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不起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苏春红没想到广海生竟然躲都不躲,被自己撞了一个踉跄,强压下想去上前查看的动作,咬着后槽牙蹦出了几个字。
“春红,你冷静点儿好么?”广海生伸手揉着被撞疼的胸口,给旁边看傻了的大女儿娇娇使了个眼色,“你看看小娇娇,都被吓成什么样儿了?”
“娘~我要娘~呜呜呜~~~”回过神来的广娇娇,不等苏春红反应过来,就哭着扑倒了她的怀里,“娘,娘不走~”
“娇娇乖啊~不哭~”怀抱着哭成泪人的广娇娇,苏春红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净,“娘在这儿呢~不走~不走哈~”
“春红啊,你这次就听我的好么?”广海生见气氛缓和了下来,悄悄的过去拿过了苏春红的包裹,“咱们这次好不容易全家死里逃生,还侥幸保住了大半的家产,这是多大的幸事啊~可,要是你这一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就什么都没了么?”
“可,可……”慢慢地拍着广娇娇稚嫩的后背,想起前几日一家人虎口脱险的艰难,苏春红的眼眶也泛起了泪光。
“我知道,我都知道。”广海生张开宽阔的臂膀把苏春红跟广娇娇一齐搂住,“我都想好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背上不孝的骂名,这奔丧,我跟你一起去。”
“海生?!”苏春红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瞪大了双眼吃惊的抬头看向广海生,“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我说,我跟你一起去。”广海生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爹跟娘都同意了,咱们快去快回。娇娇就不去了,路上太危险了。”
“海生,我,我……”看着广海生不似作伪的眼神。苏春红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你的心思,我都懂。”广海生把怀抱收的更紧了一些。在苏春红耳边轻轻说道。
相比起两个姐姐,苏春秋的情况就要更简单些。早在洪水爆发之前,她就因着陪读的缘由,跟任景程去了省城。等苏老爷病逝的消息传到她这里,就算插上翅膀也来不及赶回去了。
“呜呜呜……”捧着来之不易的家书,苏春秋倒在床上哭成一团,泪水打湿了帕子。
“春秋,春秋,快别哭了。你嗓子都哑了。”任景程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干巴巴地说着安慰的话。“这生老病死,本就是常理。节哀吧。”
“呜呜呜~”苏春秋闻言只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任景程哭的更痛了几分。
“哎呀,你别哭了成不成?我都耳朵就要被你哭的炸掉了~”任景程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着,背后交叠的手紧紧的互相握着。“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你还只是这么一言不发的哭,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才可消停啊?!”
“呜呜呜~”任景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苏春秋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哭,可声音却稍微小了一些。
“我的姑奶奶唉~您别哭了成么?!”任景程算是对苏春秋这穿耳魔音般的哭声给搞的没了任何脾气,“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让你如愿,我任景程说话算话,绝不反悔,成么?”
“你,你答应我了。就得做到。”终于等到这句话,苏春秋抽抽搭搭地从床上直起身来。
“可算是停了。”任景程长舒一口气,对着苏春秋重重地点点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你放心。”
“那。那我就一个要求。”苏春秋拿帕子揩着眼角,眨着被眼泪洗过而显得更加清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任景程。
“什么要求,你说。”被苏春秋的眼神一扫,任景程就觉得这身子轻了一半。
“给那边儿主事的人写信,让我爹再多停几天。”苏春秋轻声细语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多,就三天,我算过了,咱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三天就够了。”
“你,你这不是胡闹呢么?!”任景程一听苏春秋这话,刚挨到凳子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别说我现在就是个小小的准举人,就算是县太爷,这时候也办不成这事!”
“你,你刚才还说我提什么要求都成的!”苏春秋见任景程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自己,腰肢一扭就要扶床而哭。
“那你也得提个我能做到的啊~”任景程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道,“你也得讲讲道理吧~”
“我不管,不管~”翻身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苏春秋又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哎呦~您可别再哭了~这才消停了多会儿啊~”任景程被苏春秋这无赖性子给折腾的实在是无语了,“换个,换个我能办到的,成不?然后,那个,那个什么多宝阁的凤钗,你不是一直想要么?咱一会儿这就去买,行不?”
“嘤嘤嘤~”苏春秋捂着脸哭的伤心,从手指缝里观察到任景程快要崩溃的神情,决定还是见好就收,“那,那你让人去上一份大礼,让官府的人去送,一路送到坟上去,让我爹也风光这最后一回~”
“没问题!没问题!这个成!”听到这个比之刚才难度系数小的多的要求,任景程简直如闻天籁,连连点头应承,“别说送到坟上去了,就算是让他们派人给岳丈大人抬棺材,那也是使得的。”
“呜呜呜~~爹啊,女儿不孝~不能送您最后一程了~”得偿所愿的苏春秋心满意足的哀嚎一声,上前两步柔弱无骨的倒在了任景程怀里。
“唉~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不是时事所致么~你这也是迫不得已,岳丈大人泉下有知,一定会理解你的难处的。”把恢复了正常的苏春秋抱在怀里,任景程这根崩了好几天的神经,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苏鹏栋不知道自己头上悬着的那柄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或者消失,日日路过苏老爷的灵堂,都感觉脚下有股阴风顺着裤腿一直窜到了头顶。
“鹏栋,你这是看哪儿呢?快过来!”王彩霞一撩帘子出来,就看到魂不守舍的苏鹏栋差点一头撞到院子里临时搭的祭台上,赶忙出声唤他。
“嗳~来了~”及时停下来的苏鹏栋有些愣愣地看了前面的台子一眼,这才应了王彩霞的话朝这边来了。
“这几天累着了吧~看你这黑眼圈重的~”王彩霞这两天忙着照料苏慧,照顾苏鹏栋的事都交给了林翠翠,“再坚持坚持哈~等明儿下了葬,就没事了~”
“嗯,没事的娘,不累。”苏鹏栋揉了揉眼眶,有些含糊的说道,“娘,慧慧咋样?”
“你就别操她的心了。她是个好命的,事事如意。”王彩霞帮苏鹏栋拽了拽了一些褶皱的衣襟,“你啊,也别太实在了,这事儿啊,做个大概样子就成了。你这还算是个病号呢,懂不?”
“知道了,娘。”苏鹏栋受教的点头应道。其实这两天,他也没做什么事,都是跟在苏老大身后应酬,算是把这个丧事的流程给理顺了一遍。
“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忒诚实了。”王彩霞看着眼前高高挂挂的儿子,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好了,别跟我这儿杵着了,去忙吧。今儿早点睡,明儿早上天不亮就要开始做法事了。”
“嗯。娘你也注意着点。”远远地看着林翠翠在墙角处跟自己招受,匆匆告别了王彩霞,苏鹏栋连忙就跑了过去。
“姑娘,我们几个明天去不去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的柳绿,有点拿不准的朝苏雪晴问道。
“你们又不是苏家的奴婢,去什么?”苏雪晴可不想柳绿她们白白被苏家人使唤。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好事,干嘛去凑那个热闹。
“可真不用去啊?”柳绿看着苏雪晴懒散的样子,觉得她的话不太靠谱,“要不,我去问问四姑奶奶?”
“你想问就去问吧~肯定是一样的答案。”苏雪晴敷衍地回了一句。
这几天她也是看出来了,杜海燕虽然明面说的要跟苏纯生同生共死什么的,可对杜家下人的使用权上,还是分的很清的。
“呃……”柳绿眼珠转了转,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杜海燕那里讨嫌了。
“你们明天把咱们的东西都准备好,等那边事情一完,就不回来了,直接回庄子上去。”苏雪晴皱着眉头看着手里新收到的小纸条,从旁边的盘子拿了几粒米喂给莺歌。
“啊?这么着急么?发生什么事了?”柳绿本能的有种不详的预感。
“没什么大事。你别想太多,照我说的做就是。”苏雪晴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提笔写回信。
“喏。”见苏雪晴头也不抬的伏案疾书,柳绿应了一声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转身对着天边最后一丝橘红色的夕阳默默地在心底许愿道,“但愿,一切都好。”
似乎是听到了柳绿的心语,苏雪晴揉掉了那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字条,重新提笔写下四个字,“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