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姐接了休书后,便让牢头马让带话给二姐。
话里的意思也很简单,求二姐救命。
于是这日,二姐从马让那里得到了三姐求她救命的消息,又打听到彭家好像已经递了休书给三姐,心中想道:恐怕经历这件事后,那傻丫头从此也就放下了,那样也好,只愿她从此都改好了吧,作为一个女人呢,最重要的一样,就是成天不要去奢望那些不切实际的有的没的。
对于三姐的改变,二姐也觉得很满意。
于是,二姐又再次托关系来到牢房,这次她不仅给三姐带去了聚香楼的招牌菜,而且还把大姐和刘五儿也叫上了。
这次,三姐一见到二姐进来,便跪下来恭恭敬敬地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二姐忙将三姐扶了起来:“三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三姐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执拗地跪在地上,道:“第一,我是为了感谢二姐你对我多年来的包容和忍让,我知道自己是个抓尖儿要强的性子,二姐你暗地里想必也不知受了我多少气;第二,不管二姐你这次救不救得了我,我都感你的恩情;第三,我……我改好了,二姐,你还愿意当我是你的妹妹吗?”
二姐见三姐那倔强坚强的模样,也跟着鼻头一酸哭了起来:“傻妹子……傻妹子……我要不当你是我妹子,我还会来瞧你会来给你送吃的吗?!傻妹子啊,你若是真的改好了,那爹娘,还有我们姐儿几个,不知道心里该多高兴呢!你看,还有谁来瞧你了……”
二姐一边用手绢子抹着泪儿,一边把在外头踌躇已久的大姐和别别扭扭的刘五儿也给拉了进来。
三姐犹自跪在地上,脸上挂着眼泪儿,她有些语无伦次地揪着衣裳说道:“大姐也来了?!咦……还有……臭丫头也来了?!”
二姐闻言忍不住破涕为笑:“哈哈,她现在可不是什么臭丫头了,她呀,早就嫁人了,连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一男一女,儿女双全。”
三姐听见“孩子”两个字就沉默了下来,她耸拉着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是么……真好……”
刘五儿原本就不情愿来的,人家姐妹相见,她跟去干嘛呀?!可是二姐说什么也非得拉着她一块儿来,瞧瞧,这回弄得人家心里边儿有疙瘩了吧?!
“呃……没事儿……我没事儿……多谢你们来瞧我。”三姐勉强地勾起嘴角笑了笑,神色间倒是有些恍惚和迷茫。
大姐撇着嘴想把三姐给扶起来,可这丫头却是个执拗的,那膝盖就跟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拉扯都拉扯不动的,于是大姐只得皱着眉头埋怨道:“哎哟,我说三姐,你别老是跪在地上,仔细地上凉,你还是赶紧起来吧,再说了,咱们今儿来又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叙旧来的,还是正事为先吧。”
三姐被这姐俩逼得没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起了身,然后她才低着头声音跟蚊子似的对二姐道:“二姐,你今日前来可是真有救命之策?”
二姐摇摇头,然后拉起三姐干瘦的手道:“三姐,你要明白,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能不能救你,而是你,是你自己能不能救自己,你要学会自救,知道吗?”
“那……我又该如何自救呢?”和死相比,三姐当然更想活着,虽然她此时此刻已经不怕死了。
二姐凝起目光,然后侧着脸吩咐道:“很简单,把你当日所经历所看见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一点都不许遗漏!五儿,你写字快,就劳烦你在旁边记录了。”
五儿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跟着二姐这几年,她也学会写了不少字,她那狗刨字儿虽然的确是有些拿不出手,可胜在她写得快,实用啊。
“……好。”三姐咬了咬嘴唇,遂答应了下来。
这回倒不是她对二姐多有信心,她只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于是三姐便劈里啪啦倒豆子似的把当日的情形给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连一点儿渣都没漏下。
“你是说……”,二姐又再次情不自禁地眯起了眼睛,“当**和小云雀在拉拉扯扯的时候,是不小心把她推倒,然后她的后脑勺儿又意外地磕在了古董花瓶的碎片儿上……我说的是吗?”
三姐闻言顿时睁圆了杏眼,眼底里有些意外,还有些惊喜地看了看二姐:“是的,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当日我是让她……让她别再继续纠缠七……彭湘莲了,可她就是不听,所以……我就和她拉扯了起来……姐,你也知道,女人一旦撕破脸皮拉扯起来,那手里也没个轻重的,我也是不小心一推,结果……结果就……姐,我和她拉扯起来也昏了头,一时也没注意到那地上还有七八块大大小小的花瓶碎片儿……”
“你说你和她拉扯起来之后昏了头才没瞧见那碎片儿的,那也就是说,你之前有看到那一地的碎片儿啰?”二姐顿时觉得奇怪起来,怎么那屋里的地上就无缘无故地摆着一堆碎片儿呢?关键是,最后这人还真就死在那碎片儿上头的——难不成,是人有意而为之?!一箭双雕?!还是借刀杀人?!那如果真是人家有意而为之的话,那此人真正想对付的,到底是三姐呢,还是小云雀呢?
三姐想了想,答道:“其实……那堆碎片儿……我在刚进屋的时候就看见了……”可是当时她有正事儿要找小云雀算账,那会儿她哪儿还有闲心来管什么碎片儿的事儿呢?!
二姐眯起眼睛缓缓说道:“那她的后脑勺儿磕在碎片儿上过后,也是你亲眼瞧见她断的气吗?”
这个问题对想给三姐翻盘儿的二姐来说,大概就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样了。如果当时果真是三姐亲眼看着小云雀咽了气,那三姐杀小云雀就是板上钉钉,真真的了,就算三姐是过失杀人,可是那条人命也是算在三姐手上的,那罪过可就大了。可如果那小云雀并非是在三姐眼皮子底下死的,而是在三姐被吓走之后才死的,那就大不一样了——就在那个小小的空当里,若是有心人想要动什么手脚,那也是极容易的,毕竟那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小云雀,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这样一来,三姐身上的罪过,最多就是过失伤人,这可比杀人的罪过要轻得多了。
只听三姐眼底满是悲痛之色地对二姐说道:“我……我当时见她躺在地上嗳哟嗳哟地直叫唤,手脚也直抽抽,我心里便咯噔一下儿,明眼人谁都瞧得出来那里头有问题了,我刚走上前去准备把她给托起来,好家伙,没想到她的后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的了,那血,全都是她的脑袋里面流出来的,因为我看到那会儿她的后脑勺儿上插着一块儿碎片儿,碎片儿上还在不断地往外渗着血……不过那会儿,她真的还没死,还断断续续地吐着气呢,可是……可是当时我真的是被吓坏了……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三姐说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往二姐的怀里钻。
这件事情于她而言,真的就像噩梦一样,缠着她很久很久了。
二姐轻拍着三姐的背,只是轻言细语话语温和地哄着她:“傻丫头……没事……没事了……姐姐相信你绝不会是有意的……乖了……没事了……”
三姐闻言心里先是一暖,再是一酸,那眼泪儿就跟泄洪似的,哗哗儿的没个止境了。
就在二姐安慰三姐的当头,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是一个很多人都会遗漏的问题——三姐从没去过销金窟,她是怎么去的小云雀的屋子里?
对呀,二姐眼前一亮,急忙向三姐问道。
三姐迷迷糊糊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答道:“依稀是……是销金窟里的丫鬟带我进去的。”
“丫鬟?!什么丫鬟?她叫什么名字?你可记得她的相貌?”二姐突然激动了起来,隐隐约约中,她的心里还有几分兴奋——说不定这个丫鬟便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三姐努力地回忆着当日的情形:“她好像是一个……我记得她是一个穿红衣裳的年轻姑娘……长相……那也就是大多数丫鬟的模样儿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乖巧……但具体的我是真的记不上来了……不过,我倒是记得一样,那销金窟里面不少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好像她们都不敢得罪她似的。”
红衣姑娘,年轻,长相乖巧,有地位。
二姐默默总结出了四点,便在心中略略地勾画出了那个丫鬟。
不过……这样一来……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人似的呢?!
幻觉……一定是幻觉……三姐说得对,丫鬟的确都是长得差不多的。
刘五儿此刻也突然停下笔,弱弱地在一旁插了句嘴,她道:“二奶奶……三姨奶奶说的这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二姐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一个人是幻觉……难道两个人也是幻觉吗?
有老话说,事有反常即为妖。
二姐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那个丫鬟,她是找定了。
不过,在锁定那个丫鬟的同时,二姐也锁定了另外一个人。
三姐刚才也提到了,在她进小云雀屋子的时候,曾经撞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那个女人嘴里不干不净,还骂骂咧咧的,对小云雀,像是颇多怨气,只不过刚好撞到了于三姐,便把一肚子的气都撒在了三姐的身上,那这个女人,和三姐刚进屋就看到的那一地碎片儿,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最让二姐怦然心动的一点就是,三姐提到,她明显地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浓烈的桂花香气。
梁金桂!
难不成……梁金桂才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不过,不管幕后推手是不是她,二姐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