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生死之诺
劫尘走出房门后却并未离开,反抱剑站在院落中,沉眸一动不动凝注在卧房处。
燃烧的晶石光芒下,二人进入后,影子清晰倒映着。
却是出乎意料,天之厉并未如她所想,恩宠天之佛,一阵水声沐浴响过,未过多久,房内光芒便被灭去,自始至终都只没有天之佛的声音传出。
劫尘怔了一怔,一挑眉毛,便转身离开。大哥提早吩咐准备下沐浴热汤,竟只是为了沐浴,而并非是要宠幸天之佛后用。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静谧的卧房中才有了声响传出。
天之佛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子袒露,被同样赤身的天之厉拥着,他还睡着,头正还在他肩头,自从那夜天桥之事后,他夜夜都要如此抱着她入睡,已习惯,身上并无不妥,她便也无甚过大反应。
直到醒来片刻后,昨夜最后的记忆才倏然转回,她竟然会靠在他身上睡着!天之佛心头突然一丝复杂之感涌起,面色不由有些僵硬。
他怀里的身子渐渐僵直,天之厉这才察觉她醒了,早已醒来却闭着的眸睁开,垂向怀中银丝披散的她:“醒了?”
天之佛不料他醒来,怔了一怔,皱眉躺着不动,一时忘了回答。
二人就如此无声又躺了片刻,一股怪异的静寂气氛开始弥漫。他们之间向来冷言冷语,早上一醒,势必剑拔弩张,突然间如此平和,反倒莫名不正常。
天之佛不由挣扎了下,淡淡“嗯”了一声打破安静:“吾要起床,你可以松手了。”
二人肌肤相贴的热感微微散去,天之厉突然抱紧了她欲要动的身子,微皱眉,低沉道:“别动!吾再抱会儿!”
天之佛从未曾听过他如此言语,丝毫没有王者身份的强迫,反倒是在商量,却又不让她拒绝,还有点儿像那时见她离开挽留她的女童?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感,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他今日这是怎么了?身子却是没有再动。
“天之厉?”
天之厉突然听到她一声怀疑,似乎是在确认他是否为真正天之厉的声音,却是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皱眉沉声道:“楼至韦驮,除了吾,无人敢这么抱着你!”
天之佛心底怪异感突然之间散去,阖住了眸,任由他抱着。方才错觉,天之厉怎有可能发生变化。
又过了片刻,天之厉才松了手。
天之佛腾得便坐起身子,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再多留,想把二人间这股怪异之感散去,便急手拿起衣物背对着他开始穿。
天之厉见此只皱眉,却并未动怒,只躺着,双目定在她背影上。
这股视线又灼热又强烈,她想要忽视也不可能,天之佛只能越发加快了手上动作,遮掩住身子。
天之厉见她突然加快,蓦得便坐起身子,从后环住了她的腰身,一抬手按住她系腰带的手:“你这具身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昨夜沐浴更是我亲力亲为,让你习惯在吾面前更衣,如今已过了两个月,今日看来是毫无进展。”
天之佛只皱了皱眉,并未对他之言说什么,见他影响系腰带,平静道:“松手!”
天之厉却是从她手里抢过腰带,半拥着她,不徐不疾系着。
天之佛争不过,也只放弃,微偏了偏头,避开面颊上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垂眸敛藏莫名心绪,皱眉盯着腰间灵活动作的双手。
平和无争端相处的二人竟是分外的和谐,天之厉见她无可奈何强忍模样,心情竟莫名的舒畅,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深沉笑意。
两刻后,二人才收拾好出了卧房,用过早膳后,传了劫尘来此。
“除了魑岳和病情突变的病人,其他疫症病人皆已经痊愈,贪秽提前运到的物资正在发放,大哥可以放心。”
劫尘汇报完,眸底喜忧参半凝向天之厉:“我接到贪秽消息,病人已经转移到荒神禁地。其他灾区已经都无事,大祭司撤了王帐,已经回转,目前病人被他看管,隔离。只等大哥安排。”
天之厉暂未说出计划,反看向天之佛平静问道:“你可找到了办法医治?”
天之佛亦未隐瞒,如实凝肃道:“当日灵台亭所言有法,为诳语,亦是让他们有存活之信念,吾正欲今日开始着手尽快寻找办法。”
劫尘后来知晓了此事,确如她所言,那部分濒死病人竟然至今无一人死去,全部都在撑着,虽有病情加重者,却也因魑岳不顾劝阻,依然续命压制,又留了性命,眸底略有黯沉闪过,略一犹豫,不由看向天之厉沉凝道:“魑岳尚未到不可救药,可否……”
天之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以理解其念亲之意,但,顿便冷漠出声打断了她之言:“不必痴心妄想,吾当初既然说了最后一个救他,便势必如此,无人可让吾更改主意。”
劫尘担忧过甚,一时情急,怒气压不住腾得便起:“你……”
“劫尘!”突来天之厉一声。
劫尘一僵,看向他,见他眸色平静沉稳,只能紧握了拳,暗咬银牙,不甘心道:“大哥!魑岳不能死!吾绝不允他死!”
天之厉平静道:“楼至韦驮和他之言众人皆知,魑岳后又在众百姓面前许下诺言,便不能自食其诺,否则元种八厉威信何在,如何率领厉族?”
劫尘本就是红色的瞳孔突然红光更甚,却非怒意,而是难以派遣的沉涩,顿一垂眸,艰难启唇:“是,大哥!吾不会再提。”
天之厉未再安慰她,看向天之佛道:“你有何头绪?”
天之佛沉默片刻,才道:“尹都是病症源头,可吾乘着治疗病人期间去过第一个犯病者所在的地方,并无发现什么,暂还未想到其他可探查处。”
说完,蓦得想起他之安排,陡一皱眉看他道:“你为何要将病人移到荒神禁地?难道那里有治愈之法?”
天之厉见她又是为了他人安危,才出口问,却也无时间计较,平静沉稳道:“是否有治愈之法,要看你是否配合。”
天之佛和劫尘都诧异一怔。
天之佛反应过来,不假思索便道:“可以,需要吾如何配合?”
劫尘眸色骤然惊喜,急道:“吾能做什么,大哥尽管吩咐!”大哥竟然早就有了办法,为何不早点儿说,也不必她方才那般。
天之厉凝向劫尘道:“你只需将这数个县病人都安排妥当便可,到时返回自己封地,继续将灾民后续处理好,这里随后有贪秽坐镇。不必担心魑岳,大哥在此承诺他不会出事。吾和楼至韦驮随后便离开,返回王都。”
劫尘因他之诺,心神陡然松下,便颔首:“是。”
天之厉这才看向天之佛道:“你吾即刻赶回王都,节省时间,解决办法路上吾再详述。”
天之佛见他方才和劫尘言语间,眸光有一丝难以发觉的闪烁,若非她与他数日合作,必然要被瞒过。他隐瞒了劫尘真相,只怕治愈之法并无那般确定,点了点头,便起身:“事不宜迟,走吧!”
“嗯。”话音刚落,她便和天之厉化光消失在了房中。
远离尹郡后,天之厉未等天之佛问,便道:“治愈之法,只是吾之猜测,荒神禁地地脉那里可能会有,还须你吾进入后方能确定。”
果如她所料,治愈之法尚还在未定之天,只是荒,天之佛皱眉不解看他:“荒神禁地地脉与疫症有何关系?”
天之厉见她面上全是为解决疫症而现的严肃,如今已是时机,一闪眸,这才隐瞒了部分真相,半真实道:“疫症根源看似是在尹都你所探查的地方,但实际是在荒神禁地地脉。尹都地脉是荒神禁地延伸而出的一个最近分支。两月前吾有此猜测,等你离开王宫后,深入荒神禁地地脉做了数次探查,果然是这里有疫症最原始毒素,毒素便顺着尹郡地脉开始弥漫,后受陨石坠落地震影响,改变了地中结构,毒素才透过地面,散发影响到了百姓,导致这次疫症。吾一人难以处理,只能暂封印了荒神禁地毒素根源地,阻止毒素其继续蔓延。但时间只有三个月,这次的办法便是深入其内,彻底毁了此处毒素,永绝后患。”
天之佛未曾有丝毫怀疑便相信了他之言,皱眉道:“如今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天之厉道:“这两个月足够吾想到了解决之法,故才需要你之配合。”
如今知晓了来龙去脉,天之佛凝向他问道:“具体要如何做?”
天之厉却是暂未言,只凝视她深沉提醒道:“此地对你而言凶险异常,比之苦境时你吾所落入地更严重,非你所能想象,进入便有丧命的可能。吾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
她若死在荒神禁地地脉下,岂不是他所乐见,为何要如实告诉她?天之佛越发不能理解他之言行举止,不由淡漠问道:“为何不隐瞒吾?”
天之厉微微笑了笑,平静凝视她道:“吾希望你心甘情愿随吾进去,而非毫不知情进入,遇到性命之危时,以为中了吾之算计,而生别心,既不利你吾安危,亦毁了其他人生机,还让疫症有再起之虞。”
说着顿了顿,微沉幽了嗓音:“楼至韦驮,这次地脉之行,非同心协力不能成。吾希望你慎重考虑,你能否彻底放下对吾的敌意和偏见,若无法,吾便一人进去,再重新封印一次,不须你进入冒险。”
天之佛未曾料到他竟对自己心思了如指掌,一旦生疑,她确实会怀疑他,心底一时说不清的万千思绪翻涌,微怔后垂眸,许久未曾言语。
天之厉凝眸亦不催促,只平静和她继续飞驰在返回王都的路上。
就在王都地界进入眼帘时,天之佛才转眸看向天之厉,尽力掩藏有些凌乱迷茫的心绪,平静道:“苦境那处山洞,吾进入必死无疑。比它凶险,你所言的丧命可能,是必丧不可。”
此言有试探之意,她隐隐知晓他不会任由她陷入危险,却不敢确定,仍有怀疑,才想要听他说出来,楼至韦驮的复杂神色,她自己还未意识到,是在向他寻求庇护,天之厉心头突然一动,一把便将她强行搂入怀中,眸光威严望进她眸底:“此行吾依然如山洞内一般,护你留着性命出来,纵使吾亡,亦不会让你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