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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1 / 1)

杨天意一下子瘫坐在地,方才发生的一切委实太过突然,她不知道那些鬼影儿为何要苦苦追杀他们,更想不通萧恩时为何胜势已定反去跳崖?难道、难道他仍想自尽?这个念头一起,不觉浑身哆嗦起来:自从雪地里救他的那天起,她便知这人死志甚坚;后来自黑爷爷口中得知了他与林紫烟的往事,反倒倍增崇敬仰慕之情。她也曾用过多种法子,令萧恩时失去武功或藏起他的银钩,但亦自知乃权宜之计,幸好后来遇上车雄风这档子事,只盼他一心救人至上,自尽殉情之念少减,没想到此际……

杨天意愈想愈是凄惶,复思及母亡父弃,自幼失怙,无依无靠,千里迢迢前来认亲却又落此下场,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脑中一片模糊之际,心神大乱,直觉人生了无意趣,万念俱灰,一时热血上涌,纵声叫道:“萧大哥——娘啊——你们等等我!”眼睛一闭,和身就跳下崖去。

其实萧恩时跃下之时已先看准了一处落脚点,且半空之中不住拉藤攀树以减坠势,他轻功甚佳,时时腾挪身形以免撞上峭壁岩石,少时便安然落在锦绣谷内。谷内遍生杂草树木,他正仔细搜索方才被他银钩击落的那具鬼影尸身,忽闻半空之中似有阵阵回声:“萧大哥——大哥——”仰头望去,突见上方一物自云端直直坠落下来,竟似个人形,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去接,那物自高而下坠势极猛,“咚”地砸在他身上,硬是将他带摔了个筋斗,只是那物经这么阻得一阻,下落之势少缓,又恰好落在一堆乱草上。萧恩时顾不得疼痛,疾忙过去看时,一下子惊呆了,“啊——杨姑娘!”

就见杨天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半蜷着身子一动不动。萧恩时赶紧探她鼻息,还好一丝尚存,忙将她头部扶起检视伤处,幸得只有些许血迹擦痕并无大碍,许是震昏了。萧恩时在谷底探巡,只见一座数十米高的孤峰凌空拔起,峰巅上有块巨石,酷似一个硕大无比的老人头,其面容憔悴,眉眼清晰。峰下有一洞穴,洞内有天然石桌石凳,遂将杨天意移至洞内,又捡来些柔软草叶垫在她身下。

杨天意禀赋先天不足,身子骨太弱,方才又受了悲戚惊吓,不但不见好转,反倒发起高热来,不住呓语叫“娘”。萧恩时翻出她随身所带的一堆药瓶子药罐子,只见红黄绿黑蓝白紫七色俱全,尝之酸甜苦辣什么味皆有,他对此道本不甚了了,这一下不禁傻了眼,对着呆坐半晌也不敢轻易用药。又见杨天意昏迷不醒,两颊烧得通红,浑身一阵阵抽搐发抖,煞是可怜,遂脱下披风给她盖上,也顾不上避嫌了,揽住她的头轻轻放在膝上,伸手相握,以温和内力缓缓送至她掌心。见她发梢凌乱,沾着不少石屑草茎,遂轻轻拾去。

渐至夜半,杨天意热烧渐退,睁开眼悠悠醒来,忽觉自己正躺在男人怀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唿”地翻身坐起,不由分说一巴掌便甩到那人脸上。萧恩时本已阖眼朦胧睡去,这一下竟没避开,面对她气恼含羞的神情,一时倒被打得怔了,半晌苦笑道:“杨姑娘,你可好些了?自己用点药罢。”说着站起身远远走开。杨天意静思半日,渐渐回忆起日间种种,方才明明梦到和母亲欢会,直以为自己也死了,没料到竟还活着。又见身上还盖着他的衣衫,旁边散放着一堆药瓶,想是被他想方设法所救,知道打错了人,不由又是感萧索,怯怯地问:“萧大哥,你——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萧恩时微一摇头,“哪里会。”“那——你在洗甚么物事?”萧恩时摊开手来,掌中赫然放着一枚银钩。

翡翠柄锐细刃,这银钩杨天意太熟悉了。那天她与离儿在雪地里救起醉得半死的萧恩时,发现他手中紧紧握着的就是它;后来他屡置性命于不顾,更不愿留下来救治,可巧她亦是个倔强性子,且平素颇以活人性命为傲,一怒之下用药散了他武功,又藏起这柄银钩,才使得萧恩时无奈留下。昨日崖上鬼影捉了自己,危急之时明明被他用银钩射中背心翻下崖去,如何这刻儿又到了他手里?

萧恩时似乎识到了她的疑惑,道:“就是为了它,我才下来找的。”见杨天意吃惊地望着自己,便解释道:“这是十三年前我送与紫烟的信物。当时我使精剑银钩纵横江湖,伤人无数,惟独这翡翠的一枚从未见过血光,我曾发誓,永不让它沾上一丝污浊……”。

杨天意恍然大悟,一时不觉感慨万千:原来这银钩是他与林紫烟的定情之物,难怪他爱若性命,时刻不离贴身珍藏,且不惜甘冒生命危险跃下危崖找寻。想到他曾立誓让它永远干净无邪,却为救自己而破了杀戒,不由又是感激又是羞惭,垂首喃喃低语:“萧大哥,都怪我没用,让你使上了它——”

萧恩时很快截住她的话,“别这么说。记得你曾劝我不要轻贱生命,这话是对的。活着的远比逝去的重要。倘若紫烟知晓了昨天发生的事,也定然会首肯的。”又反问道:“你呢?做甚么也跳下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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