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洛在晚苑静躺了三日,然后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青洛还是以前的青洛,是守规尊矩,温和知礼的青洛。
只是,每看到青洛不辞辛勤,不怯苦寒地在独自在冰天雪地的枫林中练剑,目光每落在手中的玄寒剑上都会瞬间凝固时,容弦知道,尽管不过数日,但是现在这个姑娘,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容弦披着一身大黑色狐裘,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一直到青洛停下来,然后拿出一卷书递给青洛,“现阶段力度已经差不多了,自今日起,需开始提炼你的速度,并且是没有最快,只有更快。”
青洛却有些犹豫,“可是,青洛在剑法上……”
“你提炼速度和学习剑法并没有冲突,甚至可以相互促进,这两者是可以同时进行的。而且等你的出手速度达到一定程度,不管你会多少剑法剑式,恐怕都完全用不上。”
“是,青洛懂了。”
容弦看了看青洛手背上淡淡的印子,转而问道,“於伤可好些了?”
青洛微笑着点头,“嗯,已经差不多了。”
“你会骑射吗?”
“骑射?”青洛一时并不知何意。
“明日出城去糜雁山冬猎,如果你会的话,可以随行。”
青洛略微思量,开口答道,“骑马倒还可以,只是箭术……并不好,而且翎儿……”
容弦当然知道青洛想说什么,莞尔一笑,“箭术不好可以学,至于翎儿,你难道还怕她不想去吗?”
那是不可能的,要说可以出去玩,最激动的那一个就一定是她。
青洛半曲身,“谢殿下。”
容弦也未多言一字,微作停留便转身离开了,而后青洛也回了晚苑。
果然,说起世子会让她们随行出城冬猎,最欢喜的人除了青翎小姑娘,再找不到第二个。
不过,原本青洛以为只有世子府的一些人去,等到了糜雁山才发现还有其他人。
糜雁山并不是随便的地方,而是隶属于王室甚至有专门把守的人,寻常的人根本不可以到这里狩猎。
受容弦之令,府卫统领董恪陪护着青洛另路只在附近有小猎物的地方,以便慢慢学习。
青翎自是让央月看着,只要不进山林中,随便她怎么玩。
青洛看了看远处,容弦左右侧约有十数人,因为太远,看不清样子,但也都是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之人。
主持竞赛的人站在旁侧,令旗一放,十数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迅速奔腾朝山中而去,马上各态英姿飞扬,蹄声震荡,寒风凛冽……
声音渐渐远去,淹没在茫茫无尽的树林之中,等再见到这些人,估计就是傍晚了。
青洛骑着容弦安排给她的“平安”缓步走着,世子府的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名字,因为这匹马速度较慢,但却极其平稳,所以,它叫“平安”。
“董统领,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吗?”
“有二公子戟,也就是祈侯殿下,还有三公子澈,即文阳君,四公子朗,是去年才刚刚赐封的晋安君,再有就是首辅于世初大人的长子于涣和二子于勘,御军大将军穆显的独子穆弈,次辅夏云大人的长子夏安寅,御军副将军张炳业的三子张礼炆,御军督尉刘滨的长子刘辕……属下所知的,也就是这些了。”
竟然穆伯伯的儿子也在……
“其实这次狩猎是由三公子文阳君殿下组的人,而文阳君殿下前日才请的世子殿下,但此前他就已经请过了那些世家弟子了。”
青洛看董恪这语气似有不满,便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当吗?”
董恪神色愤愤道,“当然是不妥的,不论从地位高低还是长幼尊次,文阳君殿下的都应该最先告请世子殿下,尤其是地位上,事先我们殿下竟然完全不知道,就差成最后知道的了,只是我们殿下心宽,竟是还只字不提。”
青洛略作思索,即已明白过来,文阳君殿下在次序上,把长兄世子殿下放在了最后,这是有违礼教尊规的。可文阳君殿下这样的身份按理应该是明白这些的,却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文阳君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文阳君是现如今宫中最受宠的戚姬娘娘所出,属下也只见到过几次,表面看起来倒是极其知礼懂节,行言规正,甚至算得一位颇有才华的人,但是也只是凭外在观察,其他的属下并不了解。”
“董统领,青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你是世子殿下的属下却不是我的属下,而且按年龄你还比我年长些,你以‘我’自称就好。”
“只是青洛姑娘……”
青洛没等他继续说,自己缰绳一拉,便转过方向朝林中而去。
董恪看着青洛缓缓远去的纤瘦背影,原地愣了数息,面上浮起几分连自己也未曾觉察的笑意。随后双膝一夹,驭马追了上去。
当董恪刚刚追到青洛的身边,只听到一声疾呖,青洛身体一翻,跳下马便快步朝声源处奔去。
董恪刚跳下马欲跟过去,青洛就已经回来了,右手上拿的是方才用的弓箭,而左手中,是一只灰羽鹄……
这次董恪是真的惊住了!
世子殿下安排他陪护着青洛在外围狩猎,一半是为了保证青洛的安全,另一半,是殿下说青洛的箭术不好,让他教一些简单的用箭方法。
董恪只觉得汗颜,他都不能保证能够一箭把那只灰鹄射下来,青洛却射下来了,她的箭术真的……“不好”吗?
其实按他的想法,青洛只是一个姑娘,还是将军府长大的大小姐,且不说会不会,就是会,恐怕也不敢下手。
不过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
董恪为免血渍污到青洛身上,把那只灰鹄接过来,放到了马上的布袋中,笑说道,“想不到青姑娘箭术竟然这么好!”
青洛轻地一笑,旋即翻身上马,“董统领过奖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可是青大将军教你的?”
只一瞬间,董恪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已收不回来。
青洛神色瞬间暗下,顿了顿,微笑回答道,“是父亲教的,那时他总嫌我射不好,速度太慢,力度不足……可是我至今,都还没有学到他满意。”
原来她说的不好,是指在青大将军眼中的不好……
“青姑娘,对不起,我……”
青洛轻地笑了笑,“没事,你觉得,凭我这水平,可以和那些世家子弟一比吗?”
董恪被这一问,也是笑答道,“这里面要说箭术,有一半都恐怕还不如你!”说完才意识到青洛问的是什么,“青姑娘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问一下而已,”青洛调转过马匹的方向,指了指来的方向,“董统领,我们赛马吧!”
“嗯?”董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以刚才来的地方为终点,我走左边的路,你走右边,看谁先到那里!”
董恪忽然一笑,轻拍了拍自己的坐骑,“青姑娘不要忘了,我骑的是‘疾风’可你骑的,却是‘平安’,怎么都不占优势哦!”
青洛笑着轻摇头,“要是这样都还能胜过董统领,那才是青洛的本事!我虽比你小些,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董统领可不能小瞧!”
董恪一想,还真的是,青洛若不表现出来,任何人都只觉得她是一个寻常姑娘,可凭她跟世子殿下学剑,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抵过一些人好几年的成绩,由此可见一斑。
不管是谁,都决不能够将她以一般眼光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