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不知道洛敏今日关注的重点完全没放在洛凌霄递给他的帕子上,并不知道那帕子对楚琰来说到底属于谁。他以为洛敏是在打趣他这副紧张的模样,头一回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凝神看着帕子,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回问道:“敏儿妹妹觉得这字写的如何?”
洛敏一怔,这莫不是二皇子在和自己调情?当真是别出心裁的方式!
她遂心喜,但又不好意思太过夸赞自己,便用谦逊的口吻、学着楚琰那般说道:“敏儿自以为这字虽方正工整,但少特色,始终是没有名家所授,疏了练习的缘故。”
楚琰当然意识不到她是在说自己的字,还以为她批评洛凌霄写的字不够好看,当即就心里头不舒服地反驳道:“诶,这种想法就是错的。字为什么一定要名家所授才好看?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女子的字就该这么端庄文秀,不轻浮够稳重,字如其人,有这样的字的女子,定是心正之人,能为主母!”
洛敏哪里得过楚琰这般夸奖,一下子就羞红了双颊,捂着脸跺了跺脚,娇声道:“二皇子这么夸人是要羞杀人呢!”
“怎么?我这么说难道女孩子会不喜欢?”楚琰讶异道,忙问。他可不想因为一句话就被洛凌霄讨厌,所以就赶紧向洛敏取经,毕竟洛敏和洛凌霄是堂姐妹,玩在一块儿的人脾性应该会有相似的地方。
“这么快就说到娶不娶嫁不嫁,女孩子当然会不好意思啦!”洛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哦,原来如此!”楚琰恍然大悟,表示受教了,“我的确是心急了些。”
“对了,二皇子,赶紧喝汤吧!都要凉了!”洛敏看见桌上那盛了半碗的汤放在那,觉得凉了就枉费她的一番心意了,便对楚琰催促道。
楚琰点点头,把帕子收回了袖子里,正要去端起碗,谁知洛敏也正好伸手过来要把汤端给他。两人的手在碗边碰到,洛敏一惊,手下意识一扬,碗就这么给碰倒了,一碗温热的汤尽数洒在了楚琰身上,弄得他胸前和腿上一片油腻。
“啊!对不起,对不起!”洛敏慌了,赶紧道歉,然后从怀里拿出手帕给他擦湿了的地方。
只是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和娇美的样子并没有使得楚琰有分毫动容。楚琰恶心地看着自己身上被泼的一身汤汁滴滴答答往下坠落,然后猛地站起来,脸色发青地对外头喊:“紫绒!进来!”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慌慌张张奔进了一个宫女,显然是刚刚偷溜去哪里休息了,这会儿睡眼还惺忪着就来了。楚琰一肚子火,见了她这样更甚,狠狠一拍桌子,对紫绒吼道:“没见我这一身吗?还不赶紧给我更衣!”
紫绒吓了一跳,才看清楚楚琰这一身狼狈,她环顾四周,发现还站着个陌生人——自然就是已经被楚琰的反复无常吓呆了的洛敏。她以为洛敏又是不知道哪个宫来勾引她家主子的宫女,狠狠瞪了一眼洛敏——当然,除了不是宫女这一点之外,紫绒想的也并没有错。
洛敏被她那看小虫一样嫌弃的眼神看得不舒服,也回瞪了一眼。只是楚琰没有给她们俩接着斗狠的机会,他皱着眉气呼呼喝道:“还愣着干嘛?”
紫绒慌忙反应过来,和楚琰一起进内室帮他更衣。
洛敏是肯定进不去的。她脸色微微发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二皇子明明上一刻还在和她温声软语、脉脉含情,这一刻却为了一碗汤和她翻脸了。她有些委屈,不就是小小一碗汤给泼身上了吗?他何苦对她这般凶!
这时候,洛敏瞧见地上有一抹熟悉的颜色。原来,方才楚琰进去的时候走的急匆匆,那一方写了情诗的帕子就这么掉在地上了。
洛敏拾起来,手甫一触到那布料的经纬纵横,就想起刚刚楚琰抱着帕子的含笑神情。
洛敏嘟着嘴,又是甜蜜又是火气,但火气最终还是被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楚琰的模样给击败了。
“算了,我最大方了,就原谅你这一次!”她自言自语道,然后把帕子揉到手里贴近自己的胸口,想象着刚才楚琰摩挲着那帕子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不是在帕子上轻抚,而是落在她的皮肤上,温柔地去接纳着她的爱慕之情并还以更温柔的爱意。
只是紫绒的效率有些高,楚琰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所以洛敏还来不及把帕子放回原处。
楚琰一看洛敏拿着洛凌霄给他的“定情信物”,才歇下去的火气又猛地上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向前一开、伸手便从洛敏手里把帕子抢了过来,然后怒道:“你做什么!”
宝贝一样把丝帕小心翼翼叠好收入怀里,楚琰挥手让紫绒下去,紫绒看了一眼洛敏,然后小小声嘀咕了一句“狐狸精”,所幸洛敏这时候被楚琰的怒火给惊了,没有听清楚她在讲什么,不然以她的脾性,定当是立马就跳脚要和紫绒打一架才肯罢休。
洛敏看着楚琰小心翼翼地对帕子,但是对自己就这么凶,感觉莫名其妙——她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他面前,他非得对着块帕子好的跟对情人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但洛敏还是选择温声而委屈地道:“二皇子殿下,怎么了?”
“我汤也喝了,这么晚了,敏儿妹妹还是早点回永宁宫去歇着吧。”楚琰把帕子收起来,感觉安心一些,火气也没那么大,只是声音还是冷了很多。
洛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下逐客令,几乎要流泪了:“怎么了……莫不是敏儿做错了什么,二皇子您才急着赶我走?”
“不是……这天是真的晚了,皇宫里道路迷乱,你若是太晚回去,看不清道路走错了怎么办?况且这个时间了,霄儿定是要着急的。”楚琰还是决定看在她是洛凌霄的堂妹的情分上,给她留些面子。
洛敏听此,这才感觉心里舒坦一些。她一面腹诽着洛凌霄怎么可能会为她着急,一面可怜兮兮地对楚琰道:“是的确晚了,敏儿该回去了;可是敏儿怕黑,故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否请二皇子殿下送我回去呢?”
“这……今日我还有公事要做,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吧,也是一样的。”楚琰才不想送她,一来永宁宫素来是他们母子的死对头,踏足一步都嫌多,二来他不愿让洛凌霄看见他和洛敏亲密的样子,本来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就惹人绮思,若是他的霄儿因此生了误会,那就糟了!
洛敏还想再纠缠说什么,但是楚琰已经对外头再次喊来了紫绒,洛敏只好悻然作罢,收拾了碗碟提盒走人。
紫绒听了命令,跑去挑了盏粉红的灯笼,然后对着洛敏没好气地道:“这位妹妹,你是哪一个宫里的?我们走吧。”
洛敏皱眉,不乐意地道:“谁是你妹妹?”
此时二人已经走离楚琰的寝宫有几十米了,楚琰也关了门不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紫绒挑起眉,不屑地看了一眼洛敏还没发育完全的身材,然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把自己丰满的上围突显给洛敏看:“还不服气吗?你入宫几年了?难道你不知道二皇子最讨厌你这种干瘪没看头的小丫头片子?”
洛敏脸上青红一片,她咬着牙看着紫绒,冷哼道:“谁稀罕!你不就是一个贱婢罢了,就算你有幸被二皇子给纳了,也就是个侍妾的命!”
“哈!敢情您有多了不起?咱们不都是给人当奴婢的?”紫绒只当她气急说错了话,扯着嘴角不当一回事。
“谁是奴婢了!”洛敏急了,推了一把紫绒,紫绒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
“诶我说你怎么推人呢!”紫绒也是个泼辣的,只是在楚琰面前不得表现罢了,现在洛敏呛了声,推了她,她感觉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当即就来了脾气,一把从地上起来,撩起袖子,往长指甲就往洛敏身上招呼!“我叫你推人!叫你动手!你个小蹄子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没皮没臊的小狐狸精!”
洛敏最重自己的一张小俏脸,紫绒的指甲正好划伤了她的鬓角,在那留下来一块血痕。洛敏摸了一把,感觉到粗糙的刺痛,眼睛都红了,也扑上去和紫绒撕扯:“谁是狐狸精!我看你这个贱婢才是个狐狸精!我打你怎么了!我就算杀了你也不过是治了个老贱人!”
两人一人一句,灯笼、提盒什么都不要了,就在这离端和宫不远的地方厮打起来。
紫绒比洛敏长得高大,伺候着人,也有些力气;而洛敏则是从小就喊打喊杀惯了的,最擅长往人痛处下手。所以两人打着也算是见个平手。打着打着就打到了草堆里头去,也是因为天黑,四周并没有什么宫人经过,所以也没见个人来阻止。
只是也因为天黑,洛敏看不见周围有任何东西,只感觉扯住了紫绒的头发,便不分轻重地把紫绒的脑袋往一边拎。
只听“咚”地一声,伴随紫绒吃痛的惊呼,不知道她将紫绒撞到什么上头,但是与她厮打的那双手却的确渐渐没了力气。
洛敏起先还觉得得意,但是过了一会儿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起来把散在一边的灯笼给拿过来对着紫绒一照——只见紫绒额上有个血窟窿一直在往外流着殷红,人已经昏死过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洛敏“啊”地叫了一声,吓得手脚发软,差点跌在地上。
远处有宫人巡逻敲锣的声音,洛敏一惊,思绪才回来一点,想到自己若是被扣上了杀人犯的帽子,那她这辈子别说进宫,就算是嫁人都困难了!
于是,她对着紫绒,哆哆嗦嗦说了句“我没杀人……不要找我……”,然后就转身跑了,走时还不忘带走她的提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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