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急忙起身,道:“快快有请。Www..Com”要知道这潘礼春是中宗的贴身太监,若了离了中宗必是为着大事、要事来的。
潘礼春一袭绛红色裹边对襟长袍,黑梁冠、青佩绶,比平日早朝还郑重些,身后跟了四个年龄身条齐整的小太监,见了周宪便鞠躬道:“老奴给王妃道喜了。”
周宪眼睛一亮,心已猜中了几分,但面上仍故作惊讶道:“潘公公快请起,我这何喜之有?”
潘礼春笑道:“前儿国主陛下御封王爷为储君,立为太子,入住东宫,老奴是承了圣旨前来道喜的,让王妃,哦,该是太子妃了,也随着太子爷入住东宫。”
周宪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又差点蹦出来,喜不自禁,拉着周嘉敏的手,道:“敏儿,快些跪下接旨。”
周嘉敏虽不知过程如何辗转,却早已知晓结果,自然无法与周宪一同倍感惊喜,只是浅浅笑了笑,随着周宪一同跪下接旨。
就听那潘礼春打开圣旨,大声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烈祖之位于少时,已过十数春秋,捍我南唐忧我河山,其行其心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又恶疾缠身,于国事,有心无力,唯恐时不我待。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亦念国中良嗣、俊才辈出,固特立储君,以固国本。
皇六子,从嘉系皇后钟氏嫡出,俊秀笃学,颖才具备,朕甚为钟爱,尝赐名李煜,累封郑王、吴王。事**,甚恭;事父母,甚孝;事手足,甚亲;事子侄,甚端;事臣仆。甚威。大有君主之风范,朕之夕影。
今册封皇六子李从嘉为监国太子、尚书令。入住东宫,执掌朝政。众必视之如朕!五宫皇后辅之,诸亲王、人臣佐之,以固朝纲。
另封吴王妃周氏长女字娥皇者为太子妃,赐印绶、宝册、凤冠霞帔各一套。奴婢宫人一十六人,黄金白银个千两。钦赐!”
他才宣完旨,身后已经立了数十名太监、宫女,捧着诰命印绶一份、金宝册一份。凤冠霞帔一套,另有金银十箱。
“儿臣谢国主!国主万岁万万岁。”周宪跪拜道。
周嘉敏也随着跪拜,然后将周宪搀扶起来。
“给太子妃道喜了。”潘礼春抱拳笑道。
周宪急忙道:“潘公公快请入座。海蓝。速给潘公公泡壶好茶!”然后又给碧月使了眼色,碧月回屋子,不一会端了几十锭银子出来,均是五两的银锭子。
宫女海蓝急急去斟了一壶香茗过来。
周宪笑道:“潘公公辛劳了,这点银子不成敬意留给公公打发宫人们吃酒去。”
潘礼春略微推辞了一番。便将那银子悉数命人装了起来,这才辞别了周宪。
待潘礼春一走,周宪便急急命了人将整个澄心堂都洒扫、装饰起来,又找了宫里的老人来,问了许多东宫该有的规矩。又命人出宫寻些能工巧匠,把宫里专职宫殿修饰的匠人也叫了去。又召集所有人命他们从即日起将王爷的称谓改为太子殿下。
一番兴师动众之后,方感疲惫袭人。
周嘉敏看着她指挥有素,又处处匆忙,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这会子累得慌。”周宪微微一笑,问道:“敏儿,你看这宫里头还需要添置些什么?殿下最喜欢流金溢彩的东西,新鲜事物也是极动心思的,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周嘉敏笑了笑,道:“我见识、学问均不及姐姐,审美更比不上姐姐了,没什么好法子。姐姐不妨按着殿下的喜好来。”
周宪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笑道:“这会子有了身孕,人就惫懒了许多,哪里有功夫想着怎么布置。底下这些人最是下作偷懒的,不管又不行。”
周嘉敏无奈,便应了周宪,按着自己的意向指挥那群人将澄心堂布置一新,就连周宪见了都称赞不已。
李煜从洪州回来,对周嘉敏的一切布置甚是满意,丝毫不吝赞美之言,看周嘉敏的眼光与从前便有了极大的不同,周嘉敏也道不明到底哪里不同,只觉着与那双重瞳对视,颇感心慌。
也许是天意如此,自从封了李煜为太子,入住东宫,李璟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苦苦捱了两个月,最后连早晨都不曾去了,真真是力不从心了。
钟皇后一边服侍中宗,一边要敦促李煜处理政事,凡事都教导着,平素养尊处优惯了,突然这般劳力费神,竟也病倒了,好在救治及时,又有一干补品进补,倒也恢复了七八成。
李煜出于孝心命人从全国各地搜罗了不少珍贵药材,甚至高价从契丹等西域国家购了雪参、雪莲等补品过来,李璟吃下许多,有段时日确实感觉身体较以前康健了些,精气神也足起来,每日不但能看书,兴致高时还可作诗论赋。
这一日,李璟在潘礼春等太监的服侍下,食了雪参并黄芪、益智仁、鹿角胶、紫河车熬制的参汤,本是一味大补的药,却不曾想这里面也含了诸多壮阳的成分,李璟吃下之后只觉体内一股暖流,顿感精力充沛,便难免有些躁动。
“陛下,早些安歇吧,明日陈太医会准时候在外头给您把脉,太医们都说陛下龙体大好,是南唐之福,是百姓之福呀。”潘礼春笑道,一张老脸颇显白嫩,可惜褶子太多,估计是笑多了的缘故。
李璟想了想,笑道:“朕才用了膳,时辰又尚早,想出去走动走动,算作消食了。”
潘礼春打着千儿笑道:“陛下说得极是,是奴才糊涂了,奴才这就扶着您走一圈,别积食了。”这潘礼春入宫四十年,伺候了烈祖,如今服侍着中宗,深谙宫里的规矩,眼神活络,深知什么跟前说什么话儿,更像是李璟肚子里的一条虫,知道李璟心里想着什么,虽是如此,却从不道破,只按着李璟的心意来,恪守奴才的本分,所以深得李璟欢心。
潘礼春瞧了瞧李璟的面色,便猜中了几分光景——自古君王多淫-欲,像李璟这等人更是自负风流的,如今身子见好,又食了那些进补的药,自然是想着临幸一些妃嫔。
他虽算不得正常的男人,却深谙男人那种心理,便小心翼翼领着李璟朝后宫方向走。
“可听到了什么声音?似有歌声。”李璟问道。
潘礼春立马停下来,竖着耳朵听了听,笑道:“真是有人在唱曲子。还是陛下耳力好,奴才这耳朵竟像是摆设了。要不,陛下过去瞧瞧?奴才估摸着是哪个娘娘思念陛下了,这才唱曲子表相思的?”
李璟笑道:“你倒是会猜!弹得是古筝,音律倒是齐整的,只是手法不够娴熟,调子里透着一股乱,这哪个妃子你可知道?”
潘礼春笑道:“回陛下,这个奴才失察了,不知是哪位娘娘,这宫里头懂音律的娘娘颇多,奴才不知这唱曲子的是哪位,辨不出声音来,想必是新来的娘娘。都是奴才的错。”
李璟摆手道:“不知也不怪你,你一直伴在朕身边。”
他眉头渐渐皱紧了,自语道:“这般悲切。”
潘礼春急忙道:“陛下,换个地儿吧,这里正是风头,风大,别冷着了。”李璟却依然站立在那里,面色沉重。
就听那女子用一种悲切地声音唱道: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朱弦断,明月缺,五弦琴,不成调。朝露曦,少年吟,悲红颜,怨天公,伤离别,泪已干,如今谁怜?盼帝王,却冷落如霜;盼恩宠,怎奈长诀休!”
“怎奈长诀休!怎奈长诀休!”李璟默念着这句话,心中似有大山刺拉拉压过来,又如同被人重重刺了一下,心道:难道以为朕薨逝了吗?她岂不是在感叹自己年少红颜配了朕这将殁的帝王?喃喃道:“想朕一生南征北战,广开国境,疆土在朕的手中前所未有的广阔,朕一向自视甚高,自认文治武功不输别人,老来竟一败涂地!难道是命吗?”
“陛下!陛下!”潘礼春唤道,轻轻搀扶了李璟,又急忙使唤了身后的小太监,道:“速速去看看,哪位不懂事的主子恁晚唱这凄凄哀哀的曲子,快些子打住了!”
李璟只觉喉咙里一阵甜腥,一股秽物便吐了出来,潘礼春本想伸手接着那秽物,一个不留神悉数落了地上。
潘礼春定睛一看,差点失声喊出来,原来那摊秽物竟是血!
李璟自此便卧床不起,那女子凄凄哀哀的声音时常在他脑海中盘桓,怎么都挥之不去,他不止一次与钟皇后说起:“这是命!这就是命!近来,朕时常梦见父皇与母后……”
李煜每日都亲自端汤侍药,夜夜不眠地陪在龙床前,众人为之动容,就连周宪等人也从金陵赶了过去。
“朕要看看仲寓,仲寓可来了?”李璟视线略有些模糊。
李仲寓被领到了龙床前,怯怯地喊了一句:“皇爷爷!”
李璟点点头,伸手拉过了钟皇后,笑道:“以后你要一个人了,朕的嘱托可记清楚了?”
钟皇后含泪点点头。
北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八月十二日,李璟薨逝,终年45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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