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殃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噗嗤一笑,戏谑习惯性便要搭她的肩,手快要落下时,才反应过来不对,急缩了回去,转抚向下颌,边绕着她走,边笑嘻嘻道:“你喜欢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喜欢听我们唤你大嫂。就来你也知道,我们向来不会违背他心愿。”
说完顿住,“至于目的,”故作想起了什么,急从怀里拿出一本蓝色线装书册,封面空白。
“这就是目的,作为小弟,提前想到大哥有何需要,尽心竭力为他办到,是必须有的能耐,”边说边将书递给她道:“吾几日前特意去了躺苦境参考数本珍遗孤册,精选编成了此册,佛乡、中阴界所有地方加起来,也独此一本,便做个第一日认你为大嫂的见面礼。不必怀疑吾之心意,今时不同往日,你总归已成了我们大嫂,还有可能是我未来侄子的娘,吾心里的怨恨还在,但只要你日后对厉族好些,可以慢慢消除。”
天之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了皱眉。若是像劫尘一般比武,她反倒好对付,这软绵绵的怪异言语,赠书?天之厉有什么需要与书有关?她为何从未听闻?
咎殃见她眸底毫不掩饰的疑惑,笑得越发灿烂,直接将书册塞入了她垂下的一手中,也不管她要不要:“这书你收下,回去细细参详,触类旁通,以你的聪明,用不了多久便可烂熟于心,日后和大哥鱼水和谐,他定然欢喜,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之佛本以为他会在书册上动手脚,触及时,却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册,并无怪异,诧异一时猜不出他要干什么,亦未明白他弦外之音,转手拿起便去看。只有顺着他的说法做,方能知晓他无事殷勤之目的。
要当面验证这是什么书!天之佛你当真是在佛乡待得太久了,他已经说得那么明显,可怜了他们英明神武的大哥!咎殃急伸手压住,一本正经看着她狐疑的眼,轻咳一声,笑呵呵道:“放心,我为了大哥也不会害你。这书最适合一个人时独自品读,不必如此着急,等你回去后再看。有一件事记住,切不可让大哥知晓,你也知道大哥不喜欢看到王宫出现苦境的书。”
天之佛刚掀开一页的手指为避他之手移开,封面顿又覆了上去,只扫见第二页嫩白的纸上一个“春”字,闻言越发狐疑。难道他去苦境拿了一本佛经?天之厉只曾下令不允此书出现。可她遍览佛经,也未曾见有哪一本上第一个字是“春”,或许日久她记忆有所疏漏。
咎殃确定她收下不会扔掉也不会现在看,才放心收回了手,故作认真道:“大嫂在佛乡待得时间太久,这书恰好能弥补你对一些事情认识的不足。与大哥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想必你有许多不解处,看我这本书有一切你想要的答案。小弟还有事找大哥,先行告退!”
话音尚未落尽,他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天之佛心头烦乱被这一通打断,暂时忘却,注意力转移到了书册上,咎殃行事总不似正常人,言语故作高深,皱眉垂眸掀开了第一页。他方才言语,这不是佛经,那是什么?为何要让她一个人看,还不让天之厉知晓?
“你在看什么?”
突然一声破空传来。天之厉!
天之佛一震,未及多想,下意识化光收起了书藏入怀中,还是只看到了第一个“春”字,后面露出的半个字,该是“图”,春图?狐疑转身,春图是什么?
“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二人见面,她从来不会主动开口问候,现身在她面前的天之厉皱眉,继续问:“你方才在看什么?”明明见她手中拿着一物,多半个身子挡着,他才未看清。
天之佛对上他审视视线,皱眉不假思索道:“什么也没看。”
她若对此问一言不发,转身走人,他还相信确实什么都没看,现在一反常态话多,天之厉眸底一丝意味不明的波澜闪过,皱住的眉头也松开:“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天之佛怔住,这才想起离开前他之言。
天之厉走近轻搂住她腰身,想着她怪异,忍不住笑道:“该回去了。”
天之佛亦未拒绝,由他搂着直往乾天殿而去,就在快要到时才想起:“咎殃去找你,你找吾时未看到他?”
他来前,咎殃见过她,她临走时身上不带着东西,那便只能是咎殃所给,天之厉若有所思带着她落在了殿门口,摇头:“乾天殿和王殿之间并非只有一条路。”
司殿为二人打开了殿门,咎殃大大咧咧地正坐在大厅内,二人身影一同出现在门口,咎殃诧异,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当即放下了二郎腿笑问:“大哥,你去了何处?”
天之厉收回了放在她腰间的手,意味不明看他一眼:“王殿。既来了,一同用过午膳再回去。”
他到时,司殿说他刚走一会儿,现在他们两人同时回来,中间时间,岂不就是他前脚离开王殿,大哥后脚便至,他走得时候回头看了眼,天之佛正打开书要看,这,大哥岂不是看到了!
咎殃惊得浑身恶寒,面上笑意倏然僵住,强自冷静,故作无事,欢喜点点头:“自从到苦境后到现在,许久未再与大哥一同用过膳了。”余光暗暗扫了眼二人面色。
天之佛下意识向他看去,皱眉一对视后,又淡淡收回视线,入座。
咎殃一个心顿时回了心口,暗喘了口大气。天之佛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大哥可是知道。她最不会作假,这面色是无事了。
天之厉不动声色将他们神色纳入心中,吩咐司殿传膳。咎殃果然给了她东西,今夜不择手段要从她身上搜出来。
用膳间,天之厉将她不喜食用的一碟菜,放在了她面前:“全部都吃下去,吾已吩咐膳房去了菜腥味!”
天之佛正在舀汤的手一僵。
咎殃一看,登时笑咧了嘴:“大嫂,这可是异诞之脉独有之灵癸,只有嫁人女子可以食用,补益元气,苦境吃不到。”
最关键的是有助于怀孕!大哥与他们之协议,若是天之佛之身不能有孕,一旦厉族再要攻打苦境,便手刃。若她能诞下王子,他们可以接受留她性命。究竟结果如何,一年时间足够验证了,何种结果,他们都可以接受,这才是他们在王宫心平气和地与天之佛相处之前提。
后面站立的司殿面含期待,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异诞之脉所有人都等着王子降世!”
天之佛继续将汤咽下去,伸出竹箸夹了一片灵癸,突然看向咎殃:“天之厉与吾协议,一旦吾诞下子嗣,他便拱手献上人头,厉族之王一言九鼎,司殿和你在此,可以做个见证。”
就在菜叶要入口时,果然一道功力扫到了竹箸间,天之佛淡淡看了咎殃一眼,便转手去夹了另一个菜放入唇间,慢慢嚼着。
咎殃蹙眉看了天之厉,收回指尖功力,笑意再难维持:“她所言当真,大哥?”
天之厉未曾隐瞒,颔首,转眸看向眸色平静的天之佛,亲手夹了灵癸放在她唇间,沉声笑道:“你这算是答应了吾上午之提议?”
咎殃怔住,面色更变:“什么提议?”夹在竹箸间的菜肴掉在了桌子上。
天之佛垂眸看向透明泛着银光的菜叶,压下心底所有凄然,就着他的竹箸启唇吃了进去,对上他之视线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咎殃详细道:“若吾可如女子一般孕育,诞子前,是你大哥之妻,你们唤吾大嫂,吾理所当然受下;诞子后,便再与天之厉毫无瓜葛,做天之佛取他性命,孩子留给你们抚养,吾返回佛乡。否则一年后,吾与你们恩仇两消,各凭本事取对方性命。”
咎殃傻愣愣瞪着亲密用膳的二人,听完只觉吃进肚子里的膳食翻滚起来,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大哥怎么能私下与她做如此荒唐的协议!
天之厉不管他神色,见她忍着不喜吃了下去,眸底笑意一浓,才收回竹箸:“这次味道如何?”
确实没有了灵癸腥味,天之佛立定了心思,便再无一丝彷徨茫然,眸底露出了丝从未有过的柔和,看他一眼:“下次便照此做吧。”
说完,却见天之厉眸底突然闪过一道异常温柔明亮的光华,天之佛不知他因何如此,想起咎殃还在此,不由避开他视线,夹了一道他最喜的荤食放入他碗中:“为何不用膳?”
天之厉这才收回视线,夹起放入唇间,咽下去后,扫了眼气结垂头猛扒饭的咎殃,凝向她笑道:“晚上告诉你原因。”
咎殃嘴角一僵,头继续向碗里埋去,眸含热泪,噎得。这是他在,有些话不方便说,着着实实他成了大蜡烛,杵在他们中间,他都觉得碍事得很,下次再也不跟他们一起用膳了,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跟天之佛做个私下交易,省得知道了,消化不良。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多了碗素汤,正是他最需要的,咎殃饱含激动的热泪急接过,头也不抬,猛向口中灌去,还是大哥殿里的司殿有眼色!
“可还需要?”
咎殃喝完,总算把堵在喉间的膳食全顺利送了下去,也未注意到说话声音,浑身舒坦,这司殿真不错,居然未卜先知,把碗推向声源处,笑呵呵抬眸,“再来一……”
“碗”字在看见是谁递给他的汤时,猛然噎在了喉间。
察觉天之厉突然扫向他身上的视线,咎殃僵硬地脸上急挤出丝抽搐的笑,腾得站起身子,笑眯眯急颤抖着手去接天之佛手中的汤勺:“吾自己来,自己来,多谢大哥递汤,多谢大嫂舀汤!”这天之佛不正和大哥说话吗,怎么可能发现他噎住了?
旁边的司殿垂头忍着笑,身子一颤一颤。方才她发现水之厉一只手暗抹着胸口,就知道是着急用膳为噎住,刚准备舀素汤,却不料至佛倒早发现了,将旁边未用过的一小碗舀满让王递了过去。
天之佛还从未与七厉如此相处过,猛然一声谢,不知该如何应付,微怔后,只点了点头,拿着汤勺的手一时悬在了半空:“嗯。”
咎殃手刚触及勺柄,司殿急走近接过天之佛手中的汤勺,笑给他添满:“吾来。”本来殿中有人伺候王和诸位宫主膳食,可因着王后不喜人伺候,只自己动手,王亦顺着,便遣退了伺人。今日若非水之厉来,她也不会留在殿中。
两刻后,用完膳,二人来到书房,咎殃向天之厉汇报了水部诸事,水部灾事算是过去了,日后百姓安稳继续度日便可。
咎殃离开后,直接去了劫尘宫内,将今日之事一说:“大哥有此承诺,便不能更改。我们不能让天之佛生下孩子,要么就得让她出点儿意外,生孩子可以,不能杀大哥。”
劫尘沉默许久,凝向他道:“与魑岳、贪秽他们商量后再做决定。”
夜j□j临,用过晚膳后,二人在乾天殿外散了会儿步,一个时辰后沐浴歇息。
天之佛刚阖眼,幕然想起他中午之言,又睁开了眼,却见他亦正好看来,一怔后,道:“中午用膳时为何突然一直盯着吾看?咎殃在,你不能说,现在可以了。”
天之厉不料她还记得,突然翻身压住了她的身子,吻住她的唇,探手入她里衣内滑动摩挲着,感觉她受不得轻微刺激轻颤,才解恨冷哼道:“你用那种眼神看过病人,看过女童,唯独不曾看过吾,今日才第一次享受到了你此待遇,喜不自胜。”
天之佛狐疑怔住,记忆回转,片刻后终于想起了是什么眼神,对上他深沉眸子,这不满已经积攒许久,她竟不知他心绪如此,本抵在他胸口的双臂微动环在了他肩后,贴着他唇边低哑道:“你已得到了吾,日后还可以看到无数次。”
天之厉闻声大喜,爱极了吻着她的唇许久,发觉她困倦了,才搂着她翻身侧躺,唇依然不离她面颊:“日后不得对其他人笑,只对吾,来日再加我们孩子便可。”
天之佛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便枕着他的手臂沉沉入睡。他放心散去了凝聚在唇间的功力,轻搂起她身子,露出了被她用功力藏在锦褥下面的不明显的一处凸起。
以为你身子压着,吾便找不到了,天之厉深沉看了眼怀中睡沉的天之佛,下午他故意离开,给了她有限时间安放,咎殃给了她什么书,她顾不得看却依然小心翼翼保管,还不让他知晓?当即凝功破了个洞口,将空白封面的书册取出。
一尺见方的正方形,天之厉一手拿着书,一臂小心轻放天之佛躺会原处,才坐起靠在床头,就着床边明燃的晶石皱眉看去,翻开了第一页,赫赫七个清晰字迹映入眼帘。
“宫廷秘藏春欢图!”宫廷秘藏四字在封底不甚明显,春欢图三字却是竖列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