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这一日洪银杏忽地就生发出一个激昂的念头:助人助其需,帮人帮到底。说这眼下的,秦妍枝可是一直就叨叨着要出外打工去,若一旦真走去了,她和王凡的结合就将会有信无期,甚至是遥遥无期的。而作为他俩的好朋友、好妹妹,她就想让自己尽快些去排出他俩间的诸多障碍,以让这对有情人能尽早些结合一起。他们可都老大不小的了;再者,她也不忍心见他们再遇周折的。
可欲成一事,必先筹谋。而瞧眼前情形却说得是云遮雾障,纷繁复杂。该从哪儿着手是好呢?又该如何去做呢?她想一想,募地就想起古来一句话:止渴须得拙井,斩草必得除根。她意识到若欲最终成全其好事,最最要紧的,就是要使他俩的关系能合理合法化,以得到上下人众的认可和支持。若这关键的一步能走好了,其他的相信就可以水到渠成的了。
有幸这步棋却不是如何难行的。因为她这里可明白了,那一段这洪运来一家就忙于备这备那,却并没有催起秦妍枝一道去上方去领取结婚手续的(或许催而不果吧),所以她与洪运来的这段‘婚事’,却是既未果也无效的。只是怎样才能让这曲折的一对人去从各种羁绊和阻力之中走出来,勇敢地去追求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呢?
她于是想想王凡又想想秦妍枝,他们一个总温文尔雅、循规蹈矩,一个又势单力薄,才出波涛。就算他们都有心有意,也定会想了:还等风平浪静了再说吧。
可你们就能肯定,这风平有时、浪静有信吗?况且,这人生能有几度春?!
不行,得帮帮他们,得帮帮他们!
而但凡这洪银杏想去办的事儿,大概就不怕没主意的。瞧这日晌午,乘着大家午间小息时刻,她很快过江去寻着了新任村长——一个具虎形虎威的小伙子,也仅用三言两语,就说明来意。
“代领结婚证?为什明要用‘代’呢,让他们自个去,我管出介绍就行。”村长闻说道。
“这不是瞎话吗。你想想王凡却是哪样人,就这节骨眼上,他能吗?”
“这冒领要犯法的,不知道呀?”村长却并不客气。
“要有啥事了,都有我担待呢。”
“可我这里,能脱了干系的吗?”
“瞧你一刻的,咋就这哆嗦了?”
“这却是原则性问题呢,马虎不得的。”
“原则问题?这原则有多大呀?我看就是你不肯的了,是吗?”
她瞪瞪他,用那双俏丽又俏丽的杏仁眼。
他也瞅她一眼,竟不再回言。
诸君就有所不知了,这眼下的,他追她正紧呢。
“就甭犹豫了,即使一时真有啥差错了,这到时候了王凡他会一人担下来的;就痛快地吧。““这万一、万一你爹一旦问起呢?”他终于有话了。
“他就要问了又如何了,我这却是做了‘嫁衣’去给人穿,怕他个啥呢。”她又沉默片刻:“不过这事儿你得先守着了,等我们妥事后,谅他也就无可奈何的了。我就不信了,就为了这事儿,他还能把他姑娘如何如何的。”
对面一时无奈,只得付之于苦笑。
银杏却一刻不犹豫的。二日一大早,她就叫来了耗儿,说是要请他帮忙去区里办些事情来。耗儿一时虽然忙些了,见是堂妹相请,哪有不应之理呢。他则二话没说,就骑上个单车跟着过江而去。而直等跨上对江堤岸时,银杏才说道出行的目的了其时这耗儿也正有心事呢,闻说不由愣怔有好一刻,却又突然翻身爬上自行车一阵飞也似的望前骑跑了,蹬远了。银杏一瞧不知所然,只得也驱车相赶去。不过一时她也并不特担心的——如果他那里确要反对如此这般去行事,则会有一番理论,还会立刻返回洲里去的。
却不知此时耗儿的内里确是有太多的高兴和快意,竟难以言说。“杏妹,”挨银杏快一步赶到一边了,他即兴兴道:“杏妹,还是你高明,你有办法呢。要‘对付’他们这一对惯常拖泥带水的‘冤枉鸳鸯’,非这等的奇招儿不成的。若依他们一层一层行来,怕是事儿还未成,早焦头难额的了。——还是你高明有办法!”他又撇过来头:“你这奇功一件的,待会儿到区上了,我要代王凡好好请请你。”
银杏也即扭过头,却煞是认真:“看一时把你高兴的,事儿八字没一撇呢。我这可告诉你了,这到时候了你可记好要沉住气儿,切莫就漏了嘴了。不然,要出来事儿了,不止我俩,大家都有得受的了。”
“这个自然的。你耗哥虽然少无大才,较这一般的场面,多少也见几回的------”
可喜这事情办得却一如期盼中一般顺利。但等他俩三弯两拐访寻至区民政办厅堂才落住了脚,则立有工作员过来笑问来意。两人随机敷衍几句,就拿出了村长出具的介绍信。
很快地,一应手续就都办齐办妥当了。而除去些必须的,对面又几乎别的一句也没问。只是临末了倒小险有一回:人家说让耗儿摁个手印啥的,他不由就犹豫一下,乃招了个白眼。
耗儿也为此急出了一身凉汗儿。
待放马出来,二人自是满心欢喜,却及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即是那小伙村长的,也一刻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外,二人也终于明白------这剩下来的,是该这耗儿去兑现初来的许诺了。他本就是那等最最豪爽的才俊一个,恰又在这讨人乐讨人爱的堂妹面前,他岂会就吝啬小气了?这才出得了机关大院来,他便推车径望其旁一侧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小酒馆儿奔过去,奔了进去,又拣点得人家压堂的几道荤素菜肴,至末了还叫下了一瓶红葡萄酒。
而出乎其意外的是,出乎意外的是,这菜肴一样样都前后送上桌了,却终是不见银杏进来就坐的。她刚不是紧紧跟来了吗,这一刻却又上哪儿去了呢?——怕是这前后已不止半时辰了吧。
耗儿这私下忖量片刻,就反转身踱出小酒馆来,一时却也更是诧异了:原来,这刚让他记挂好一阵的小堂妹银杏,此一时的、此一时就紧紧紧紧依偎在小酒馆前侧的,那根光光秃秃、脸盆粗细的苦柳干枝旁,且是其面也苍,其唇也白,正患有啥重病似的。
“杏妹,杏妹,你咋的啦?这一忽儿你是咋的啦?”他窜过去连声问。
“嗯——我?”银杏犹豫好一刻才道:“我,我恍惚一时不舒服了。”
“不觉舒服?刚刚不是还------想是这一路过来时,大家就骑急些了吧?”他琢磨道。
银杏就回回神,却就管凝目瞅着一边的一排红色建筑物,并未作答。
“杏妹------?”他又跟着问。
“噢,没啥。耗哥,我这没啥的。”她一付才打迷梦醒来的样:“或许象你刚说的,是这一路骑急些了吧。”
“不行的!就算确是这样了,也该去查查的,这旁边就有医院的。”他道。
“不用。耗哥,真的犯不上。我自个的身体,我自个儿还不清楚吗,就别于这哆嗦了。”
“你也没瞧瞧你自己,没瞧一刻你自己的落魄样儿的,够唬人的了。不行、不行,咱一定得去瞧瞧来。”
他就上前来拽银杏。
“耗哥、耗哥,”银杏边推脱边道,“你这都要干啥呀,人说过了,我没事儿,真没事儿的。你不用这样的,好不好呀?”
耗儿见得就顺着道:“那你也得先说说了,刚刚一刻到底怎么了?”
“人不说了吗?”
“不是这样,肯定不是这样,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瞧你,硬要*我的吗?”
“听你说的,但这都是让你给吓出的!”
她这时不无憎恨地瞅瞅他:“说你,还真真就是付男儿身、英雄气呢。”
“就男儿身、英雄气的,又怎么了?”
“还怎么了!耗哥,这一路以来,你真的就一点不知不觉,真的一点不知不觉,我是正用了那尖尖刺儿,自个扎自个的么?”
“用尖尖刺儿扎自个?他一时显得很不解很紧张的盯住银杏,“妹你莫不是在说,莫不是在说了------其实于你心里,一直也有记挂着一个人,记挂着这今儿的主角儿,是这样吗?”
“耗哥!”银杏这时竟自倒吸一口:“说这眼下的,却都是你*我来的。可这些既得给你敲明了,妹就益发想问问了,瞧你妹一边悄悄记挂着人家,一边又拿人向远方推,你倒说说了,你妹这是不是特傻特傻的呀?”
“确乎够傻了。”耗儿最后道:“有心去爱,却不肯发力去追求,还急不待的去跟人做下嫁衣裳,你还真就是特傻妹子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