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花展可谓是整个南陆最具观赏性的活动,无人不晓。
临着花展之前的几日,洛城各大酒楼物价飞涨的同时也纷纷挂上了客满的牌号。而花展的那一日,外地人入城需要缴纳的金额亦上翻十倍有余,可饶是如此城中依旧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为的便是一睹众花娇态与软玉阁中月娘惊为天人的一支献舞。
温珩此番来寻她,为的就是明日的花展。
……
花展之约对慕禾兴许仓促,但温珩却早就做好了安排。
为了避开进城人群的高峰期,翌日清晨进城的马车便候在了门口。练着剑的九龄瞧着这样早的天慕禾便起了,不由凑上来,望一眼门口候着的两匹骏马,“庄主这是要去哪儿?”
慕禾打了个未能醒透的呵欠,“去洛城看花展。”
温珩偏首低声对马夫说了些什么,寂寥无人的空巷之中,冥冥天光偏青,那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宁静韵律。
瞥一眼温珩,慕禾才回身过来,门扉稍稍遮掩之际,朝院中的九龄一笑,“栖梧剑法的第一式,阁主慕容凌也是学过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尽可去找他。“
九龄只不过感知自己的头被慕禾轻轻安抚般的拍了拍,紧接着门扉合拢,她清淡的笑眼就已经消失在眼前。心中极其突兀的一跳,九龄整个人便是呆在门边,直待听到马蹄声远去,才慌张的拉开门,出门朝与马车相反的地方跑去……
……
马车颠簸,摇摇晃晃之中,慕禾愣是挤出了段眯眼小憩的时间。
今个的温珩显得格外的安静,没有开口扰过她的睡眠,只是一直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入城之时,城门口虽然是拥堵不堪,二者的行程却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畅通无阻的入了城。
车行渐缓,街道人多,再驾马车更是不便,温珩命车夫将车停靠在偏僻之所,才轻声唤醒慕禾,”要先去休息一会儿么?”
那一声像是徒然将她从梦境中捞出来,并不会扰人,却显然区别于梦中的场景。慕禾睁开眼,眼神之中一瞬停留着迷茫与许久不曾显露过的温存脆弱。
好半晌才抬手揉了揉眼睛,亦不动声色的松开他的手,小声道,“方才梦到了月娘。”
“恩?”
“唔,难得再看到她跳一次舞。”慕禾颇有些遗憾地侧过身子,懒懒地趴在车窗边,随意往外瞧去便是眼前一亮。
入目之处一派姹紫嫣红,各色名贵花卉显然是给此间巨匠精心摆置过,纷繁而不杂乱,层层落落瞧着格外的赏心悦目。人流不息,远远望去就像是行走在花海之中。
“今个就可以再见到的。”
“也是。”慕禾轻轻的吸了口气,“虽然动作都能记着,但是月娘那样的舞,我总是学不来的,瞧多少遍都一样。”
人生来不同,月娘舞中尽显妩媚娇柔,或似风中垂柳的缠绵,或似雨中蔷薇的娇怜,女子之柔美莫过于此。而慕禾身上,却是少了这份的娇柔。
执剑的手,舞出的绸缎亦可带着叫人心悸的气势。故而月娘才会说,只教她一支舞,跳给最心爱的人看。
因为她只会在那一人面前卸下心房,褪下凌厉,简简单单的相信,袒露心尖的脆弱。
可如今,却没有那样的人了。那舞自然也就学不成了……
真正的花展汇聚在洛河河岸,争奇斗艳的同时,自然也会带了商业的气息,每一株花卉都可亮出一个惊人的价格。
人道陷入爱恋中的人都是盲目的,瞎到看不见这就是一□□裸的剥削活动。有情人携手而来,只将洛河花展看做圣地,定要做一次纪念才好。
商家不会煞风景的将价格摆出来,但是花卉的摆置泾渭分明,每个商家独占一个地盘,就不如城中巨匠调和过的色调来得赏心悦目了。这里的花独独胜在名贵珍惜。
一路走来,原本对花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慕禾目光也渐渐被牢牢吸引住,人流许久才挪动一回,她认真瞧着,竟也不觉耽搁。
不知不觉似乎走到“主台”的位置,相较于其他花卉放置在距离行人一丈远的石板路外,这方拔地而起的“主台”之上,独展示有寥寥数盆的花株,却引来了大片人的驻足,旁近立着大片的守卫,不动如山。
慕禾一路上只偶尔看到会有两三男女被守卫团团围住,越过警告止步的界限,众星拱月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去后台同商家询问价格。多数则不过看看,眼神痴恋的离开了。
正瞧着,一名衣饰华贵的女子忽而从慕禾身边窜了出去,模样娇俏可人,朝一边的守卫招了招手,“唉唉,那个……我要看看那个白色的兰花。”
众人听得这声音,皆往这边瞧了瞧,不自觉退开了些。
慕禾眸光随她看去,见她纤纤玉指所指,正是她走过一趟看中最漂亮的一株白兰。只不过她对花株知晓甚少,不知道具体的品名,但觉其色白润如玉,花姿雍容而冰清素雅,虽则素静,却隐隐傲然贵气。
只是不知道价格会是多少,慕禾心中暗暗的想。
可女子只是被请入了后台,迟迟没有下文。温珩看她难得停留,安然的守在一边,偶尔说两句话同她解闷,却不曾道过一句催促。
两人站了近一刻钟,适才那女子才略带些怒容的走了出来,”既然展出来,还说什么非卖,我便让我哥哥来同你们评评理,说你们墨家店大欺人!”
“主台”店铺的商家还是头一回露脸,笑容不卑不亢,微微弯腰相送,浑似对女子话语中的威胁并不上心,“苏夫人,您好走。”
适好商家老板相送苏夫人,走到慕禾的跟前。慕禾一时好奇便问了,”既然是非卖,为何早不说,而得等到将苏夫人请进去了再说?”
商家老板面上未得动容,笑笑,竟是爽快道,“小姐何必问这个让我难堪呢。”
慕禾倒没觉得多惭愧,十商九奸,更何况他还是墨家的人,只是不再追问苏夫人之事,改问道,”那白兰价值几何?“
”说是非卖,其实也差不离了,这兰花估值可谓天价,若非极爱花之人定是拿不下来的。名花珍贵,亦要精于照料,一朝枯损,世间便再无二朵。姑娘要入手的话,还是考虑考虑罢。“
慕禾不知,这一株小小的兰花,竟会如此珍稀。
压下心中微微的遗憾,正要道谢告辞。
身后温珩倏尔开口,温声道,“给她。”
慕禾一愣,众人哗然。
商家老板从一开始便瞧见了温珩的所在,露面时隔着颇远便不动声色地同温珩行过一礼,慕禾彼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暗顿。
墨家本是北陆大贾,亦早听闻墨清同温珩关系不错,会被认出来实属正常。
可这么强买强卖似乎有些不好?
慕禾不想将事闹大,只得相劝温珩,”我不懂兰,买回去怕养不活。”
“不用养活。”温珩道着,眸光落定到被三两守卫护送过来的白兰之上,眸光清淡伸出一只手,但听得众人一干肉痛般的嘶声,那兰花便被完整的摘了下来。递到慕禾的手中,”唔,喜欢的话,这么看看就好。养不活反而会难过的罢?”
全场呆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