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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处处皆情(1 / 1)

质辛看着他陷入过去恍惚的侧脸,爹又伤心了,急忙一紧小手,故作瑟缩搂紧他的脖子,

“我有点儿冷!”

天之厉思绪才从过去收回,看向怀里的质辛,周身急化功蕴散出一股暖热气息,紧紧笼罩在他全身。

“还冷吗?”

质辛摇摇头,怕被他看出说谎,当即倚在他肩头阖眼,轻轻打了个哈欠:“爹,我睡一会儿!到了记得把我叫醒。”

“安心睡吧!”天之厉侧眸凝视他像天之佛的小脸,低语罢,撩起披风把他的头罩在其中,才又抬眸定定望向要去的遥远所在。

良久后,一声沉至极处的涩哑低低飘出。

“楼至,你可知,那时吾和质辛也是如此去寻你,吾还未来得及对你详说……现在,吾又去寻你,”

说着天之厉本还平静的眸光倏然一痛,喉间急涌起一股血腥,半晌后才压下。

“是去寻你的尸身!你的尸身化作石头的莲花,你为何要对吾和自己如此心狠?”

质问的嗓音一断,突然变成哀伤的喃喃,

“你把慈悲给了所有人,独独漏下了吾!你活过来告诉吾,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一阵阵簌簌的冷风刮痛着发白的面容,声声低问终只化作风声,散入白发中,凝成了嘴角鲜红的血迹。

你一定能活过来!

天之厉死死望着要去的方位,僵直的视线瞬间凝固了所有思绪。

胎藏五封莲定能聚齐你的魂魄!只有,必须只有这个结果!吾不允许你就这么离开吾!你答应吾的事还没做到,你怎么能死!

一句句不允,一字字必须,化作夜风,散入云间,这当真是他坚信的希望吗?还是另一个绝望中的绝望?

爹在看什么?

质辛挣扎着从披风中露出头,见他神色,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遥远黑暗,不时随风飘来几声暗沉鸦叫,凄厉寒心。

黑瞳惊惧一缩,质辛急收回视线本能望向星河包围下的明月。

一轮独挂,清清亮亮,偶尔飘渺的薄云飘过,静谧洒着月辉,安抚似的映在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影。

质辛望着圆月的眸色不觉发怔,心底莫名惧意缓缓散去,紧绷的身子一松。

这个月亮跟他们寻到娘亲住在青芜堤时一模一样,月光竟可以是温柔的吗?就像娘亲看着他和妹妹时露出的眸光。

看着看着,

眼前明月突然散去笼罩的薄雾,一转化成了最后那日天之佛温柔凝视他的面容,

“娘会一直保护你,别害怕!一定要替娘好好照顾你爹。”

这是,娘!娘没变成石莲!

质辛怔住的眸色不可置信一震,黑眸倏然一湿,腾得立起身子,急探出身子向天上天之佛伸出双手,泪眼朦胧激动大喊,

“娘,你怎么到天上去了?你赶紧从月亮上下来呀!爹也在这里!你赶紧下来!我好想你啊!娘!我和爹终于寻到你了,你下来,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天之佛轻轻启唇:“好!”

质辛泪眸难以置信一喜,幕然掉得更厉害。

天上的天之佛继续含笑凝视着他,微动纱衣向他伸出了双手:“娘也想你!质辛,别哭!吾这就下来!”

半晌不见她动,质辛哭得一哽,急探着的身子死劲儿向上想要勾住她的手:“那你赶紧下来啊!你下来啊,娘!我碰不到你!呜……娘!你下来!”

“娘下来了!”天之佛温柔眸色一顿,身子缓缓落近他身边,伸出手就在要碰到他手指。

质辛泪眸中募得露出喜悦,急扑身子要到她怀里。“娘!”

就在他要进入她双臂间时,天之佛想到了什么,温柔面容陡然一变,绝然收回了手,含泪不舍看了他最后一眼,涩然转身。

“娘不能跟你回家,质辛,你长大了,别哭,娘必须走!记得照顾好自己和你爹,妹妹!”

话音落后,再未回眸,决绝化光离去。

“娘!你要去哪儿呀!”质辛难以置信震住,泪水顿时弥漫,探出的身子被死死控制,不能追去,只能大哭着撕心裂肺:“我是质辛!你又不要我了!娘,你回来啊!”

“娘!”

“你怎么能不要我!……哇……”

“质辛!质辛!”

天之厉察觉怀里身子抽搐紧绷,脖颈间泪湿一片,才募得从恍惚中回神,急垂眸看去,“快醒醒!”

质辛仍然不住在梦中抽噎着,颤抖着嘴唇无意识喊着:“娘,娘!”

天之厉摇动他的双臂顿住,凝视着他阖住流泪的双眸,心头一涩,眼前霎时一片晨光蓬勃照射,微阖眼望向了天边微现的熹微晨光,竟已行了这么长时间,当即低头靠近他耳边:“醒醒,质辛!我们就要到了!”

“质辛!”

……

是爹的声音,到了?

质辛恍惚从梦境中惊醒,一怔后,见天之厉心疼看着他的眸色,梦里的委屈伤心突然全数涌出,全化作眼泪,紧搂住着他大哭出声:

“爹,娘又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连抱都不抱我就飞身离开,她原来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娘说过的话全都是骗人的!娘不要我,她是大坏人!我也不要她了,……呜呜……不要她了!我再也不要她抱了!”

“……呜呜……”

说着嗓音哽住,面色绷得通红,只顾紧紧搂住天之厉的脖子,抽泣着再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竟是梦到了她离开!

天之厉扣紧了手臂将他牢牢护在怀中,压下心底涩痛,低语安抚道:“傻质辛,你娘怎会不要你,她跟爹在一起时最爱说你的事。没人记得她,她现在已经没人要了,你若再不要她了,她伤心了怎么办?”

质辛哭泣一窒,低低沙哑道:“没人要娘,娘,伤心?”

天之厉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她不抱你离开时有没有哭?”

质辛回想梦中,抬起小手抹了一点泪水,放在天之厉眼前,低语:“娘眼里也有它!”

天之厉望进他还泛红的黑眸底:“还要不要你娘?”

质辛咬了咬唇,小眼残留着泪水定定对着天之厉:“我要娘,她就不伤心不哭了吗?”

天之厉颔首。

质辛想了片刻,募得抬手死劲儿擦去眼里泪水:“爹,是不是我不哭不伤心了,娘亲就会要我?也会回家?”

“嗯!”天之厉一紧手臂,转眸望向比方才又亮了许多的天际,“找到石莲,你和爹就能接她回家了!”

质辛又抽泣了片刻才缓缓停住哽咽,却不料抬眸间。

只见晨光拂照下,天之厉望向光芒的侧眼角暗藏着一滴微不可见的泪光。

爹伤心哭了!

质辛黑眸一怔,急挺起身子,小小的黑眸映出他白发的身影,抬起小手替他轻轻一擦:

“爹也别伤心,这样娘亲就会要你了!我们都不哭,她才回跟着我们回家啊!”

“嗯!”天之厉阖眸压下心底痛意,才缓缓睁开凝视着他完全信赖自己所言的小身子,轻轻点了点头。

金芒霎时掩身而过,天际薄云如轻羽般由少到多铺叠,淡黄中夹杂着橙红,一层一层,蔓延整个东方。暖热拂身,吞吐出一片蓬勃生机,遍洒大地。

天之厉带着质辛飞到一处云雾缭绕的深山之时,当即破空而降。

“质辛,到了!”

质辛眸色微有些激动,搂紧他的脖子垂眸望去。

满眼云遮雾绕,只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高山,有雪覆盖,亦有林木深丛,一片死寂中,偶有从未听过的鸟鸣声震天而起,尖利刺耳,云气霎时如怒海般翻腾,竟起电闪雷鸣,霹雳惊空,震耳欲聋。

心头一缩,质辛眸底激动一窒,急缩进他的身子抱紧,

“底下什么也看不见啊,这是什么地方?爹,你要小心些!”

“嗯!”

天之厉见靠近云层,眸色凝肃,当即披风翻头一包,手臂微松,用自己身子彻底护住他,骤起功力,提雄浑王气护体,直穿云海雷电而过。

雷电王功相击,轰然一声,自他身外王气爆冲利光,圆周激闪,霎时遮蔽方圆千里云雾,惊雷紫电急闪,咔嚓轰彭,噬人心胆。

质辛紧紧抱着天之厉,见他的手死死扣住自己,急埋头进他怀里:“爹,我没事,别分神在我身上,你一定要小心啊!”

娘的石莲怎会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还是爹特别怀念的地方?

双天寝殿中,劫尘正坐在床边凝视着熟睡的昙儿,等魅生从缎君衡那里取来天之厉离开时所留之血。

殿门毫无预兆轻轻响起,这脚步声,劫尘转眸望去。

“无封!今日怎么来如此早?”

“大姐!”后无封跨过卧房门口向她走近,低语:“山部无什么事,吾处理得快些。”

劫尘起身看向她身后:“小四呢?”

后无封扫向床内昙儿:“吾让他随十九去练剑去了!喂过昙儿了吗?”

劫尘摇摇头,和她一同坐在床边:“魅生还未取回。”

后无封看向她:“昙儿一直都未醒吗?”

劫尘摇摇头:“没有,那日替大哥恢复记忆后便一直睡着,耗损太甚。”

后无封想起魑岳痴傻那些时日,倏然黯然一叹,看向她:“大嫂对大哥下手比对你们重得多!”

劫尘颔首,突然看进她眼底低语:“对不起!”

后无封眸色一凝,抬手按在她手背上:“无须自责!是吾,也会顾全大局选择。其实,吾该感激大姐,仍为吾和小四留下了魑岳身体,纵使痴傻,吾亦知足。若大嫂未曾将你们复活,吾还能守着,照顾伺候他一生,比之他人幸运许多。”

说着,后无封凝向睡熟的昙儿,低声黯然:“若大嫂给大哥留下些什么,纵使跟魑岳一般,大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劫尘怔怔轻语:“或许吧!”

双天殿门再启,魅生和中途遇到的鬼邪先后进入。

“吾拿来了!”

后无封先一步于劫尘起身,接过特殊功力封结的血液。

劫尘起身看向她:“吾来吧!”

“莫与吾抢,吾比你有经验!”后无封避开她的手,转眸看向魅生:“解开灵力吧!”

魅生左手凝出剑指一转,照着缎君衡所教,化出紫色灵力旋绕容器,顷刻去封。

后无封走到床边坐下,小心抱起昙儿放在怀中,张手轻轻扶在她脖子后面,另一手接过魅生手中的竹筒,贴在她唇边,微微抬起,血液便顺着竹壁流出。

昙儿静阖的唇本能张开,急切吮吸着。

鬼邪察觉殿外急切归来的脚步声,眸色一动,转身出了卧房向大厅走去。

殿门一开,

“大祭司!”同一时间归来的魑岳、贪秽、克灾孽主、和剡冥看着房内所站之人,诧异带着惊喜疾步而进,不约而同道:“你终于伤愈了!”

“劳你们记挂,不久前刚醒!”鬼邪看向几人,眸色笑笑,“你们终于回来了!”

魑岳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看看大厅四周,才扫向卧房:“大哥在里面吗?”

鬼邪笑意突然收住,指向大厅内座椅:“先都坐下再言!”

贪秽见他凝重的眸色,入座出声:“异诞之脉可是出了什么事?为何你……”

“无事!”鬼邪当即截断他的话,等他们坐下后,才望向几人:“天之厉已带质辛离开异诞之脉三日,吾和缎君衡暂时处理诸事。”

“离开?”克灾孽主不解,有何事需要他亲自去吗?:“他去了何处?”

鬼邪拎起茶壶直言道:“苦境!”

剡冥眉心微皱,看向他:“有什么事需要带着质辛去办?质辛在总归不太方便。”

鬼邪倒了四杯茶放到四人身边:“到底什么事等一人回到异诞之脉后,吾再详述。”

魑岳诧异:“何人如此重要?”

鬼邪转向他:“能和昙儿帮助你们恢复记忆之人。”

贪秽和克灾孽主一怔:“什么记忆?我们有记忆,为何要恢复?”

卧房门边突然传来响声,劫尘和后无封携步而出。

“大姐!”“二嫂!”

“无封!”魑岳微怔幕然起身从座椅边走向后无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无封看向三人颔首算是见礼,最后才看向魑岳:“大哥不在了几日,吾抽空过来和大姐照看昙儿。你一路可好?”

“安好无恙!”魑岳眸色含喜凝视着她,强忍住想念道:“你看看吾现在这样,便知无事,而且还有件喜事,你听后定然欢喜。”

后无封抬眸看向他叹息一声:“现在还有何事能称为喜事?我们稍后回去再言罢。”

说罢抬手扣住他搭在自己胳膊的手,又转向在坐的三人:“不必怀疑大祭司的话,你们记忆确实有问题!质辛和昙儿是大哥和大嫂所生,而非厉族秘术所造。大哥这次带质辛离开便是去寻大嫂!”

贪秽、克灾孽主、剡冥和魑岳眸色震住:“怎么可能!”、

劫尘黯然扫过四人:“若吾也如此对你们说呢?”

四人一怔,眸色突然严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魑岳肃重看向后无封、劫尘和鬼邪:“你们定不会编排如此谎言,不必等那人到了,现在便详细说出事情始末。”

劫尘轻轻叹了一声,抬眸望着眉头紧锁的四人:“可知那日为何我们会同时在阙阗关醒来?”

贪秽拧眉:“二嫂和你方才之言,看来不是为助大哥使用厉族秘术。”

劫尘看着安然无恙的他,脑中闪过那时死去的他,心底一涩,缓慢沉哑道:“因为我们在此之前都是死人,包括在寝殿的魑岳,是吾将你们五人尸体搬到那里放好,最后一个死去!”

魑岳、贪秽、克灾孽主和剡冥眉心紧皱,难以置信望着她涩然的眸色,不觉微微站起了身子:“大姐,你,我们,怎么会?”

劫尘涩眸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吾本以为我们心甘死后,便可让厉族逃过劫难,却不料大嫂竟依然身死,用她的死复活了我们几人,保护了厉族,并消除了所有人关于她的记忆。我们也才恢复不久。”

剡冥见她眸底隐有的泪光,袖中掌心不知为何一紧,抓住了其中最揪心的关键:“那大哥是带着质辛去寻大嫂的尸体?”

劫尘阖眸压下泪水,才睁开红眸:“没有尸体,大嫂血肉魂魄天地不存,三界无踪!”

魑岳震惊看向后无封,见她眸底微红颔首,倏然站起扣紧她的手:“那大哥去寻什么?”

“寻化作石头的莲花!”

劫尘看着几人喉间突然哽住,良久后,才详细缓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字说出。

阳光虽倾泻而入,甫闻噩耗的四人,却是身躯霎时僵直,不可置信中渐渐冷了满身温度,日芒亦瞬间变成了刺眼的寒光。

一切到头来竟然是这么回事吗!

贪秽紧扣身前座椅,手背上青筋暴露,克灾孽主和剡冥低垂着头,虽无记忆,眸底却是不受控制升起了怒恨和无法言明的悲意。

魑岳阖眸良久后才平静了心绪,抬眸看向三人:“谎言终有泄露一日,以后怎么办?大哥心疾不能再受刺激了!”

劫尘默然,沙哑道:“不骗他,如何度过这些时日?荒神禁地已被他毁了。”

“这!”并无更好的办法。

魑岳眸色一黯,不由沉默。

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握着后五封的掌心突然一紧,抬眸看向她温和贤静的面容。

事中所言为真,他痴傻那些时日她心里又该如何难过!

后无封见他心疼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抬起一手抚在他肩头,“吾无事!那时大哥大嫂和魅生他们常来看吾!”

现在有事的是大哥!可我们却无能为力!

魑岳眸色一黯,掌心凉意更甚。

剡冥和贪秽心头急切,当即拧眉看向鬼邪:“要等的那个蕴果谛魂何时能回来?”

鬼邪垂眸一算:“该是今日,这已是他离开的第五日!”

话音刚落,

殿外便来禀报之声:“启禀大祭司,蕴果谛魂在外求见。”

贪秽、剡冥、克灾孽主和魑岳眸底露出丝着急,来了他们便可恢复记忆!

鬼邪眉心一皱,倏然无力斜靠在了座椅上:“让他进来!”

是他们!

蕴果谛魂扫过魑岳四人,收起眼底的诧异,走向鬼邪,取下背后佛锦包裹之物:“这是九九转轮器!收好!”

鬼邪皱眉看都未看,急抚额斜看向蕴果谛魂:“见到你,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随心而动罢了!”蕴果谛魂对上他的眸光:“天之厉何时能回来?”

“快则四日,慢则七日!”鬼邪指向不远处的座椅道:“请坐!”

劫尘拿起佛锦向卧房走去。

蕴果谛魂凝眸望向他:“回来后尚有一个月可以转圜。”

鬼邪皱眉:“何来之言?”

蕴果谛魂道:“那日皇极七行宫,他曾言一日内收到佛乡石莲,复活之法可推迟一月。”

鬼邪抚额的手一顿,垂下支住扶手,坐起身子回想:“那个尔善多确实在你走后不久便送至。”

魑岳看向蕴果谛魂:“一月之后没有复活之法,又当如何?”

蕴果谛魂扫过鬼邪对上他的视线:“后续变化如何,关键在胎藏五封莲聚齐之日是否可召出天之佛魂魄!”

贪秽拧眉:“你的意思,再次做假?”

“是!”蕴果谛魂直言不讳:“至佛魂魄若能现,借她之口,可将复活之法无限推迟,也可让天之厉遵守协定。”

“呵呵!”鬼邪眯眼望向射进殿内的日光,“这不重要,吾并不反对厉族在他带领下进攻苦境和佛乡。”

蕴果谛魂平静端起身前茶杯饮茶:“依你之,该明此时并非攻占良机。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纵厉族勇猛,胜算和牺牲仍在未定之天。”

说着将空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厉族当初答应熄兵除却至佛因素,吾相信还有其他考量。”

劫尘怀中抱着醒来的昙儿突然走出卧房:“你低估了大嫂对我们的重要。”

昙儿睁着澄亮微带些雾气的黑眸静静凝视着说话的几人。

蕴果谛魂扫过昙儿对上劫尘:“该言吾看重厉族非同寻常族类,你们之团结世所罕见,吾相信至佛回到佛乡后对你们的所有评断。也毫无怀疑坚信在她死后,你们会有明智的决定。”

说着垂眸补充了一句:“盛世可开,但不该此时。”

“呵呵!”鬼邪不觉轻笑出声,转眸定在他身上,手指将茶杯斜着一转,茶杯急速嗡嗡旋转,啪的一声,片刻后被他倒转按住,响声戛然而止:“如此多高帽扣下,吾真有些吃不消!”

说罢笑意突然一散,怜惜扫过昙儿肃然对上他的眼:“看在她和质辛的份儿上,吾代替天之厉做个明确的决定。”

蕴果谛魂依旧平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龠胜明峦随时欢迎你们前来做客。”

说罢,蕴果谛魂重提方才之事:“关于假魂,魂魄该有佛光吾从佛乡储存圆寂佛者佛光处取得,这些佛光已被净化,没有任何杂气,加上天之厉体内天之佛心头佛血,便可有她之气息,绝不会引起天之厉怀疑。”

鬼邪又翻过茶杯,敞口向上配合着他的眸光直对蕴果谛魂:“难怪你有此提议,不过,假魂并非难事,吾和缎君衡合作,借剑布衣泥土中佛血便可造出,难者,在不能弄出天之佛的声音。若找人伪装,必须从对她熟悉之人中挑选,尽快模仿学习。”

在场其余人全数怔住。

片刻后后无封抬眸看向几人提醒:“嗓音若出纰漏,前功尽弃。依大哥对大嫂之铭心,厉族任何伪装数都无所遁形。”

鬼邪叹息一声,斜看向蕴果谛魂:“你对天之佛熟悉,要不你来?”

蕴果谛魂摇摇头:“大祭司说笑!至佛嗓音非是吾学得来!”

殿内霎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皱眉,根本不能得万全之策,只能冒险一赌。

突然,一声清脆柔柔的嗓音低低响起,

“果子叔叔,你的佛光用过后还能取回来吗?”

蕴果谛魂微怔,刷的转眸诧异看向劫尘怀里的昙儿,却还是详细回答:“可以!但为了万无一失,最好不取。”

昙儿黑眸看看劫尘,又扫扫鬼邪魑岳几人,犹豫半晌的黑眸突然莫名泛出泪水,不舍低语:

“我有娘亲她的声音。”

大嫂的声音!劫尘一震,从怀里拿出绢帕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涩然叹息,怎么可能有大嫂的声音。此生已没有了机会再闻!

蕴果谛魂眸色一凝,起身走近劫尘,垂眸看向昙儿轻语:“你娘的声音是何意?”

昙儿泪湿黑瞳,看着劫尘和他,低低道:“我刚生下时不能说话,娘亲死时把声音给了我,那夜我自己的声音恢复了,便收起了她的声音,一直未用过。”

说罢小唇微张,周身蕴化荒神之力,藏于体内内元处的至佛声音化作金色光点缓缓飞出。

众人不可置信站起身子,看着光点浮空飘动,曾经熟悉的佛光霎时萦绕在昙儿周身。

劫尘怔怔不可置信凝视着,眸色突然一涩,大嫂,你!

蕴果谛魂急手化出同脉佛功,将失了方向仅凭着至佛遗愿飞动的光点纳入掌心。

昙儿阖眸当即转首埋进了劫尘怀里,无声流着泪。

蕴果谛魂看着颤动的襁褓,耳边一直传来她低低的哭泣声,心下黯然,不觉看向劫尘:“让吾抱抱她吧!”

劫尘走近小心放入他怀里。

蕴果谛魂熟练抱着她回到座椅坐下,抬手断了一缕银色发丝,束到一起,轻轻塞入她露在襁褓外的小掌心中,“收好它,吾用过后会将至佛的声音给你完好取回,这是今日承诺的信物,到时你用这个交换。只要吾不取回,便是一直欠着你。”

昙儿哭声一顿,小拳头一紧发丝,泪眼看向他:“不怕被爹发现吗?娘亲已经不在了,我不要爹爹也出事!”

蕴果谛魂接过劫尘递过来的绢帕擦了擦她眼角:“吾保证,你娘的声音取回,你爹也不会有事。吾不说谎话,除了天之厉事情上。”

昙儿哽咽低语,不舍得望向他掌心中的佛点:“那要是取不回呢?”

蕴果谛魂凝眸看向她:“一定能取回,否则,这发丝你一直拿着玩儿。只要你以后有事拿着发丝找吾,吾一定帮你。除了异诞之脉,龠胜明峦也是你和质辛的庇护。”

昙儿泪水微顿。

蕴果谛魂黯然叹息后,道:“还哭吗?”

昙儿收住泪,微举起小拳头:“果子叔叔,那你一定要把娘的声音完好取还给我!我还没来得及让哥哥也听一下。我先替你保管头发,一根都不会少的,娘的声音和爹也不能出事,你说话算话!不能骗我!我也保证让头发好好的。”

蕴果谛魂颔首。

魑岳看向蕴果谛魂:“大哥言你可以助我们恢复记忆,现在可方便?”

蕴果谛魂看向劫尘:“昙儿何时醒的?”

劫尘看向已经打算提功的昙儿,疾步一手提功压制:“从卧房抱到这里前不久。”

蕴果谛魂转向魑岳、贪秽、克灾孽主和剡冥:“后日再进行,吾虽想到办法可和昙儿一同助力,但关键还在昙儿,让她再歇息两日。”

四人微诧凝向昙儿,收回视线颔首:“昙儿为重,再推迟几日也可。我们已了解所有事情,可以配合你们行事。”

鬼邪看向蕴果谛魂:“声音要如何用?”

蕴果谛魂扫过掌心光点,凝重看向他:“在天之厉回来前准备好现魂之法,到时看后便可明白。佛乡秘经所载,吾一时言语也说不清。”

鬼邪眸色一肃,起身:“吾和你去找缎君衡!即刻开始。”

蕴果谛魂起身把昙儿交回劫尘怀中。

鬼邪看向四人:“你们先回去休息,查到的信息整合好,到合适机会再交给天之厉。”

说罢,当即和蕴果谛魂化光消失。

贪秽、剡冥和克灾孽主也去处理诸事。

最后留下了几人,魑岳看看昙儿转向后无封:“你留在这儿吧!”

劫尘正哄着昙儿的声音一顿,当即看向他们出声催促:“吾和魅生两人便可,改日无封再来,你们都回去吧。”

见后无封犹豫,劫尘眸色一凝,将昙儿放到身边魅生的怀里,抬手提功把毫无准备的他们两人向外推去。

“快回去吧!一同把小四接回家,他整日都想见你这个爹!看到你突然出现,定然高兴!”

见他们真的离开,劫尘才放心,往回走的步子却不知为何突然顿住,回身怔怔站在门边遥望着。

二人相携亲密低语的身影越走越远,良久后才消失不见。

“是不是想起大哥和大嫂一起散步时的情形了?”

突来的熟悉嗓音,带着一丝怅然叹息,凄伤弥漫在双天寝殿四周。

劫尘缓缓收回视线,阖眸压下涩然转身:“你何时来的?”

咎殃蓝衣一动,走近她,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擦去了终究还是流出的泪:“就在你推他们离开时!”

“进去吧!”劫尘心头疲惫无力,不觉第一次主动靠在了他肩头,“昙儿醒了!”

咎殃抬手搂住了她,凝眸望向天际倾洒而下的日光:“何时你也变得这么有气无力?”

劫尘突然立直身子,利眸看了他一眼,转身脱开他的胳膊:“是你有气无力!关太阳何事!”

咎殃叹息望着她的兰紫色背影,迈步跟进:“呛味比往昔仍少了三分!还不行,何时你能恢复以前的样子,吾便可放心了。”

话音刚落,突来一声凝重,

“你恢复之日,便是吾正常时!”

咎殃回身低头关好殿门,那就等着大哥恢复往昔该有的模样吧!

后无封和魑岳走着走着,突然又想起他所言:“你方才说有喜事?何喜之有?”

魑岳边走边道:“这次查探消息,无意中得知了你妹妹圣鬘天姬的下落。”

“这!”后无封眸色一怔,反应过来时步子倏然顿住,抬眸震动急切问:“她一切可安好?是否康健?她在哪儿?”

魑岳抬手按住她的肩,望进她眼底:“人非常好,但是听了接下来消息,你不可太过担心。”

后无封阖眸压下心底的激动,才睁眼:“你说吧,只要她无事,没有什么是坏事。”

魑岳道:“她已嫁人,生有两子,皆成年,次子娶妻,她与他们住在一起。”

后无封怔了怔后,眸色虽诧却更多的是惊喜:“妹妹离家近千年之久,如今有行踪。嫁人生子更是好事,你方才为何言吾担心?”

魑岳叹息:“她次子刚出生不久,丈夫有一次出海葬身海底。后来搬了家,她为其建了衣冠冢,现在便住在衣冠冢之旁。”

“这!”后无封一震,喜色全部僵在了眼底,仅有的一丝嗓音低低沙哑道:“那她一个人抚养大了两个孩子,如此变故,她为何不回家?至少还有吾这个姐姐能帮她啊!”

她还在怨自己吗?她不知她之想法,才照着师父遗言为她和定下婚约之人安排了婚事,她为何不说出,若不满意说出,她这个做姐姐一定想法退掉。若非她突然离家出走,她仍旧蒙在鼓里。她不怪她,只怨她做姐姐不称职,不了解她的心事。

可后来丧夫之痛,抚养幼子,小鬘,你怎么就不回来!姐姐从不怪你逃婚啊!

想着想着,后无封心底着急,眸底突然泛出了泪水。

魑岳眸色凝住,抬手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轻擦去她眼底泪水:“莫自责,你嫁于吾前后,她都一直知道你所在,害怕你挂心,也不想离开妹夫的衣冠冢,她才未寻,并非怨前你安排的婚事,等大哥的事稳定下,吾带你去见她,你们好好谈谈。”

后无封低嗯一声,自己擦擦泪,看向他:“看不出来了吧?”

魑岳见她眸色还有些红:“无事,小四问就说被沙子迷眼了!”

后无封低低叹息,看向他:“若大哥心绪一直不好,我们把昙儿和质辛接到自己殿中养吧,吾会把他们当做自己孩子的。”

“吾方才也有此想,”魑岳看着眼前地上的日光,边走边凝重道:“只是,听你们所言,大哥也许有他们在身边心绪能更好些,昙儿和质辛也离不开他,不如你经常去看看,大哥考虑不周的地方,多提醒提醒。你总比劫尘有经验些。大哥顾虑你吾有小四,定不会主动吩咐你去照顾昙儿。”

“吾知道!”后无封不假思索颔首:“放心!”

话音落后,二人又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练剑的地方。

“爹!”

魑岳还未说话,正练剑的小四余光突然瞥见,震惊狂喜,顾不得黑色十九刺来的剑,突然提剑飞身扑去。

黑色十九眸色一闪,急回身撤剑,落身到二人身边。

魑岳急身抱住了小四,落地时眸色微带了丝严厉,将他放到地上:“若非十九撤剑,受伤的就是你,下次再如此,莫怪爹严惩。”

小四偷偷望了眼魑岳,见他眼底关心和严厉同在,也知危险,当即抱剑:“爹,我知错了!”

魑岳道:“知错该如何?”

小四当即转身,小手提剑对黑色十九行剑礼:“师父,我们再比一次方才的招式!”

黑色十九颔首,飞身挽了个简单的剑花:“攻吾!”

小四提功在小剑上,破风攻去。

黑色十九使了小四这般大时会有的力道,却是用得现在会有的剑术,技巧的引导激发他最大潜能。

魑岳和后无封静静看着,直到比完。

黑色十九掏出绢帕给小四擦了擦汗,看向二人:“休息之日提前至今日,以后再补上。”

魑岳笑笑颔首,俯身抱起了小四:“走吧!改日和爹过两招!”

小四嘿嘿欢喜一笑,冲着站在旁边的黑色十九挥挥手,“师父,我回家了!咱们明天见。”

黑色十九眸带温和点点头,转身化光回了寝殿。

克灾孽主回到寝殿后,尚未换□上衣物,当即走到卧房密格前,提功按掌轻轻打开。

一块被其珍藏于身将近许久的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眸底闪过丝深深敛藏不为众人所知的痛涩,克灾孽主抬手轻轻拿出,坐到旁边的座椅上,映着一片昏暗的淡光,默默恍然凝视着,轻抚的手指冰冷停在了其中清晰雕刻的“鬘”字上,

你和孩子们的忌日,吾总算赶回来了!

苦境云烟弥漫的山地深谷之中,天之厉抱着质辛穿透云海后划破漫眼雪顶,又紧接着直线穿行林海之后进入一处滔天巨浪之中,直直坠向藏于深海深处的神秘秘窟。

质辛阖眼揪紧了天之厉的黑袍:“爹!我害怕!”

天之厉垂眸提功按在他脖颈之后,让他暂时昏睡在怀里。

仿如夜色漆黑的海底一处突然生出一道诡谲亮光,直射海中,照亮了一片海域。

天之厉对此亮光所散发的气息有所感,眸光一扫,望望周身急涌的海水,越发提功加快下坠的速度。

“这次是真的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2月25日晚上10点左右~~以后就是两日一更吧。。暂都定晚上10点左右~~吾一定努力在这个点完成,嗯,这是奋斗目标!!!【泥垢~~】咳咳,虽然我总是没完成。。。不过看在这么肥的份上,大家一定会原谅我的吧。。嘿嘿~~【拍飞~~】祝大家早上读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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