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传来。
李成张秀才带了不到二十骑下山,两人下马来到桌前,毕恭毕敬,青竹娘看着两个好像老鼠见着猫的山寨首领,满头雾水。
第五洛数了一下人数,笑道:“加你们才二十骑,是二当家的拦住了你?才没让你让整个寨子拖家带口?”
李成一脸赧颜。
张秀才嘴角翘起,一语中的。若不是自己极力阻拦,只带十八名‘精’壮兄弟去蓟州,以李成的想法,恨不得都带去南方。
第五洛这才慢慢起身,绕着酒桌走到青竹娘身边,将她一把抱起,把她抱到自己那匹马上,仰起头说道:“青竹娘,去蓟州,以后找个看得上眼的男人,再嫁了便是,谁敢碎嘴你,我让两位当家的撕破他们嘴巴。”
马背上,还带着酒劲的少‘妇’突然哭了起来,弯腰抱住这名游学书生的脑袋,只是不肯松手。
很久,很久。
第五洛终于无比艰辛出声道:“我喘不过气了。”
忠义寨汉子们都看傻眼了,何况青竹娘竟然还有像小娘子娇羞的时候?
第五洛轻声道:“好好活着,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大的道理了。”
她点了点头,擦去泪水。
二十一骑渐渐远行。
第五洛挥了挥手,‘摸’了‘摸’脑袋,轻声道:“好香,好重。”
————
杜青楼除了名字比较逗笑,也就只长了一张很平常的脸孔,身手在沈氏草堂诸多外姓清客里不上不下,参与不了机密大事,五六年前上山到了长乐峰,因为耍得一套不在江湖上流传的凌厉剑术,剑招不‘花’哨,不过杀气极重,因此经常被钟离邯郸抓去比试,砥砺剑道。
杜青楼也不是那种离群索居的孤僻‘性’情,和山上诸多客卿也都谈得来,是愿意放低身架去熟络关系的小角‘色’,也是草堂中少数乐意给山寨草寇一个好脸‘色’的显贵清客,经常下山喝酒说笑。
今日主楼广场外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第一时间就跟去了,不过只是站在拐角处窥视,没‘露’面,一名身边掠过的客卿还有过出声讥讽冷哼,杜青楼也不介意被唾弃,见过了挂剑书生‘精’彩厮杀,默默牢记下招式,便返身回到独栋小楼二层,不去拎起时常使用的一根竹管大霜毫,而是拣起了一根极少用到的斑竹管‘春’笋笔。
笔头为羊毫长锋,擅长书写蚊蝇小字,凝神静思,将脑中所记迅速过滤一遍,紧接着在一小块方寸熟宣上下笔如飞,吹干墨汁后,手指一捻成卷筒,塞入那截短小笔帽,拿砚泥堵死后,起身去打开一只竖格通风的楠木箱柜,拿起一只黑布笼罩的竹编鸟笼,扯去布料,竹笼站立有一只顶笠鸽,眼珠如绿水,故而又名绿滴水,是短程信鸽里的一流品种。
尤其是五百里路程以内传信,爆发力堪称第一,快捷过鹰隼,用丝线绑好轻质竹管笔帽,在夜幕中朝窗外丢出这只不起眼的绿滴水。
杜青楼放出信鸽以后,到楼下拿出一壶酒,坐在一条水楠木椅上,在桌前自饮自斟,一只手下意识抚‘摸’着楠木椅柄。
沈‘门’草堂不钟情紫檀黄杨和红酸枝那几种天空之城皇木,唯独嗜好收藏巨木桢楠做装饰,楠木是中原地区江南四大名木之首,自古以来便有楠香寿人的说法,草堂内沈氏嫡系大多用上尤为珍贵的金丝桢楠。
如杜青楼一流不打紧的清客散人,就只能逐次降低一等,用黄芯楠做家具摆设,也算有些纹美木紫生清香的派头,对于刀口‘舔’血的武林人士来说,有这么一张椅子坐在屁股底下,不愁衣食不缺娘们,实在是没啥好抱怨的了。
可惜杜青楼不是寻常江湖莽夫,他是天空之城朱魍的一位捕蜓郎。
与众多同僚渗入江湖各大宗‘门’一样,他受命潜伏在沈‘门’草堂,事无巨细,都要飞鸽传信据实禀报,往常是一旬一次,遇到紧急状况,可以酌情处理。
至于情报的过滤筛选,不需要他一个小小捕蜓郎‘操’心。
杜青楼自认身份隐蔽,并未被草堂识破,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几只沈氏老狐狸看穿,又敢如何?把自己驱逐下山?给沈‘门’草庐熊心豹胆都不敢,这等于向朱魍叫板,撕破了脸皮,长乐峰草堂的安乐也就到头了。
杜青楼心情渐好,喝酒也就愈发喝出滋味,舌尖悠悠回着余味,瞳孔蓦地剧烈收缩,杜青楼站起身,朗声问道:“何人造访?”
无人应答,拴紧的房‘门’‘门’栓被某种锋锐割断,然后轻轻推开,杜青楼一脚踢去楠木椅,一袭锦衣腴美如蝴蝶飞入,不见如何动作,椅子悄然落地,房‘门’也掩上,杜青楼贴靠向一根梁柱,正要‘抽’出袖剑,抬头只见两抹华丽衣袖旋柱飘动。
好似一丛锦簇芙蓉,绕梁而开。
下一刻他便被人掐住脖子,这让杜青楼泛起悔恨,捕蜓郎按照朱魍内部“密律”,舌下含有一枚秘制毒胆,行踪一经暴‘露’,便要自尽,只不过杜青楼绝不认为草堂有人会杀自己。
最近两年也就懈怠下来,进入这张蛛网以后,没听说过形势被迫咬毒自尽的同僚,倒是只听说过有一个酗酒过度误杀自己的可怜虫。
杜青楼马上就知道有多蠢了,来者不光是掐住他脖子,另外一只手几乎同时就斩断了他四肢经脉,便是松手,他也只能像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等手法,娴熟得好像巧‘妇’下厨切菜。
偏偏眼前‘女’子,是这般的尤物动人!
最为惊心动魄的是,她异常猩红醒目的嘴‘唇’,自知必死无疑的杜青楼恍惚间只想知道是什么胭脂,令她狐媚之余如此冷‘艳’。
她轻声笑道:“你送给三百里外雄‘鸡’镇另外一名捉蝶娘的密信,我截下了。”
只能艰难发出沙哑声音的杜青楼问道:“你是谁?”
她本来不想回答,没来由眯起眼儿媚如月牙儿,娇声笑道:“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娘,这个答案美不美?”
‘阴’沟里翻船的杜青楼差点被这句话憋屈得吐血。猩红醒目的嘴‘唇’,自知必死无疑的杜青楼恍惚间只想知道是什么胭脂,令她狐媚之余如此冷‘艳’。
她轻声笑道:“你送给三百里外雄‘鸡’镇另外一名捉蝶娘的密信,我截下了。”
只能艰难发出沙哑声音的杜青楼问道:“你是谁?”
她本来不想回答,没来由眯起眼儿媚如月牙儿,娇声笑道:“是你失散多年的老娘,这个答案美不美?”
‘阴’沟里翻船的杜青楼差点被这句话憋屈得吐血。