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左冰觉得，这几个人聊天可真是磨叽，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他都有些发懵。而且这山上的蚊子怎么都咬他一个人啊？痒死了。
他干脆坐了下去，吐了口唾沫抹在被蚊子咬的小包上。
许星扬和沈清风面对面站立着，同样面无表情，压根看不出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不过气场倒是能冻死人。
唐乔退了两步，和许星扬同样靠在巨石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风才轻缓地开口：“你猜对了吧。是皓族……顾晨曦的白面，是皓族给的。”
一句话，让唐乔呆愣住，钟左冰抹唾沫的动作也停住，愣愣瞧了过去。
这却是许星扬的意料之中。他已经猜测到这一条线了，只是也想不明白……皓族为什么要给顾晨曦白面，来供给十一城生存。下毒？也不可能，大家都活得好好的，没有吃了馒头后挂掉的。
“很吃惊吧？”沈清风笑了笑，却带着沧桑惨淡，“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吃……”
话没有说完，只见旁边冲出了几个人，个个都显得很激动。沈清风看着他们愣住，一时无语，心落了空，有些手脚无力。
雷电、熊哥、柚子，他们三个是陪伴沈清风最久的人，不知道共过多少次患难、屠过多少个皓族人，他们对于沈清风的决定、行事也从未怀疑过，一直最是信任他。可以说，沈清风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却完全没有想到，一直以来，让他们生存下去的食物，让他们不会饿死的食物……就是害他们落得如此境地，害这个世界翻天覆地，害他们家庭破碎的皓族人给的。
这简直离奇，像个天大的笑话。
雷电最是激动，声音都变得嘶哑：“怎么会是皓族？为什么是皓族？老大，你是忘了皓族是什么人吗？是他们将我们的世界变成现在的景象！是他们害我们家破人亡！是他们……害了铃兰，你忘记了吗？”
熊哥和柚子在旁边，目光带着控诉，表情是失望。
沈清风手脚无力，身体僵硬，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老大，你是说真的吗？”熊哥开口，“晨曦哥的白面，真的是皓族给的？”
他怎么都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嘛，为什么皓族要给他们白面？让十一城的人不至于饿死？心中隐隐还带着希翼吧……
沈清风破碎了那一点希翼：“是。”
他的声音也嘶哑了：“没错，就是你们听到的，白面是皓族给的，顾晨曦……已经归顺于皓族了。对，还是挖矿，皓族的人数不多，挖矿这件事，想要靠我们的人，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交换。用矿石来换取食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顾晨曦和我达成交易，不干扰他们挖矿，他就将食物分给我们一半。”
雷电猛地一拳捶在地面上。
沈清风看着熊哥和柚子都是指责的眼神。他忽然就有一股火上来了，大声道：“有什么不好吗？是皓族给的食物没错，但那些食物原本也是我们的啊！也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产物啊！有什么不好吗？我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顾晨曦为皓族做事，我们就能分到食物，我们就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将皓族毁灭啊！”
一字一句，声嘶力竭。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是你自己的认为。”柚子冷冰冰说道，目光深不见底，却能令人如坠冰窖，“不是我们的。我们无权干涉你的选择，你也无权隐瞒我们，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熊哥接着说：“老大，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真的错了。”
“给皓族人做事，拿他们的食物。”雷电冷冷一笑，“你还觉得这是对的？这是忍辱负重？你有想过，我们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让皓族更加强大？你也不知道是吧，这才是最令人失望的。”
三个人一字一句的控诉，带着失望与冰冷，让沈清风心乱如麻，嘶哑着道：“我也只是想为你们好……”
柚子说：“你是太自负和自以为是了。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全家就剩我一个人，全是被皓族所害的，我宁愿饿死，也不会靠为皓族人做事获取食物活下去。”
沈清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熊哥拍了拍柚子的肩膀，想要揽着已经陷入深深绝望的她离去，忽然，柚子发了疯一般冲了上去，将沈清风一把扑倒，她流着眼泪，绝望怒吼：“我们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为什么！你让我怎么面对我爸，你让我该怎么办！”
沈清风并不挣扎，却忽然道：“如果你们真的信任，此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柚子扬起的手掌戛然停止。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沈清风，蓦然收回手，也站了起来，“熊哥，雷电，我们走吧。”
雷电扶着柚子，一声不吭走了。
熊哥停顿了几秒钟，说：“我们开玩笑，说‘老大不会偷偷跑去哭了吧，赶紧去嘲笑他’，却听到了不该听的话，结果啊，是反被嘲笑了。”
他默默的转过身，朝着柚子和雷电离开的方向走远了。
时间仿佛静止住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动作，钟左冰坐在地上慢慢挠着小腿上的疙瘩，许星扬和唐乔垂着头靠在巨石上，沈清风一动不动保持着被扑倒的姿势，也不管眼镜歪倒在一边，只仰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冷冷的风刮过，树叶和草地一起抖动起来。
“冷静了吗？”
许星扬淡然的声音响起，他抬起头直视着前方，目光没有聚焦，“冷静了就回归正题吧。”
半晌，沈清风笑着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来安慰我吗？”
“我觉得你不需要被安慰，况且我也不会安慰人，我们速度把事情理清楚，你就可以回家好好黯然神伤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沈清风才将这才乱糟糟的思绪才清理在一旁，稍稍镇定了下来。他一把坐了起来，戴好眼镜，朝着许星扬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