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洛回到晚苑的时候,青翎正坐院中圆石桌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摆弄着围棋。
且不说下的人只有她自己,偏偏还自娱自乐连青洛站在她身后了都全然不知,这倒也是厉害了。
青洛走过去,站在青翎身后静静的看了半天,估计要青翎主动发现已经无望,只能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以表自己的存在。
但是哪知青翎玩得太过投入,青洛一出声,青洛顿时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个哆嗦,马上反应过来是姐姐作祟,愤怒地站起来回头就是一声大吼。
“太过分了你!有事没事都欺负我,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
这下青洛反被青翎吼了一怔,好一会儿才缓冲过来,顿时火大了,“青翎,我是你姐姐!!”
“姐姐怎么了!弦哥哥教错音了我还反驳他呢!姐姐,姐姐就可以欺负人了吗?”
这什么道理什么逻辑?!
青洛只觉得七窍生烟,“你是无法无天了!世子殿下你也这样说话吗?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姐姐!”
“那也是你先不当我是妹妹的!”
青洛蹙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当你是妹妹了?”
“你老欺负我!”青翎控诉。
青洛依旧莫名其妙,“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刚才吓我!!”
“……我有吗?”
“有!”青翎很认真的说道。
“我没有!”
“你就有!”
“我没有!”
“你就有!”
“我……那……”青洛努力克制住想教训人的冲动,咬牙服软道,“我错了行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错了!”
青翎得意的把头一扭,“翎儿最近耳朵不太好,姐姐大声点,再说一遍。”
这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青洛继续克制,“姐姐不应该吓你,姐姐错了!”
“翎儿说了,翎儿耳朵不好……”
青洛:“……”
青洛抬头看了看阴冷的天空,缓缓道,“既然这样,晚上我去睡西间,正间让给你吧……”
青翎当然不明白,但是直觉告诉她,这是姐姐的陷阱。
“我还不想跟你挤呢!但是,我要睡西间,正间你自己睡去!”青翎撇嘴,傲娇道。
青洛理了理肩上的披风,轻笑道,“这个,也可以,反正今天是冬至!”
“冬至怎么了?”青翎不明所以。
“冬至啊……找其他人问问咯!”
青翎白了她一眼,自顾自的继续下一个人的围棋。
此时府里管家林伯正好走进庭中,身后随着两个仆人送了两盆黑乎乎的东西进来,林伯命他们移到房间里去。
青洛还没开口,青翎就好奇地凑了过去,本以为是什么特别之物,结果一细看,好奇心一下打了回去。
再不聪明,木炭她还是认识的!
青洛在上前谢过林伯照顾,林伯伯和蔼一笑,“以往殿下向来节俭,所以木炭都是到今天才许准备。但是今年有你们姐妹在府里,本来应该早就准备来的,只是殿下没有特意吩咐,我也没想到这一层,为这个刚刚我还被殿下训了一顿呢!”
“其实我们完全没关系的,我是习武练剑之人,自然不能怕冷,再则翎儿整天不安宁,怕也是从来不知道冷的!”
青翎不悦了,“姐姐你又说瞎话!你看我裹成这样,你说我不怕冷,你存心不良!”
林伯忍俊不禁,摇头笑道,“难得你们姐妹感情如此之好!”
“谁跟她感情好了!”青翎斜着瞥了一眼青洛,突然想起了什么,“林伯,我问你一个问题!”
林伯笑呵呵道,“小翎儿要问什么啊?”
“为什么姐姐刚才提到了冬至,你也说冬至,冬至有什么特别的吗?”
林伯故作高深,“冬至当然没什么特别,不过你看看天上!”
青翎抬头,“就是黑阴阴的,什么也没有啊?”
“黑阴阴的,会怎么样呢?”
“可能……会下雨!”
“那冬天的雨会变成什么呢?”
“冬天的雨,会变成,变成……”青翎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立刻转头抱住青洛的手臂,十分哀怨道,“姐姐……我错了!”
青洛掰开青翎的手,满不在意道,“是你自己答应了的,我自己睡正间,你去睡西间!”
青翎抵死不放,继续哀求战术,“姐姐,我错了,真的真的错了!”
“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我哪都错了!”
“具体的!”
“具体也错了!”
“哪个具体错了?”
“哪个具体都错了……”
“……”
林伯一下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插嘴,无奈的摇了摇头,便笑着离开了。
傍晚时分,天空便纷纷扬扬得飘起了细雪,不是很大,因为毕竟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其实刚刚下雪时温度和平时并无区别的,奈何青翎心理作用,看到外面下了雪就一个劲儿的叫冷,还裹着毛毡围着炭火半寸不离,又怕青洛晚上不让她一起睡,整个人都乖巧听话起来了。
青洛静静靠坐在窗口下,望着外面映着暮色漫天纷飞的大雪,目光有些涣散,一言不发。
竟然,这都已经到冬天了。
…………
冬里是多数人一年最清闲的时候,容弦也是如此。
祈侯容戟早已回凰安,威王非常满意,今年的年祭也将由祈侯着手安排,世子从旁指点督察。
和穆显曾说过的一样,祈侯如今,算是真正摄入朝局了。
眼看着年关将近,府里上下的年味渐浓,穆伯伯来过一次世子府,还提前送了过年礼物。
青翎是一只足鞠,一个烧土做的“兔爷儿”,都是翎儿小姑娘的最爱,青翎甜甜地一声“谢谢穆伯伯!”,然后就哒哒哒的抱着东西回晚苑去了,也真不怕一个踩空,直接给摔坏了!
青洛的礼物特殊些,是一把剑。
一把由玄铁制成,柄镶白玉,穗由冰蚕丝织成的剑。
青洛轻颤着从穆显手中接过,那么懂礼知恩的青洛,愣愣的站在原地,连回谢都忘了。
穆显看了会儿青洛,目光转向那把玄寒剑,眼中尽是苍凉。
“认识它吗?”
青洛轻轻地点头。
“……父亲曾说过,他从来不喜欢在自己的剑上挂任何东西,直到母亲离开后……那是母亲亲手织成的。”
“我存放了两年,现在也是时候交给你了!”
青洛目光涣散着,忽然猛的一下扑到穆显的怀里紧紧地抱住。
只有一直站在远处石阶上的容弦看见,她竟然哭了。
“穆伯伯……我可以不说谢谢吗?我不想说谢谢,我好想有一个人,不管他为我做了什么我都可以当做理所当然,可以不必回报可以任性可以放肆……什么都可以……吗?”
穆显拍着青洛微颤的双肩,轻回答着,“当然可以!从今以后,穆伯伯,就是洛儿的那个做什么都可以的人。”
“……嗯。”青洛低低的应着。
穆显紧紧回抱住青洛,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明明以前多么开朗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压抑到了这样的地步。
青洛缓缓从穆显怀里退出来,抬起头,泪迹未干,脸上却已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穆伯伯,东西洛儿收下了。”
她没有说谢谢。
穆显欣慰得点了点头,粗糙的手掌轻拭去青洛脸上的泪痕,“那穆伯伯有空再来看你,要是想见穆伯伯了,你就跟殿下说,他会让人送你们去穆伯伯那儿的,或者穆伯伯来接你们也行。”
青洛微笑着点头,“嗯。”
“要照顾自己,还有好翎儿妹妹。”
“我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