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云之下,仿佛变成了雷域,在其中的一切生灵,都难逃毁灭。
在应劫的过程中,易寒想到了对付屠烈时尚未用尽的法宝,每随一道雷霆落下,他都会将其一件件抛出,以自爆之力来将劫力化解到最小。
途中,因担心画中仙受到波及,画卷已被易寒从身上取下,丢至一侧。
屠弦同样有着应对之法,不过随着雷霆的持续轰下,一时间也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紫色雷劫虽说是最低层次的天劫,可对于他们来说,却相当于数个封灵境修士的轮番攻击。
第五波、第六波、第七波……
雷霆不断地降落,屠弦和易寒在抵御中,都瘫在了原地。血色已将他们的衣袍浸透,还有着血水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余沥在地。二人皆披头散发,一动不动,倘若不是还能看到他们轻微起伏的胸口,都会认为二人已经在雷劫中丧命。
轰隆隆!
雷声再次传下,易寒一点点地将身子撑起,望向了上空。这一场天劫来得令他措手不及,在没丝毫准备的前提下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
如今,他灵力全无,手段用尽,只剩下了一副躯壳,想要将余劫渡过,几乎已没了可能,不过易寒目中,却噙满了坚定。
一道道明耀的电光将天地映照得不断闪烁,忽然,暗色的劫云毫无征兆地泛起紫意,发出了刺眼的光亮。紧接着,百余道臂腕粗细的雷霆,犹如根根利剑般陆续疾射而下,投向雷域的每一处角落,同时暴戾地向此刻略显孱弱的两道身影击去。
火花四溅!
大地之上,瞬间出现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洼之处,四周已折去大半的林木,在此刻,又一次枝蔓横飞,带起一片簌簌的作响声。
易寒和屠弦也犹如两叶飘零的扁舟,瞬间被雷瀑所淹没……
短短须臾,除了还未散尽的电弧在林梢上游走,四周已是一片寂静。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血味的腥香,源头处,正是易寒和屠弦。
二人肤体之上,一道道被撕裂的血痕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更有多处,已呈焦糊之状。两人都匍在地面,像是生机全无,可仔细感受去,却又好像都还有着一缕游丝般的气息在呼动。
劫云之中,暗雷再次涌动,这是最后一波雷霆,可易寒,已不知死生。
云层中弧光已然闪烁到了极致,仿佛因第二劫将散,天地要酝酿最为致命的一击,把修炼九劫鲲鹏法之人彻底的毁灭。
然而,在劫雷将降的时候,一道靓影蓦地出现在了易寒身侧。
“唉……这余劫,便由我来替你扛过吧……”
正是画中仙。
看着易寒的凄惨之状,画中仙的目光中露出一股柔和。眼中的少年,已与她相伴了半载,一路上,更是见证了对方历经生死的幕幕。平日里她虽和易寒不苟言笑,却也是真正将这个但凡被她胁迫,都事事遵从的少年记挂在了心上。
“此番替你,不知这雷劫会强悍到何种程度。我的元气尚未恢复,看来又要昏睡一段时间了……”画中仙看似灵体已有实质之形,可身上还是堆叠着一道道虚影,显然与月族族长分身对抗时造成的隐疾,仍未彻底的恢复。
“这一次,就权当做你将我从洞府中带出的报答吧。”画中仙折转手腕,玉掌之中开始聚起一道道绚烂的光芒,散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气息。
“而且……”过程中,画中仙看向奄奄一息的易寒,又道,“寻找墨仙,余途还需靠你,要坚持住啊!”
语罢,画中仙陡然抬头看向了劫云:“雷劫……忘记我经历了什么,只是这感觉,真的好熟悉啊!”
轰!
数百道雷霆再降,天地也在一次次的闪灼中,忽而恍如白昼,忽而再入昏暗。
就在散漫的雷霆向易寒奔去的刹那,画中仙倏然抬手,掌心的光芒像是有引力般,闪耀的紫雷竟向她的掌心齐聚而去!
数百道雷霆,为一手所控!
与此同时,画中仙的灵体骤变黯淡。
画中仙皱了皱眉,但却对身上的变化浑不在意,狂曳着雷霆,将其一道道震散。
但就在画中仙替易寒抵抗雷劫的过程中,本该消散的劫云却又骤然翻滚起来,席卷着比刚才声势还要浩大了数倍的轰鸣声,在瞬息间,又降下两道水桶粗细的紫雷,若是细看,在那紫意之中,还掺杂着一道道白色。
仿佛画中仙代易寒受劫让天地怨起,再降的雷劫便是要把上天的怒意洗净,愤懑填平,将受劫之人彻底摧毁!
画中仙似是早有预料,瞭了一眼上空,擎起另一只手,霎那间与那两道毁灭雷霆撼在了一起。
须臾后,雷霆消散,画中仙目中一黯,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画卷之中
第九波雷霆已经结束,可依稀还能看到闪烁的弧光,不过片刻过去,劫云却是趋消散之势缓缓散去。阵阵未绝的雷鸣,仿佛是天地发出嘶吼,带着浓浓的不甘逐渐隐去。
天空犹是经历了雷电的涤洗,没有一丝浮絮,显得分外澄澈。皎月高悬,越发清幽深邃。
大地散发着焦土气味,呛人眼鼻,周围的林木也都成枯黑之状,冒着轻烟。易寒和屠弦置身其中,仿佛与这片狼藉化为了一体,让人难以分辨。
就在劫云散去不久,易寒背上本已经快要消散的双翼,好似破土的绿植般,突然从根部泛起濛濛青光,并逐渐向双翼漫延而去。
在漫至原本宽度只有两尺余的羽翼边缘后,青光并未停下,而是犹如化作实质般,又将羽翼扩大了近乎一尺。
天劫就像一道束缚,如今渡过,九劫鲲鹏法已是迈入了第二劫!
成型的青翼自行扑扇着,过程中,双翼之上那两枚灿金色的符文突然发出了夺目的光亮,仔细看去,之前的残缺,竟在无觉中补全,透出一股股玄妙的气息。
片晌过后,青翼偃息而退,也就在此时,一串脚步声突然传来。
未过多时,易寒匍卧的身体倏然被翻了过来。
“易寒?!”
来人正是本觉,不过却是孤身一人。他并未和灵真留在原处,继续为琅炎和忆清调和,而是担忧易寒财帛外露,陷入险境,这才循着易寒逃离的方向一路赶来。
但在途中,本觉却是迷了方向,不过那时的他已行至离此处不远的地方,直至天劫降临,徘徊其外的他才寻迹而来。
此刻的易寒遍体凌伤,惨不忍睹,本觉在注视之下嘴角不由得一抽。轻声呼唤了几句,见易寒没有反应后,直接将易寒背起,折身走去。
不过刚迈出几步,本觉脚步戛然一顿。在他的余光里,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似乎还躺着另一道身影。
“屠弦……”本觉看清面容,颇感意外。因为在他看来,屠弦并不像是为了灵石甘愿以身犯险之人。而且看他的状况,凄惨程度似乎并不输于易寒,气息更是难以感受到半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本觉一手执于胸前,开口道,就待他准备离去时,忽地眉头一挑,又道,“施主或已魂归他处,至于这身外之物……贫僧先代为保管吧!”
说着,本觉探手从屠弦怀中拿出了一个乾坤袋,又在身上他处摸索了一番,发现再无一物后,这才停手作罢。
在离开前,本觉看到一幅画卷,眼熟之际想起是易寒之物,收拾起来,负着易寒,向远处走去。
本觉走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屠烈狂奔而至。环顾着四周被雷霆荼毒的景象,一阵莫名的心烦。
忽然,屠烈目光一滞,身影倏然闪至一处。当发现眼前之人是屠弦后,屠烈颤颤巍巍地俯下了身,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面色一变,蓦地发出了一声吼叫。
天劫,历经之人会觉得时久难熬,可这一过程,仅仅持续了一会儿的功夫。屠烈虽是御空而行,却终是未及时赶到。
“子母阙!昆吾!昆吾!还有封子和黎母这两个杂碎!本尊饶不了你们!”
一个山洞内。
本觉看着躺在他面前气息时隐时现的易寒,脸上满是忧色。内伤外伤他已通过手段帮助易寒治疗,可能否醒来,终是还要靠他自己。
一日后,本觉依旧于旁守候,而此刻易寒的脑海内,却有一幅令他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正在上演着。
穹顶之上,雷电撕碎了云层,霹雳作响,在下方,易寒状若疯狂,满脸的凄绝之色。
“臭小子,别害怕,这劫老头子替你扛了!”开口的,竟是九牙,话语间,便踏空而去。
“天劫而已,我伏幽算一个!”一个佝偻的老人盈笑着,抚了抚易寒的头后,直接步向了上空。
“我白闪也算一个!”
“还有我庚朝!”
“还有我……”
无数的九黎族人继而出现,争相着要为易寒扛劫。
“易寒,这余劫,便由我来替你扛过吧……”画中仙突然掠至,一个娑影,便迎向了雷电。
“画姐姐……画姐姐!”易寒脑中,无数的声音交错,有和蔼,有亲切、有坚定,但就在画中仙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易寒突然双唇翕动,竟喃喃张口呼唤出声。同时,一行泪水在易寒睁开双目的瞬间,从眼角滑落。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