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夜的凉意,老辛头跟着其他几个苏家的长工,却早就麻溜地收拾好了自个儿,从灶上的锅里每人拿了两个还带着余温的窝头,灌好了一竹筒热水,就结伴要去地里上工了。
这段时间苏家的杂事不断,苏老爷卧病在床,苏老太忙着照顾苏老爷,对他们这些长工的也没往日看得紧了。他们也趁机过了几天松快日子。
可昨晚上,苏家四子苏纯财得了信儿,带着媳妇儿跟孩子一家连夜赶了几天的路,傍晚时候来到了苏家老宅。
虽然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可苏老爷见苏纯财如今肯再回苏家老宅,心底还是高兴的很,晚上在苏家四房一家三口的陪伴下,多吃了一碗饭。
苏老爷是开心了,苏老太却很是心疼自己送出的见面礼,可又见苏老爷因为苏纯财的到来,病有了起色,也就没那么肉痛了。
苏纯财是苏老爷的幺儿,打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上房揭瓦,追鸡撵狗的那可是苏家村一霸,稍微大了点后,有次从镇上听先生说书回来后,就迷上了游侠儿的生活。立志要做一名闯荡江湖的好汉。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真让他拜了一个退休的镖师为师,学了几招拳脚功夫。如此之后,苏老爷更是越发地管不住了。苏纯财终于在一年的秋收过后,留了张字条,背了几块干粮,揣了经年攒下来的压岁钱,一头扎到外面的世界里去了。
苏老爷跟苏老太为了这事,那些年可没少担惊受怕,明面上,暗地里,流了不少眼泪。还好这苏纯财也是个争气的,似乎在外面闯出了点什么名堂,也托人往苏家老宅寄过几次银子,几封家书。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整两三年就再没过音信。苏家二老从担心到祈祷,再到绝望。最后只当是这不懂事的幺儿死在外面了,请人悄悄地在苏家祠堂给苏纯财立了个牌位,以稍解哀思。
结果,没过多久,苏纯财就神兵天降一般,重新出现在了苏家村,同行的还有一个自称是苏纯财媳妇儿的曲映蓉。经过了最初对儿子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之后,苏家二老就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儿媳妇挑剔起来,甚至以自己没参加婚礼为由,拒绝承认这门亲事。
苏纯财几番苦劝无果,一气之下,领着曲映蓉钻到深山老林里自己安了家,平日里靠打猎为生,跟苏家老宅几乎再次断了来往。苏家二老见状,后悔不已,几次主动示好之下,两家的交情倒也有所缓和。
直到苏纯财的儿子苏鹏翔出世,这父子婆媳关系才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两家虽然说不上常来常往,但是逢年过节的,也会互相送些节礼,派人送个消息啥的。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所以这次,苏老爷虽然早就派人给苏纯财那边儿送了信儿,但听送信的人说没见着苏纯财的人,估计两口子带着孩子去山里打猎去了。苏老爷也就没再抱什么期望,故而,能在苏家老宅再见到苏纯财,苏老爷被这个意外之喜刺激之下,病都轻了几分。
见有这传说中的苏纯财在苏家老宅坐镇,下面这些长工,个个儿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被这混世魔王给抓了小辫子,所以这天天不亮就积极地下地干活去了。
老辛头小心地推开苏家老宅的门,并没有搞出多大动静吵醒睡熟中的苏家众人,几个人鱼贯出了门,可还没等走出几步远,老辛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大门重新关好,就见一阵尘土飞扬,一骑快马冲着他们几个就奔了过来。
“让开,让开!”高青见一条大道上突然冒出几个人影,赶忙高声示警。一路疾驰,这马速一时也降不下来。
“啊~”几个长工一声惊呼,推搡着急忙闪到一边,幸亏都是常年做活的人,身手灵活,才没真的撞在一起。要是换了旁人,一场事故那可就是在所难免了。
“你是哪家的人?怎么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老辛头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可被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吓的不轻,“要是真出了事,看你怎么交代!”
“对不住,真对不住。”高青停好了马,一个纵身就跳了下来,对着一行人连连鞠躬道歉,“东家交代了差事,路上赶得急了些,这路上的灰尘也大,一时迷了眼,没看清。真是对不住几位乡亲了。”
“算了,算了。这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下次办差,可得走着点儿心。撞了人,你家东家怕是骂得你更狠。”几个人见高青一脸诚恳,满身尘土的样子,想到都是为别人干活的,也都能体谅,略微敲打几句,也就不做计较了。
“多谢几位乡亲教诲,一定没有下次了。多谢,多谢。”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从高青嘴里跑了出来,把几个人哄得面上都带了笑了。
“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了,小兄弟你不是还急着办差么?自去吧,我们也要下地干活去了。”老辛头见说的差不多了,就出言结束了谈话。
“当然不好再耽误几位乡亲的功夫。”高青有些腼腆地挠挠头,“只是还有一事要请乡亲指个明路。”
“什么事?你且速速说来。”老辛头抬头看看太阳,并没有多少耐心。
“请问这街上,那家是苏春田的娘家?我是镇上高府的小厮高青,我家老爷让我带个急信儿给我们夫人的娘家。”
“可是开元钱庄的高祥旺,高掌柜府上?”
“正是正是。不知我这要找的苏家,到底是在村中哪个方向?还请几位乡亲帮个忙。小的先行谢过了。”高青说着就作了个罗圈揖。
“小哥倒是会找人。”老辛头本能的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说话间不见了刚才的热情,“这就是小哥找的苏家,小哥且先稍等一会儿,待我回过了我们家老爷,再传小哥进去答话。”
“啊,呃,好好。”高青见老辛头指指刚才他们几个刚刚走出来的院门,有些惊讶,随后又连忙点头应是。
这一耽搁,苏家老宅里的几个人,也都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老辛头刚去而复返地走到院子里,就看到苏纯财神清气爽地从西厢房里走了出来。连忙上去问好,顺便通报了高青的事情。
“是大姐的夫家?没错?”苏纯财听了老辛头的禀告,也觉得有些不妙。
“是的。刚刚给看了高家的铭牌,是真的。”老辛头据实回答到。
“那就让人进来吧,先到院里等着,我去看看爹起来了没。”苏纯财略一思考,就做了安排。
“嗳。”老辛头低头应是,转身就又出去了。
“爹,你起身了么?”苏纯财隔着门,轻声唤着。
“咳咳,咳咳。”苏老爷还未开口回答,这一连串的咳嗽就替他做出了回应。
“镇上高家派了个小厮来,说是有急信儿要给爹说。我已经让人给领进来了,爹是这会儿见啊,还是等会儿?”
“这会儿就叫进来吧。我醒了有一会儿了。”苏老爷清干净了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威严。
“嗳。”苏纯财应了,扭头喊了声,自己则一撩帘子,进了苏家上房。
“见过苏老爷,苏老夫人。”高青顺利地进了屋,立马就给苏家二老行了全礼,接着,也不等苏老爷发话,就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把该说的给一股脑儿的说了。
“我们家夫人近日卧病在床,昨日晚上的时候,突然加重,我们老爷连夜请了钟郎中诊治也无济于事,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决定下猛药做最后一搏,现在夫人还没醒过来,所以还请您二老做些准备。”
“啊!你说啥?再说一遍!我大姑娘怎么了?!”苏老太被这噩耗给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高青跟前,扯着高青的衣襟一通质问。
“咳咳,咳咳。”苏老爷乍听之下,也完全无法消化接受,心急地想说什么,可一张嘴就咳个不停,脸一会儿就涨得通红。
“爹,爹,你先别慌,慢慢来,大口呼吸。”苏纯财一面替苏老爷抚胸,一面扭头目光阴沉的盯着高青,“你刚才说的话,可句句实属,如敢有半分虚假……”
还没等苏纯财说完,高青保证的话刚滑到舌尖,就听着苏家老宅的大门一阵作响,跟着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就由远及近地朝上房而来。
“爹啊,你可得救救你二儿子啊,如今他被人扣在赌档里,还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折磨啊!”李淑华憋着一口气,一路闯进了苏家上房,一抬眼看到苏老爷就哭嚎起来,难为她还顾忌着苏二哥的嘱咐,没敢放开了音量。
“啊!你说啥!纯义咋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么?!”苏老太一听事关苏二哥,当下就放开了高青,把矛头对准了李淑华。
“啊!爹!爹!你醒醒啊!爹!”苏纯财也被李淑华的话惊的心头一颤,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苏老爷已经人事不省地晕倒在了桌子上,任凭他怎么叫嚷摇晃,都双眼紧闭的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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