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兴致也很高嘛~位置比在下还要近些。”李小明不甘示弱地回讽了过去，“如何，看的是否尽兴？”
“我哪里是好兴致，为了生活罢了。”影子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伸手往东北方向指了下，“你看，我的茶铺今日就开在前面，一会儿可要来照顾生意。”
“老板好人脉，竟然能抢到这样的好摊位，今日肯定日进斗金不在话下。”李小明顺着影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挑了下半边眉毛恭维道。
“承您吉言~”影子也对应的挑了挑眉毛，对着李小明那张跟自己相差无几的脸深深地盯了几眼，拱拱手转身混在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少爷，苏姑娘今天好像也摆了摊子出来，应该就在前面。”薛景吾可不想李小明在离蒋秋霜如此近的地方多待，影子一走，就凑上去建议道。
“嗯。带路吧。”扭头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高台之上一脸悲戚的蒋秋霜，李小明的眸子暗了下，跨步出了玄妙观。
从呱呱坠地到重归一捧黄土，生命的轮回从来都不曾因为人的意志而转移。眼看着在乎的亲人去世自然会悲痛难当，但是总要咬着压挺着，因为，生活还要继续。
法师的吟唱还在耳边萦绕，焚烧的香烛跟纸色在烟雾盘旋中也渐渐散了。盛大的队伍盘亘在山间，一圈又一圈地绵延着，似乎没有尽头。
是谁的哭声的在响。辨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的喉咙沙哑，嘴唇干裂渗血。等到那声悠扬的钟声被撞够了十二下，那几人高的石碑被立在河畔。巨大的阴影兜头罩来，心底那一声压抑了数日的悲号才被最终释放了出来，似乎才真的悲伤了一回。
“姑娘，你没事吧。”柳绿有些担心地问道，自打刚才那一阵惊心的哭声传来，苏雪晴就呆呆地望着远处，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被摄取了魂魄。
“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苏雪晴梦游似的掰下一小块凝固的糖稀含在嘴里，眼神还是发直。
“姑娘。我看这边丢给他们几个没什么问题，这一会儿展示会就开始了，咱们还是早点去找老爷他们汇合吧。”见苏雪晴还是一副游魂似的样子，柳绿心揪的更厉害了。
“咦~不是说要晚上才开始的么？”说道今天的重头戏。苏雪晴的眼珠这才略微活动了几下。
“说是为了节省经费，所以改到下午了。”柳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说道，“咱们也是刚刚才接到的通知，幸好咱们家的东西笨重，是一早就拉过来的，要不现在可就抓瞎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刚才吕小子走的那么匆忙~”嘴里甜丝丝的安慰让苏雪晴的心智归了位，“看来这次他出海回来还是搞了好东西回来的嘛~”
“这次估计是腾宇海货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吧~”柳绿并不像苏雪晴那样乐观，“要是没中标，他们家估计要被挤下去了。从一流变成三流。吕老爷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个打击。”
“哪怕是三流，也总比不入流强。”苏雪晴从来都是个知足的人，“就靠着吕小子那几艘破船。能把生意做下去就很不错了。要求太多那是白日做梦呢~”
“姑娘你且小声着点儿吧~”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她们这边，柳绿这才松了口气，“这可不是在咱家。”
“安啦~我知道分寸。”苏雪晴不耐烦地敷衍道，“吕家什么情况，长着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慌什么。”
“就是。柳绿，你家姑娘怎么看也就是个小女娃娃罢了。就算被人听去了，也没什么。谁会跟个小姑娘计较呢~”不等柳绿再劝，李小明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哟~你今天倒是清闲~怎么样~看的可还过瘾？”苏雪晴头也不回地说道，招呼着人赶忙把做好的糖葫芦都撤到后面去。
“苏小妹你这就不对了~好歹也应该请在下吃一串吧~”李小明伸向草垛子的爪子被苏雪晴不客气的一把打掉，后者有些委屈地抱怨道。
“死人用不着吃东西~”苏雪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试探道，“快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样？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还成吧。去的有些晚了，位置不太好。也没看到什么。”李小明闻言微微一顿，眼神变了变，这才抬头望着苏雪晴，不紧不慢地回道。
“早知道你要去看，我就跟凌真法师打个招呼了。”从李小明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苏雪晴强撑脸色不变，语气轻松地接道。
“也是临时才决定的。”见苏雪晴反应如常，李小明心中莫名地一松，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几分，“刚才过来的时候遇到杜老爷他们了，说让在下接苏小妹过去。省的一会儿人群回转了不好走。”
“荣幸啊~稍等~”苏雪晴夸张地应了一句，转身让柳绿把之前准备好的食盒带上，这才跟着李小明往主席台那边去了。
这次大集的目的果然如苏雪晴所料，是给各位商家搭建的舞台。刚开始众人也只是暗地里猜测罢了，结果没过几日，秦国公府里就办了一场晚宴，请的全是黎山泽林两镇有头有脸的商人跟氏族大户。
参加完晚宴回来，众人脸上的兴奋跟期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了。个个都牟足了劲儿准备在今天好好地露一露脸，哪怕是抢不到行首的位置，能在排名上提一提，也是大大的好事了。
蒋秋霜的本意也就是意思意思，随便选几个比较能符合政策的商家算了。所以大集之前并没有做什么详细的准备。可这些不差钱的商人们怎么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没过几天就有那好事的找到国公府上去打听消息。得知是这个情况后，立马拍着胸脯应了所有的琐事，就连这玄妙观法事的开销，都应承下了大部分。
总之就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蒋秋霜给了政策，商人们得了实惠，最后受益的更是两镇所有的居民。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美事，放在哪里都喜闻乐见的。
只是苏雪晴走在搭建的气势浩荡的主席台之上，举目遥望河边那座为了纪念此次灾难专门打造的巨大石碑时，内心有些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喂，李小明，你说今天这是喜事呢还是喜事呢还是喜事呢？”苏雪晴脚下不停，碎碎念地问道。
“当然是喜事~”李小明有些好笑地回道，“人嘛，要活着，总要向前看。”
“之前的哭声，你听到了么？真渗人啊~”苏雪晴感慨地说道，伫在了原地没动，缓缓地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小明。
“是呢。我比你离的还要近些。”在苏雪晴的注视下，李小明脸上的标准笑容消失了。
“没觉得脊背发凉？”苏雪晴说着一把拽住了李小明的胳膊，手指发力陷入了他的肉里。
“有。”李小明恍若无知觉般被苏雪晴抓着，语气平淡地答道。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台子，供人上去的通道只是用竹子跟木板拼凑而成。宽度也就堪堪只够两个成人并排而行罢了。
之前见苏雪晴跟李小明似乎有话要说，薛景吾跟柳绿两个就自动离的远了些。此时在这十几米高的高台之上，空旷的仿佛就剩了苏雪晴跟李小明两人。
“你恐高么？”苏雪晴笑眯眯地朝下面望了一眼，回过头来问道。
“曾经很怕。”被苏雪晴这样威胁着，李小明心底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一阵安心。
“可惜。”也不具体解释在可惜什么，苏雪晴朝着李小明又迈了一步，“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好。”李小明面不改色的任由苏雪晴把自己往外推了几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事先到底知不知道？！”看着面前若无其事的李小明，苏雪晴不知道怎么的，一股怒气顺着喉咙就冲了出来，“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会流血会痛，死了有人会哭的人命！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点儿人性？！啊！”
“不知道。”李小明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再睁眼也成了红眼睛的兔子，“要是知道……”
“那他们怎么解释？！”苏雪晴指着高台之上那些在灾前就已经转移了的部分高门大户，“真的那么巧？正好就信了流言？正好就全身而退了？！你说！这到底要怎么解释！”
“我……”李小明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一般，每说一个字都那么艰难，“我会调查清楚的，然后给你个解释的。”
“呵~你不用给我解释，我不需要解释。”粗鲁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苏雪晴挥手一推，松开了李小明，“我现在能蹦能跳的还等着借此机会发一笔横财，对我可是好事一桩，你跟我解释什么。”
“雪晴，你……”李宏基闻言心中一痛，一种将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慌让他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拉苏雪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