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范喜
原粟县县丞范喜和一帮同僚被雍齿从狱中提出，押到县寺在庭院中，等候审问。
“范喜？哪个是范喜？”一名小吏过来喊话。
范喜还未回答，其他同僚为避嫌，纷纷与他保持距离。范喜便在人群中凸显了出来。
范喜跟着小吏到了书室，见到粟县的管事者居然是一位深袍方领的青年，不由得感到惊讶，更让他惊讶的是，青年深衣梁冠，更像是一名秦吏。这人应该就是狱卒口中所说的刘信了。
范喜先前的经历与萧何类似。虞县父老决定投降刘邦后，杀了县令，范喜因为是本地人，为秦吏期间，对乡人多有看顾，反而被人求情活了下来。
刘信正在阅读书室内的文档，文档涉及虞县的钱粮赋税、户口民情。文档中前面的记录十分粗糙，但自范喜担任县丞后的年份，记录开始变得条理清晰。
这也是刘信为何要叫范喜第一个进来的原因。
“喜君杀过人没有？”
范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刘信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秦实行二十等级军功爵制，有军功才能做官。军功也就是人头。范喜正是在秦灭楚战中，接连斩下十颗楚兵的人头，立了功劳，才能坐上虞县县丞的位置。
刘信没有急着要范喜的回答。范喜以前杀过人也好，没杀过人也好，对他都不重要。刘信需要一员酷吏帮他打击地方豪族。
“喜杀过人。秦灭楚战中，杀十人。后来做县丞，又判刑三十人弃市。”
范喜说完，仰头看向刘信。
刘信的脸上洋溢起笑容，从桌案上站起，走到范喜身边，握住范喜的手道：“我欲复范君原职，助我推广沛公新法，范君可愿意助我吗？”
“愿效犬马之劳。”
范喜既摸准了刘信的态度，当下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
刘信便将自己来此的任务与范喜说了。刘信来粟县，便是要推行《限民田令》与《纳粟拜爵令》。两项法令的主要目的便是打击粟县豪族，为刘邦军筹集军粮。
范喜曾担任虞县县丞，颇知民情。如今虞县大姓当属虞、白、张三家。在秦始皇推行“令民自实田”政策后，这三家便通过圈地与买卖占据了虞县境内四分之三的耕地。大部分百姓田少，被迫沦为佣耕，佣耕者每日所劳，不过果腹而已。
范喜滔滔不绝地声讨虞、张、白三家，要将人间一切的罪孽都安在他们身上。
刘信制止了范喜不知所谓的声讨，乃道：“《限民田令》也好，《纳粟拜爵令》也好，都必然侵犯豪强地主的利益，他们一定不会束手就擒。推行起来，恐将困难重重。不知范君何以教我？”
“虞、白、张三家并非一心，以前聚集在一起是为了抗拒官府，现在则是为了在将军面前自保罢了。当下之计，务必先要拆散三家联盟。虞家有一女，正当妙龄，貌甚美，若将军娶之，虞家必倾心帮助沛公。有虞家支持，虞县无忧矣。”
刘信没有想到算计来，算计去，居然算计到了自己头上去了。对于此，他倒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反而开始思索通过这场婚姻能够带给自己多少好处。
“范君可愿为我前往虞公家中保媒？”
刘信答应的太爽快，刷新了范喜对刘信的认识。范喜本以为刘信不会答应的，即便答应也会踌躇许久。年轻人嘛，谁不渴望有一场美美的爱情？
但刘信直接答应了，自己虽说了虞家女儿貌美，其实也是道听途说，万一不是呢？
无论如何，刘信的决定是称了范喜的心意。所以范喜也不会没事找事，拉着刘信一定要先去看看虞家的女儿再做决定。
刘信接见了范喜后，又接见了其他待在院中的秦吏，除将两个犯下重罪的秦吏判弃市外，其他人基本上官复原职，听候刘信差遣。
刘信杀死两名重罪秦吏，不过是安抚虞县百姓的举措罢了。在这个大动荡的时代，血总是要流一些的。
翌日，刘信将官吏的委任状公布了。虞县百姓发现，除范喜为虞县县丞外，其他秦吏也都官复原职，最多也不过是进行了一些轻微的变动。顿时都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刘信以虞公德高望重，当为县三老，正风乡里。
当百姓看到两名秦吏被拖到集市砍下了人头，原本有些动荡的萧县又恢复了平静。
范喜在监斩了那两名秦吏后，便与雍齿携带十名中涓卫来到了虞府，向虞公宣读了任命。县三老并无实职，更像是附加荣誉。虞家人看到范喜身后满脸横肉的雍齿，都战战兢兢。虞公则喜笑颜开地接受了任命，并设宴款待范喜。
范喜也并不推辞。待至酒酣，虞公问道：“我昨日曾与张公、白公一同见了小刘将军，端的是少年英雄。不知范县丞觉得小刘将军是何种人？”
范喜放下酒杯道：“小刘将军年少得志，意气风发。今日这一番举动，范喜判断，若非乱世，小刘将军可为治世之能臣。”
虞公的话虽不乏认清“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实，却也感受到了刘信老练的手段，觉得范喜一番评语倒也算中肯。本来百姓对于刘信委任许多秦吏感到不满，但在让范喜监斩了两名作恶太多的秦吏后，百姓的怒气便随之泻去了。
想到这里，虞公苦笑一声，刘信能被委任全权治理砀郡数县，又岂是易于之辈？
范喜借机道：“小刘将军虽说年少得志，亦有二十岁矣，至今尚未婚娶。臣闻虞公有一孙女，年十七，正当妙龄。喜此来，有第二件事，想要为小刘将军与虞家大女保媒，不知虞公意下如何？”
虞公问道：“这是小刘将军的意思？”
范喜道：“然也。非小刘将军意，喜安敢提此议。小刘将军说了，乱世当中，得众者胜。虞县三公，虞公最贤。若能娶虞家女儿为妻，奉虞公堂下，乐事也。”
虞公不知道范喜的话有几成是刘信的意思，几成是范喜自己的意思。虞公看了一眼跟随范喜一同前来的，目前正在堂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雍齿，虽说是提亲，却有点像是抢人做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