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烫到了?快吐出来。”沈遇一看她的脸几乎都是涨红的,不知有没有被烫坏,动作利索的抽了纸巾垫在她的唇下。
以筝摇了摇头,把鱼蛋咽下去,擦了擦眼泪:“我没事,就是吃的有些急了。没事……”
“……”沈遇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这很不对劲,他感觉到了,但是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真的没事……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沈遇去上班了,偌大的房间突然间空了许多,以筝整个人都缩在沙发里,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发红。
那是她最喜欢的小吃,沈遇或许一直都不知道,邹晋死的那天要去买的,就是后街的鱼蛋。
但是,他一去却再也没能回来……
直到现在,邹晋还是她心里的不可取代,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对不起沈遇,可是这是她所控制不了的,无力改变的既定现实。
沈遇到楼下的时候,程然已经等在门外了,见他从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来:“老大。”
沈遇应了一声,将钥匙扔给他:“仪器箱带过来了么,尸体呢?准备好了么?”
“全部都准备好了,消过毒了,尸体在二楼验尸房里。”
“那就上去吧。”沈遇平时一旦涉及工作,话比平时还要少很多,程然迟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那个……老大。”
“怎么了?”沈遇皱眉看他,“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啊。”
程然好歹也是个二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虽然比沈遇小了两岁,但是却是个八面玲珑,极会和人打交道的主儿,当初沈遇选中他做助理就是这个原因,而此时,他却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啧,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我要是说了,你不能骂我。”程然一咬牙说了这么一句。
沈遇倒是笑了起来:“这要看犯罪情节是否严重。”
“其实吧,就是那个啥,那个赵琦,老大你还记得吧?”
“赵琦?哪个?”沈遇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个人物,听名字还是个女生。
程然有点惊讶:“你还真忘了呀,就……就你的左胳膊那事……”
程然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戳在了沈遇的左小臂上,只是一瞬间,沈遇的脸就冷了下来,他记起了赵琦是哪个人物了。
大概是□□年前了,那时候他刚拿到硕士的学位,第一次接案子就接了一个凶杀案,但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错过了最佳的解剖时间。当时尸体已经出现了*绿斑,位置离当地的医院又有一定的距离,高温的天气里,很快便有了味道,沈遇当机立断就地解剖。
死者是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腰腹部有两处刀伤,不解剖根本无法判断致命伤究竟在哪里。
程然当时还不是他的助理,他是沈遇的小师弟,听说有案子可以接便是跃跃欲试,吵着闹着要跟过去,沈遇没办法就让他跟着,也就是那一次,沈遇从来没有那么庆幸程然跟着自己。
当他把仪器箱打开的时候,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吵着闹着不让解剖,沈遇当时真的没想到警局那边居然没有跟家属商议好,于是出现了一场闹剧。
那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抓起仪器箱里的探针刺进了沈遇的左小臂,而这个丫头就是赵琦。
这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回忆,沈遇有时候都会想,如果当时不是程然第一个反应过来打电话给医院,那么法医界应该就没有沈遇这号人了。
尺神经性损伤,当时医院是这么说的,如果小丫头力气再大一些,来个穿透性的,沈遇就要彻底跟验尸台说再见了。
沈遇深吸一口气,虽然是□□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来还是会有些心有余悸。
“怎么提到她了?”沈遇问道。
“她,现在在候客室里,老大,她想见你。”程然一股脑全承认了,完事就闭着眼睛等死。
“知道了。”沈遇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在他看来不是什么事,不过这隔了这么多年才来道歉会不会有些晚了啊。
程然看着他上楼,卡在喉咙里的半句话才慢慢的说了出来:“她喜欢你……”
沈遇当然没有听见,他只顾着上楼,爬到楼上的时候看见程然还在楼下愣神,不由的喊了一声:“快上来准备,当心我扣你工资。”
一说扣工资,程然就马不停蹄的往上奔,边奔边鬼叫:“老大,你这可不厚道了,小的跟了你好几年了,能不能不提扣工资啊。”
沈遇笑着闪进屋里去换衣服,程然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老大,那家人一会儿就来拿结果,人赵琦还在候客室,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啊,好歹是个姑娘啊,这样不好吧。”
“怎么那么多话,准备你的去,刚你那么大声音,她要出来早出来了。”
“……”
五分钟之后,两个人进了验尸房,戴着口罩的沈遇轻轻将盖尸布揭开来,仔细的查看了会儿:“剪刀。”
因为是第二次尸检,上一次的检查不知道谁做的,针线的缝合出了些问题,沈遇平时不喜欢接这种案子,尸体本身已经遭到了一定程度的人为破坏,做起来极为麻烦。
程然站在一边,手里拿着一个解剖记录本,看沈遇细细的将切割口的针线剪开来,然后听沈遇说着尸体现象,并且一字不差的全记录下来。
“持针器。”
…………
沈遇做完全部的检查,额头上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儿,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他的左小臂因为长时间的支撑而酸麻起来,虽然当时很及时的做了手术,但是还是留下后遗症,悬空时间越长,左小臂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大。
他将打开的腹腔重新缝合,做完一切之后,将盖尸布重新盖上去,缓缓的松了口气。
程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满满的洋洋洒洒的两大页的鉴定让他累的够呛。两个人走出验尸房的时候,程然扬了扬手中的鉴定书笑的有些不怀好意:“老大,我去把它弄出来,你去——候客室看看吧。”
沈遇皱了眉看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话是这么说,但是沈遇还是去了候客室,赵琦似乎很紧张,见他走进来,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医生?”她叫道,然而沈遇很明显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是个法医没错,但是这么称呼他的人还真不多,法医从一定程度上是一个很尴尬的职业,性质甚至很像火葬场的入殓师和化妆师一样,他们都是和死人打交道,而法医看到的往往比入殓师,化妆师看到的要深入的多。
“赵……小姐,有什么事么?”沈遇不打算废话,他喜欢速战速决,待会儿就可以下班回家了,他刚哄好的妻子可是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赵琦顿时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动作,人只有在不知所措或是紧张的时候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那个……你的左手,还好么?”赵琦想了想才问出口。
沈遇倒了杯水给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手腕和小臂之间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红印,平时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么多年了早就没事了,赵小姐,不会就是来问这个的吧?”
赵琦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笑的很腼腆,当时自己还小,做事太冲动了些,现在想想都会有些后怕。
“我……”她有些紧张,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喝了一口水才接着说,“我最近一直都在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但是我……”
话说到这里,沈遇挑了挑眉,听她的下文,刚刚二十一岁的小丫头还有那样直白的勇气,她说:“请你做我的男朋友。”
这怎么听都像是一场闹剧,沈遇强忍住笑的冲动,他不能笑出来,对方还是一个小女生,他怎么都不能伤害一个这样的人,他决定找个委婉的说法,自己早已不是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了,所谓的一见钟情在他眼里就是个荒诞的说法。
更何况他已经结婚了,要是被家里的领导知道自己在隐婚的状态下被人告白,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他想了想问道:“你确定自己真的喜欢我?”
赵琦点了点头,有些羞涩,沈遇就当自己没看见,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未找过我?”
赵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遇会这么问,气氛一时凝结起来,沈遇不想再说下去,只是说道:“我想你只是心怀愧疚,但是,大可不必。我的伤早就好了,而且,我有爱的人了。”即便她还没有爱上我,但是她还在我身边。
他说自己有爱的人了,而不是喜欢的人,在他们成年人的世界里爱和喜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有那么一句话叫,你喜欢的你就想要得到,但是如果你爱的,你就只想好好守着。
在爱情里,相互陪伴往往要比深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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