她深思,当时三十多岁,过了十几年也要五十了,府里五十上下的嬷嬷,嘴角又有痣的就是傅莹身边的徐嬷嬷了。
要想抓住傅莹的罪证,还得从这徐嬷嬷入手,她问路唯新,“我想带人去认认徐嬷嬷,你们有办法吗?”
路唯新频频点头,“只要是你的事没问题,交给咱们,一天就能办妥。”
“抓了徐嬷嬷,录了口供给我。”
“好。”路唯新都应了,腆着脸对她笑,“文莺,你说我帮你办成了这事,你拿什么谢我?”
郭文莺却没心情跟他玩笑,只道:“你还想讹我点什么不成?行了,自家兄弟别算那么清楚,回头有事兄弟也给你兜着就是。”
路唯新看着她不禁暗暗叹气,她一口一个兄弟的,看来是真把他当兄弟了。可是兄弟不想把她当兄弟,这可怎么治好呢?
从镇抚司出来,郭文莺的心情一直压抑的厉害,让人好好看守那书生,再找大夫给他看看治治伤。他是重要的人证,绝不能这会儿就死了。更何况他虽有罪,却也罪不至死,她也并不想要了他的命。
路唯新做事果然靠谱,第二日就把出门的徐嬷嬷给抓进了镇抚司,不过一刻钟口供便问出来了。果然是那个徐嬷嬷,她经不住锦衣卫的拷打,把这些年傅太太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招了。
傅莹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不仅陷害夫君的元妻,还在外面放高利贷,郭府里薛姨娘、陈姨娘,还有四五个通房丫头都是被她害死的。郭义显女人众多,却只有郭文云一个儿子,也是傅莹做的手脚,她在十几年里共害了侯府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两岁时溺水而亡,就是她让人给扔进水里的。
傅老太太早就知道傅莹做的这些事,但她从来不说,反而包庇傅莹,让她越发得意起来。虽然徐嬷嬷没直指傅老太太做过什么,但当年的事自己这位祖母绝对参与的。否则以傅莹一个平妻,怎么能那么顺畅的对嫡妻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